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冰峰俯瞰黃泉一行，足有百余丈之遙。
再者風(fēng)雪肆虐、視物模糊，四人靈識也未及展開，他們……本是絕對不會察覺到自己正在步步走近危險地帶的。
唯獨那‘三目神雕’機敏超群，又常年生活在北洋，早已習(xí)慣雪中窺物。它透亮的眸子一縮，就鎖定正前冰川山巒中有埋伏，便立刻縱聲長嘯警報。
……
“這‘無相滅宗’啊，乃是西方荒漠中的一派邪魔之教……”
楚盈香斂目道：“他們行事詭秘、毒辣，且修煉的靈法、靈物，全都是十分邪門的器物。譬如你手中的浮屠寶輪，依我看……大多是以高強修靈者的‘上乘靈骨’鍛造而成?！?p> 黃泉手摸寶輪，心里不禁發(fā)毛，問：“修靈者的上乘靈骨？那……豈不是人骨？”
楚盈香頷首道：“正是，你難道都不知道？這‘無相滅宗’的秘術(shù)，都是與生死、超脫、輪回、雙修等佛典法門有關(guān)聯(lián)的？就如西門世家的‘起尸之術(shù)’……”
正當(dāng)她與黃泉講到緊要之處，那三目神雕——嘟嘟便繞空遨游、長嘯不止。
北冥凜、老馮二人當(dāng)先止步，抬手喊：“停?！?p> 黃泉遙望前方冰巒，只見紛飛的亂雪之中，隱約有詭影晃動？他趕忙道：“北冥兄，冰峰頂上一定有詐！”
“嗯，那里……應(yīng)該是一窩‘極地狼’?！?p> “極地狼？”
“對，它們也是從‘永冬之土’侵入北洋的冰雪異獸。”
聞之，黃泉靈氣凝目、環(huán)顧四周，只見三面皆被冰川所阻，沒一條可以繞行的路。他嘆道：“北冥兄，眼下怎么辦？”
北冥凜眼露寒芒，淡淡道：“殺?！?p> 黃泉心里苦笑：自己……是有多么愚蠢？這‘冰雪異獸’敢擋北冥凜的去路，豈不是等同于自尋‘黃泉路’嗎？
如今四人對‘冰雪異獸’皆有初識了解，也有配合經(jīng)驗。故而不多商議，黃泉、北冥凜就仍為主攻手，楚盈香、白發(fā)老馮……則依舊在周遭策應(yīng)。
……
四人一路攀上冰川。
這一趟，是出奇的輕松。沒有超過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已上得山脈。
黃泉站在高峰，愣是沒見著一點兒有異獸出沒的蹤影，疑道：“奇怪，剛才那些‘極地狼’呢？”楚盈香搖了搖頭，亦是困惑道：“不清楚，可能逃走了罷……”
正在四人尋思之際……
嗷，嗷！一片大冰跺之后，忽竄出兩匹比駱駝還大兩圈的巨狼！
它們銀鬃如刀，利爪似鉤。一副獠牙交錯的狼嘴上還掛著兩條哈喇子，像是餓了不下五天。它們的確餓，餓得那對碧綠的眼珠子死死瞪著黃泉身上的肉，都快擠出了眉弓！
“小心！”
黃泉話音剛落，兩匹‘極地狼’強壯的跟腱一發(fā)力，惡狠狠地?fù)湎蛩娜耍?p> 只聽北冥凜冷哼一聲，左手凌空揮舞兩回，即停。
結(jié)局可想而知……
——異獸一分為二，血濺當(dāng)場。
——傷口，依舊是平整如鏡、潤滑如絲。
“小心四周，‘極地狼’是群居魔獸。這兩匹應(yīng)當(dāng)是‘哨狼’，其余的狼群應(yīng)該就在附近！”在北冥凜的提醒之下，四人背背相對，警戒周圍。
可四人蹲守了良久，卻也只見得漫天飛雪。
別說體型魁梧的‘極地狼’了，就連鬼影都沒見到半個。
難道，是北冥凜的推測錯了？就在此時，飛在高空的嘟嘟突然“嗚嗚”地哀鳴了起來，聽起來很十分痛苦，如喪考妣。
它在風(fēng)雪中轉(zhuǎn)了兩圈，隨即翅膀一拍，俯沖下山。
“三目神雕悲鳴，底下……怕是出大事咧！”
“跟去瞧瞧！”
