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空寺山腳下,虔誠跪拜的哈哈行者一聽“帝尊”兩個字,豁然起身。
扭頭看著嬉皮笑臉的呂長歡,以及他身邊的俊朗書生。
“你剛才說什么?”
呂長歡嘴角一撇,指了指身旁的大神。
“怎么,覺著我在戲耍你不成?可知這位是誰?”
“誰?”
“修行界流傳一句話,你又知否?”
“少賣關子,快說!”
“生平不識荊墨陽,縱稱英雄也枉然!”
笑面行者掃了一眼儒雅飄逸的中年男子,除了一幅好皮囊,就是個擺設。
氣海都沒有,還特么英雄……
倒是呂長歡的修為,讓他心里一驚。
不過,此時的方十三和游魂野鬼差不多!
即便姓呂的此刻出手要他的命,這位也會引頸就戮,乖乖受死。
一來打不過,二則,他早就萌生求死之心!
所有的密宗兄弟慘死,自己有何顏面獨活在這世上……
當然,以他的智商,還猜不出幕后真兇是大羅剎!
呂蠻子本想著再逗逗哈哈行者,可瞧著他轉過身,噗通一聲又跪在原地。
真沒意思……
荊墨陽聽罷方才的話,心思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臉色微變之際,一把拉住呂長歡,虛空中氣流突然凝滯,繼而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青光……
眨眼間,兩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虛空踏境”
跪倒在地的方十三,表情呆滯,雙眼盡是驚恐之色。
雖說他是背對著兩個人,可清風境的感應能力何其明銳。
既無溢彩流光,也沒飛身遁形的響動……
只有九鏡天人,才會有這樣的能耐。
至于荊墨陽三個字,可不是人人都知道。
不是這位大神的名號不夠響亮,而在方十三這一輩西荒行者中,那只是個傳說!
但是得知幾位尊者在秦淮河畔,他最終做了一個決定。
當著師叔伯的面,自己了斷……
…………
鎮(zhèn)魂樓,青石廣場。
兩道人影兀自出現(xiàn)在夜色中,形同鬼魅。
“承安,火神令記載的魔宗功法,你還是暫時不要學,等體內(nèi)妖毒盡除后,再教你……”
荊老大說罷后,旋身進了樓。
這個點兒,傅老他們怕是已經(jīng)安寢了……
呂長歡琢磨著大神的話,沖著他的背影深鞠一躬后,也出了挽夜司的大門。
也是,魔宗的修行之法和中原不同。
天地間氣息,上升為靈,下沉為濁。
修行者府內(nèi)的靈石也好,寶蓮花也罷,吸納的大都是靈息。
并不是濁息無用,而是里面含有太多雜質(zhì),稍不留神,便會走火入魔!
可西荒的修行者,甭管是靈息還是濁氣,一股腦的塞進府內(nèi)……
因此,那里的修行者多半魔氛沖天,嗜殺殘忍。
但是,不論修行的速度還是境界,都要高于其它地域的修行者!
呂長歡體內(nèi)殘留的妖毒,可謂邪中之邪。
倘若再修習魔宗功法,就是天天吞服挽夜司的玄丹,也沒用……
這一點,惜命如金的呂蠻子還是清醒的很!
不過業(yè)火離宮前后兩任帝尊的修為,的確讓人眼饞。
…………
翌日,北府司玄武堂。
呂長歡更換好朝服,正準備進宮面圣。
大門外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尖細嗓音。
“呂大人在嗎?”
嘿,小安公公,莫非是太后與我心有靈犀?
呂蠻子整理好朝服,趕忙出門相迎。
果不其然,小安子早朝剛散,便來傳太后的口諭。
一路之上,二人騎著高頭大馬并行在長安街。
后面跟著一隊繡衣衛(wèi)和金吾衛(wèi)。
“小安公公,最近可聽聞有官員調(diào)動的事兒?”
呂蠻子如此一問,也是想提早做準備。
北境不日便會開戰(zhàn),阿爹最好留在金陵,打仗嗎,總會有意外發(fā)生!
那日在隱空寺,他便拜托過楊尚書,替阿爹在兵部謀個閑散差事。
也不知這道奏疏,太后瞅見沒?
如今的安公公,早就是自家人。
因此才會明著詢問官員升遷調(diào)動的敏感問題。
小安公公平日里沒少收呂蠻子的好處,況且這位太后寵臣,那前途豈止是無量啊……
這條大腿,還是要抱得緊些!
“呂大人,這些日子倒是有些吏部的則子遞上來,不過都是些小洲小縣的芝麻官兒,京城嗎,倒沒什么動靜……”
呂長歡聽罷,皺了皺眉頭,心思楊大人的折子,應該是昨日遞上去的,沒理由看不到啊?
小安公公瞧著他神色不對,好奇問道:“您都已經(jīng)是三品指揮使了,怎么,還打算再進一步?”
太后身邊這位近侍,雖說年紀不大,可對于朝堂的那些事兒,經(jīng)驗可不比諸位臣公少!
