秋風(fēng)瑟瑟,陰雨簌簌。
此時縱使是正午,天上也見不著一絲陽光。
按理說這種惡劣天氣,南宮主城的百姓們都該呆在家中避雨的??伞蠈m府’正門前的老城廣場旁,甚至周圍的大小街道、茶館巷子里,都擠滿了密不透風(fēng)的人群。
他們有的打傘,有的戴斗笠,有的干脆淋雨。就為見證一場‘雨中豪賭’。因為這場賭約重要極了——它,決定著‘南宮商會’乃至整片‘千嶼千島’海域的歸屬權(quán)。
在這偌大的廣場內(nèi)部。
所有受到邀請的八百多位島主、領(lǐng)主,座無虛席。
他們,好似完全沒有在意這不停的雨。他們更在意的是:日后究竟是誰來領(lǐng)導(dǎo)他們,做他們的會長?以及:外圍賠率如何了?
甲島主問:“喂,哥幾個,你覺得這回誰能贏?”
乙島主道:“依我看,應(yīng)該是‘南宮東明’勝面大。”
甲島主問:“為啥呀?”
乙島主道:“你想想看,這‘南宮燕’勢單力薄。而‘南宮東明’又有爹娘撐腰,又有‘東方世家’鼎力相助,誰贏誰輸,不是顯而易見?”
丙島主也附和道:“是啊,一定是‘南宮東明’勝,你們都不知道吧?今天的主審官,就是南宮喬木!盤口都升到一賠二十八咧!”
幾位小島主私下議論著,有個大高個子邁了過來。他臉上、身上都纏著麻布,看不清長相,但他一定有張威武的面孔。
只聽,他一抖嗓子、聲如洪鐘道:“一百兩,我賭南宮燕會勝!”道完,這高個子從腰間掏出一只布袋子,丟在小島主們下注的長桌上。
那做莊的領(lǐng)主生怕得罪此人,頓了良久才呵呵笑道:“抱歉吶,這位兄臺……我們、我不接受一千兩銀子以下的賭注。啊,你可以去三條街外的小巷口,老百姓下注的地兒去飛蒼蠅哈?”
“哼哼?!?p> 這虎背熊腰的男人冷笑了兩聲,就像猛獸在捕獵前的低吟。
驚得四周沒有帶護衛(wèi)的小島主們,均倒抽涼氣、椅子朝外挪了半寸。
那男子反問道:“莊家,你怎么知道,我出的只是‘銀子’呢?”
怎么,難不成是金子?一百兩金子……又算得了什么呢?做莊的領(lǐng)主一邊想著、一邊干笑了兩聲,不削地解開布袋子……
可就在那布袋子朝天露開的那一剎那——所有人、包括這大莊家的眼睛,剎那間就像通了霹靂、嘴里也顫抖著呼喊道:“啊?這……這這是?!”
……
叮叮咚咚。
雨水順著南面城樓頂,那墨綠的彩瓦滴下,敲擊出美妙的韻律。這,本是一種享受。可此時聽來,卻令人煩躁。
黃泉摸著空蕩蕩的前胸,俯瞰人影稠密的廣場,言道:“燕兒,放輕松。一切都有我與龍木先生替你保駕護航,你只需穩(wěn)住氣勢就成!”
“好,黃大哥……”
“對了,此番我怕人群之中,混有‘西門世家’的耳目,所以……”
黃泉取下了‘黑龍刺’罩在面上,再套上防風(fēng)帽——一名身穿黑鷹長袍,頭戴烏龍面具的神秘男子,赫然眼前。
“今日,我便是墨龍淵、你的墨大哥!”
“嗯……”
南宮燕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
她,人雖然在府城廣場,可心……早就飛到‘金碧輝煌宮’里,陪在了他父親身邊。因為南宮端木,必須在今日做那風(fēng)險極大的‘換心之術(shù)’,否則他就必死無疑!