黃泉一行緊隨其后，也往冰川下方望去……
呼喇喇——
是一陣回風(fēng)掃過。
四人眼睛還沒看清，鼻中就鉆滿了腐爛的氣息。這，像極了臭水溝的味道。
他們捂住口鼻，再定神一瞧……那場景，只能用殘酷、離奇來形容。這‘殘酷’的是：整個冰坳之中，到處是‘毛族人’與‘極地狼’的尸首。
它們東倒西歪，大部分的軀干已被冰雪凍住，以至現(xiàn)下仍呈現(xiàn)著當(dāng)時惡戰(zhàn)的場景——三名毛族大漢以手工制作的長毛，刺穿了一匹巨狼的胸膛，而這三名毛族大漢的腹部也被另外的極地狼撓裂，肚破腸流。
一頭極地狼撕咬著一名毛族人的脖頸，利爪又想勾住另一名前來救人的毛族大漢，卻不料被一柄飛擲而來的鐵斧劈開了頭顱，腦漿迸裂而死——四人邊看、邊緩步置身其內(nèi)，仿佛覺得這一幕幕鮮血淋漓的惡斗……就在身邊發(fā)生。
而‘離奇’的是：無論是哪一具‘北洋毛族人’的尸首，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在笑——那是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詭異獰笑！
“??！”
在黃泉、北冥凜覺得匪夷所思之際，楚盈香卻失聲叫了出來！
黃泉問：“楚右使，怎么了？”
楚盈香的臉色刷地發(fā)青，她支支吾吾道：“這，這是……”
“這是什么？”
“這是‘五相神訣’之中的‘喜相’！”
黃泉與北冥凜相覷一視，追問：“五相神訣是什么？”
楚盈香解釋道：“是一種邪門的靈法秘術(shù)?！段逑嗌裨E》取自人生五相‘喜、怒、哀、思、愁’，中此秘術(shù)之人，由靈力之高低，會展現(xiàn)出不同的‘人生五相’。普通人中之現(xiàn)‘喜相’，面露獰笑，頃刻暴斃?！?p> “那按照楚右使你的推測……這些‘毛族人’都是死于《五相神訣》？”
“不錯?！背愕溃扒也还馊绱?，這些‘極地狼’應(yīng)該也是中了《五相神訣》后，才面露怒相、一命嗚呼的。只是它們本就呲牙咧嘴，即使現(xiàn)了‘怒相’也難以分辨……”
黃泉再逐一分辨尸首……
他發(fā)覺其中的確是有一部分的‘毛族人’和‘極地狼’，確實是未受到任何致命傷，而離奇猝死的。
此情此景，縱使有‘幽冥夜火’護體……黃泉仍不由得汗毛凜凜。他凝重地嘆道：“太邪門了……這天下竟還有如此詭異的邪術(shù)？”
“東玄世界，無奇不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不存在的……”楚盈香換了口氣，面色又恢復(fù)如常。她沖著黃泉一頷首，確認(rèn)道，“這就是黃島主你所想知道的，那‘無相滅宗’的入門秘術(shù)之一！”
在場三人，包括那冷面的北冥凜在內(nèi)，皆臉色陡變。
黃泉驚問：“無相滅宗……不是西方荒漠之中的邪魔教派嗎？怎么會在淵海北洋出現(xiàn)？！”
老馮也賠笑道：“是啊，楚姑娘你會不會記岔了？這無相滅宗的人……來咱們苦寒之海有什么益處呢？”
楚盈香拂去眉梢雪花，嘆道：“他們?yōu)楹我獊?？這就真的不無從知曉了，小女子又不是他們‘無相滅宗’的門人……”
四人一雕，哀婉沉思。
北冥凜聽到現(xiàn)在，方才開口：“無論如何，這等邪魔外道來我北洋海域，一定不是來普渡眾生的。眼下咱們得加緊步伐、星夜兼程趕往毛族人的領(lǐng)地，這‘無相滅宗’的妖人能殺他們數(shù)十個，就能殺他們數(shù)百個！”