要說大明開國幾十年,向他這樣長了翅膀升官的人,還真是頭一位。
“安公公,您說笑了!只是替朋友隨便一問……”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呂大人這點心思,安公公當然能理解。
二人一前一后來到金水橋邊,一塊醒目的石碑立在午門前。
上面刻著“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十個大字。
筆走龍蛇,遒勁有力。
一看就是書法大家的字跡,令人望之,無不心血沸騰,凜然一振。
安公公笑著說:“瞅見沒,米圣人的墨寶,葉公公連夜督造的石碑,昨個就立在這兒了。這下子,朝堂還有誰敢輕視呂大人,您這一句話,可謂一語定乾坤,流芳千載嘍!”
“公公見笑,信口拈來的一句話,這動靜整的大了些吧?”
呂長歡說罷,瞇著眼望著石碑上的字,臉色微紅。
“您吶,別太謙虛,雜家聽說,那位衍圣公當天回了府上,氣的吐了一大口血……”安公公頗有些幸災樂禍的言道。
還什么天下第一大儒,就這點氣量!
呂長歡吐槽了一句,再不看石碑一眼。
將大白交給手下,和安公公一道去往武英殿。
此時,早朝都散了一個多時辰,殿內(nèi)只剩下楊延芝和蘇閣老。
還有一位熟悉的老大哥,曾經(jīng)的北府司指揮使,如今的神威營大將軍,冷岳。
一直看呂蠻子不爽的蘇閣老,今日一改那副橫眉冷對的樣子,沖著他頷首微笑。
也難怪,語驚四座的呂大人,能將儒林圣人駁得啞口無言。
同為讀書人的蘇閣老,自然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呂長歡幾步上前,俯身作揖……
拜而不跪的特權,一早就給了這位年輕的指揮使。
端康太后坐在龍岸后面,旁邊是六歲的小皇帝,天熙帝。
估摸著今日朝堂諸事順利,太后紅潤的臉頰,帶著幾分喜色。
呂長歡又沖著三位大人微施一禮,繼而垂首站立,等著太后發(fā)話。
“呂卿家,一月之期還有三日,蘇老可沒什么耐心了!”
欣賞歸欣賞,但北府司指揮使一職非同小可。
內(nèi)閣五位大人,除了楊尚書,一致反對呂蠻子執(zhí)掌國之重器。
尤其是蘇閣老,始終認為他年輕氣盛,不牢靠!
呂長歡不緊不慢回道:“托萬歲和太后的鴻福,剛邁入玄機小宗師,初境!”
“好!果然天縱奇才,閣老,這下放心了吧?”端康太后鳳顏大悅說道。
其實,早在呂蠻子剛剛踏入武英殿,冷岳便給太后使了個眼色。
以冷大人的修為,豈能看不出這小子的氣海和境界。
北府司的繡衣衛(wèi)們,以武定尊榮。
當初賈萬山不得人心,皆是因為他的修為有限。
不過是仗著花言巧語和衛(wèi)國公的勢力,拉攏了大部分人,可惜沒有一個是真心臣服。
當然,除了有些愚忠的金衛(wèi)宋智。
可底層那些繡衣衛(wèi),壓根就不買賬。
太后逼著呂長歡一月內(nèi)邁入小宗師,大部分的緣由,也是基于武夫們的傳統(tǒng)。
蘇閣老漲紅著臉,頷首回道:“陛下和太后慧眼識人,是老臣眼拙了!”
他的話,顯然有些言不由衷!
還是那句話,太年輕……
在內(nèi)閣幾位大人心中,指揮使可不僅僅是武力值爆表。
而是謀略、城府和運籌帷幄!
但是面對太后的力挺,蘇閣老再是不愿意,也得忍著。
呂長歡倒是不驚不喜,一幅泰然沉穩(wěn)的樣子。
“萬歲,太后,臣有事啟奏!”
小皇帝在龍椅上座了一個多時辰,早就不耐煩了。
一會兒搗鼓著龍岸上的硯臺,一會兒又東張西望,鼓著腮幫子,一幅生悶氣的模樣……
端康太后一擺手,安公公立馬跪在皇帝跟前,小聲嘀咕了幾句。
不大一會兒功夫,天熙帝便興高采烈地跟著小太監(jiān),離開了武英殿。
其實,自打呂長歡第一次看見小皇帝,便隱約覺著這孩子身上的黃氣黯淡。
較之端康太后,簡直微弱殘光!
紅橙黃紫清五大人間之氣,注定著攜者命運。
望氣之術,也是呂蠻子從妖域回來后,才真正能夠感應到。
加之又邁入中三境,識氣辨氣的神通,越發(fā)強烈。
比如在去隱空寺護駕的時候,他見到的天熙帝,是一團巴掌大的黃龍之氣。
可今兒個,已經(jīng)是一指不到的小火苗!
皇家氣運,是個諱莫如深的問題,多思無益,而且危險……
呂長歡收斂心神,將北直隸指揮同知范彧的事情,如實稟報。
征伐燕國的糧草,大部分要從北直隸諸州府征調(diào)。
若真是有問題,必定耽誤北征大計……
況且太后早有整肅北方州府的心思,奈何一直騰不出手。
今日聽罷呂蠻子的奏報,當即點頭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