寂靜,又只聽得見雨聲。
良久,龍木才緩而道:“少主,時辰已到。”
南宮燕輕輕“嗯”了一聲,答:“咱們,下去吧……”
就在眾人準(zhǔn)備從南城樓梯下去時……對面的北城頂部,有人朗聲大笑!
廣場上的所有島主、領(lǐng)主,都逐漸安靜下來。就連百丈之外,擠在茶館里吹牛的老漢,都平端茶杯,茶到嘴邊不敢喝。他們,生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攪擾了這笑聲。
這笑聲……近似癲狂。
能發(fā)出這種笑聲的人,南宮主城里只有兩個。
眼下這兩個人,都站在北面城樓之上:一個是南宮東明;另一個……則是他的娘親,年過四十、卻還豐腴誘人的東方蒔。
南宮東明折扇左右一撇,那為他撐寶傘的婢女便即應(yīng)聲退后。他踏步上前,朗道:“堂堂‘南宮世家’嫡孫和第一家臣,連這幾十丈的城墻都翻不下去?恥辱,真是奇恥大辱啊!哈哈——”
公子豪言一出,他身后的數(shù)十名家臣、衛(wèi)兵,皆應(yīng)和著縱聲大笑起來。更有幾個膽子肥的,指著南宮燕大罵道:“娘們一樣的少主,誰他娘的要?”
“我要!”另一個鐵了心的家臣喊道,“還能帶回去當(dāng)老婆,生崽子!”
“嘎哈哈!”
若放在平常,依南宮燕這大小姐脾氣……早就怒不可遏了!但今日不同,她不但沒發(fā)怒,反倒很平靜——平靜到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南宮東明見對方熟視無睹,心里反倒來氣。他一捶拳,轉(zhuǎn)身就問他娘道:“娘,舅舅派來的那兩位‘高手’呢?他們……現(xiàn)在身在何處?!”
東方蒔眉眼一揚,蘭花指向樓梢:“那兒?!?p> 不光是南宮東明,就連黃泉等人都不解——因為東方蒔手指向的位置,空無一物嘛!
哪來的人?
哪來的高手?
就在眾人心里默問時……驀地里,刷刷兩聲!
所有人連影子都還沒看清,就有兩個人……兩個大活人立在了左右樓梢之上!
這兩人均身披一襲紅緞長袍、蓄著一頭烏黑柔發(fā),面容白凈如紙,沒有胡子。且細看,他們五官清冷、神情肅穆,毫無皺紋的面皮……啊,這或是因為他們不愛做表情?還是根本沒表情?
墨龍淵靈氣匯眼,道:“左邊那個太陽穴高高隆起,想必是了不起的內(nèi)家修靈高手?!?p> 南宮燕頷首,道:“不錯。右邊那個四肢精壯,且還沒出力,手臂就青筋暴起,一定是個外家修靈高手?!?p> 龍木難得地吁了口長氣,嘆道:“他們……就是‘東方世家’的殺手锏——丹侍!”
“丹侍?”
“不錯?!?p> 龍木接著道:“就和西門世家的馭尸使、尸奴一樣,都是他們家族不外傳的秘術(shù)。傳言這‘丹侍’都需童子之身,從小煉丹食藥,再配合某種‘特殊’的功法修煉二十年,方才能成‘地階丹侍’?!?p> 童子之身?特殊功法?墨龍淵心中默念,青色龍睛潛移默化地瞄向劉公公——也不知是不是被黑龍面具嚇到,劉公公倒抽了口氣,打起了嗝。
“依在下淺見,這兩個丹侍……”
龍木瞇起眼睛,張開靈識深入一探,接著道:“應(yīng)當(dāng)是剛?cè)搿A丹侍’。”
“玄階?那豈不是修煉了……三十年以上?”
“墨島主明鑒。”
“可是……他們看起來,至多二十出頭啊?”
“墨島主,您有所不知……”
墨龍淵抱拳道:“請先生賜教!”
龍木還禮道:“傳說‘丹侍’所練的奇門功法,是有返老還童、青春駐顏的果效!”