黃泉皺著眉，趁著言談之間又巡視了一圈。再次確認(rèn)沒有‘完顏阿留山’的尸首，他才松了口氣道：“是啊，咱們得加緊了！這些毛族人里有許多很熟悉的面孔，想必他們就是在半個月前、上‘冥府島’取火的那撥人。唉！只怕完顏兄現(xiàn)在的處境……是極為危險啊！”
那嘟嘟仿佛聽得懂人話，鉤喙“唧啾”一叫，好似在道：“是啊，趕緊的！”
催完，它立即展翅高飛，再度充當(dāng)先鋒大將。
……
縱使‘亂雪如催命，奇寒比冥疆’，也擋不住四位修靈高手的晝夜疾行。
原本尚需兩日才能行至的雪山險路，他們四個只用了約莫半日便就抵達了。
“少爺，黃島主！前面的冰川之下，就是‘北洋毛族’的駐地了！”老馮一馬當(dāng)先，遙指風(fēng)雪下的百余頂帳篷喊道。
黃泉三人后來居上，從遠(yuǎn)眺望而去——只見鵝毛大雪之中，一頂頂風(fēng)格相近、大小各異的‘圓頂海獸皮帳篷’，錯落有致地散布在上下三層的平坦雪地上。
堅固的石子路就如同難以割舍的同胞之情，連接著每家每戶的院落，直到山崖的上坡處。路旁兩側(cè)，還有一株株掛滿白雪的松木、喬木，鱗次櫛比地點綴著冗冬北洋的生命氣息。
這里……若是放在萬里無云的晴空之下，此處絕對是個算得上特色鮮明的‘世外桃源’。
四人順路下山，踏入毛族部落。
可奇怪的是，這個部落里安靜得過分、安靜得有些可怕？
里外望去，沒有牲畜、沒有老人……沒有男人、女人和孩子，也沒有活人的腳印。甚至，就連死人都沒有一個！
若是當(dāng)下尸橫片地，倒也明了?？蛇@莫名其妙的失蹤、一整個部落的人統(tǒng)統(tǒng)消失，就讓黃泉一行人頗為傷腦筋了。
北冥凜道：“前后搜搜，瞧瞧有什么線索？”
黃泉道：“好，我與楚右使搜東邊，北冥兄你們二位搜西邊。”
北冥凜頷首道：“可以?！?p> 四人不甘心，前前后后搜索了二十余頂帳篷，可依舊沒有一丁點人的蹤跡。但有些細(xì)節(jié)，卻讓黃泉腦中有些閃光。
他搓著下巴，推測道：“咱們搜查的帳篷之中——飯菜大多擺在桌上、吃到一半，現(xiàn)在已經(jīng)餿氣了；櫥中的衣物被褥雖疊得整齊，卻有些日用的物資被翻尋帶走；還有取暖用的火爐子里，早已熄滅、結(jié)塊的馬糞也未清理干凈。照這樣判斷……”
北冥凜接話道：“他們走得很急，且走了起碼三日以上。”
黃泉露出了贊同的眼光，點頭道：“對，北冥兄與我所見略同！他們連飯都沒吃完、衣物都來不及打包，那一定走得很急；再者此處天寒地凍，雖有炭爐加熱，飯菜也得放上三日才會變質(zhì)?？墒?，現(xiàn)在問題就來了……”
北洋毛族人為什么匆忙地逃走了？
且四下風(fēng)雪無情，他們能逃去哪里？
或許第一個問題，很好回答。因為四下并沒有‘冰雪異獸’的足跡，能促使北洋毛族們逃命的，恐怕只有來自‘無相滅宗’的威脅。
可第二個問題：‘他們能逃去哪里？’就有些傷腦筋了……
“誰？！”
正在四人的腦筋瘋狂地轉(zhuǎn)動、企圖解開疑問之時……
北冥凜寒眸一斂、人已竄出！他的左手抓入一頂小帳篷的棉簾內(nèi)，像是捏住了什么東西？口中喝到：“你是誰？趕緊束手就……”
束手就擒的“擒”字還未道出，北冥凜只覺虎口刺痛，像是被瘋狗狠狠撕咬了一口。他面不改色，胸中火氣卻冒了上來。
“找死！”
只見其左手喚出靈劍一閃，眼看就要血濺五步，可是……
——他的指尖，卻在半空停滯住了。
太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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