“這天下,竟然還有這等神奇的功法?!”
“東玄世界,無奇不有?!?p> 墨龍淵等人還未從驚嘆里回神,只聽主城廣場上起了聲浪!
眾島主、領(lǐng)主“哇”地稱奇,且喊聲一浪高過一浪?只因……那兩個‘丹侍’就如兩道紅色閃電,直竄到了北首擂臺之上。
這種速度,在常人看來就是瞬間移動,完全捕捉不到絲毫軌跡。而捕捉得到殘影的修煉者,又會覺得……匪夷所思到了極點!
因為這兩個‘丹侍’的行動軌跡,實在古怪得很……他們并不是呈拋物線躍下的,而是呈‘兩點一線’筆直地沖刺而下!在場無論是誰,表情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瞠目結(jié)舌!
南宮東明輕揮折扇,與丹木二人緊隨其后,縱身躍下。
加上這兩位丹侍……四個人,昂首抬胸地并排站在了北首擂臺上。
“哇哈,東明少爺才像當(dāng)家的嘛!”
“不錯!除了咱們東明少爺,誰還有資格繼承‘南宮商會’?”
“總不能叫那個,幾十丈都不敢跳的娘娘腔來當(dāng)吧?哈哈!”
……仗著兩位‘玄階丹侍’撐腰,南宮東明這波人,叫陣之勢更甚。
對于這番辱罵,墨龍淵早已與南宮燕、龍木商議過對策——便是忍。小不忍、亂大謀,所以他們依舊一步一個腳印,老老實實地從城樓上走了下來,再逐步爬上南首擂臺。
兩方站定,面面相覷。每個人的眼神,都透露著兇狠、肅殺與求勝的欲望。
呼喇喇,一陣風(fēng)雨刮過。
揚起眾人袖袍、衣擺,以及熊熊斗志。
只聽,有人喊道:“午時已到,有請主審——南宮喬木二老爺!”
正東城樓之上,數(shù)十名戎甲重兵自左右跑來,站成一列。隨之,又有十來文士家臣前后繞行、站定。
——喀喀一聲。
——城樓之上,玄門緩緩開啟。
六位女婢手撐寶傘、率先開道,連成傘陣擋雨。而后,一位金玉滿身的中年男子,才晃晃悠悠地踱了出來。
他本人并不胖,但飾物的分量很沉,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盡情展示自己的財富。比如頭上戴著的瑪瑙金冠、肩膀纏著的金絲蠶巾、身子披著的五彩寶石琺瑯袍。
當(dāng)然,他掌心捏著的海獸牙金法杖、腳底踩著的藍寶金燕靴也價值連城。甚至,就連他口中……都咬著十來枚雕工精致的大金牙,上頭還鑲嵌著數(shù)十顆璀璨如星斗的金剛寶石!
此人,正是‘南宮端木’的弟弟——‘南宮喬木’。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人,也是如此。
念起昨日見到的,那艱苦樸素的‘南宮端木’老會長……這‘南宮喬木’給人的印象,就差到了冰點之下,還得跺上三五十腳。
墨龍淵瞥了一眼南宮東明,那副眼高于頂?shù)淖藨B(tài),不禁嘆息:當(dāng)真是‘有種出種’啊……
原本還竊竊私語的島主、百姓們,音量都逐漸放小。
所有人都屏息凝視,聽這南宮喬木講話——一彈指,一羅預(yù)……
眾人等了半晌,這‘南宮喬木’愣是一個字都沒說。他的一對招子,直勾勾地盯著東面城道,似乎是在尋找什么價值連城的寶貝?
約莫找了半盞茶的時間……忽然,南宮喬木的眼珠子,刷地冒起了兩點青光!他的口中,是也不斷呢喃著:“來了,來了來了!”
墨龍淵眉頭微皺,心想:誰來了?
便即靈氣注目,也向東望去……
太宵
第一更來咯,求收藏、求推薦、求評論投資哈!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