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這位西嶺雪山的天才劍客,曾經(jīng)也被一位境界低于自己的挑戰(zhàn)者擊敗。
十年前,做為星魂初境的葉知秋,接受了一位手握玄鐵重劍之人的挑戰(zhàn)。
而對手,只是個玄機上品。
最后,氣蕩日月的玄天劍意,硬生生斬斷了星魂小宗師的長劍。
而那個人,便是來自名劍山莊的魏玄!
至于云廬劍子后來的經(jīng)歷,他一無所知。
直到前不久來至金陵城,這才獲知云廬劍子加入了挽夜司。
方才呂長歡那一嗓子,頓時讓葉知秋想起了當年的奇恥大辱。
可惜來人不是魏劍子,而是滅寂佛陀境的大和尚。
這位神僧,自己可惹不起。
不過瞧著結(jié)界內(nèi)的呂長歡,似乎有幾分玄天劍意的影子。
想必二人有著什么淵源……
加之他連敗劍閣五位小宗師,當年那筆賬,便一股腦的算在了呂蠻子身上。
至于葉神劍的那一指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無暇再多想。
要了這小子的命,不至于。
砍去握劍的右手,還是可以的……
葉知秋眼神中閃過一絲寒光,手腕一抖,七絕劍意湃然而出。
看似隨意的劍勢,卻蘊含著一股沛然偉力。
星魂小宗師的氣海,早已充盈似海。
加上劍意中的雷霆之怒,威力較之剛才那些師兄弟,增大了數(shù)倍不止。
呂蠻子哪兒敢大意,劍挽天風,凌勢以對。
山河劍意揮出的一瞬間,赤目的異火凝化燭龍,破空而至。
兩股雄渾偉力的碰撞,頓時讓結(jié)界內(nèi)的氣流翻涌,地面碎石的炸裂聲此起彼伏,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天巨響。
塵埃散去,大殿內(nèi)的賓客面露喜色。
尤其是神劍司命葉楓,鐵青的臉色泛起了光暈,欣慰地頻頻點頭。
淮安郡王更是眉飛色舞地起身鼓掌,高聲言道:“蜀山的劍,名不虛傳?!?p> 反而是今晚宴會的主人慶王,面無表情。
眼神里,不經(jīng)意流露著惋惜……
當然,此刻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在呂長歡身上。
素白錦袍被劍氣斬得七零八落,束發(fā)的方巾搭在肩頭,滿頭烏發(fā)搖曳散亂。
手中劍也消失無蹤,一幅疼痛難忍的樣子,揉著胸口。
周身倒是未見一滴殷紅……
俄頃,呂長歡忍著劇痛開口言道:“這位前輩修為超凡,呂某認栽!”
輸給一個星魂鏡的高手,不丟人!
繼而踉踉蹌蹌地邁出結(jié)界,回到自己的座位。
圣狐小白不僅沒有絲毫疼惜,反而嘴角微翹,半跪在他身后,重新為他整理發(fā)髻。
“您這戲碼,是不是演得有點兒過了?”
呂長歡使勁咳嗽一聲后,眼神閃過一絲狡黠。
再瞧葉神劍那位大侄子,渾身上下完好無損。
除了握劍的右手微不可查的抖了幾下,便是臉部略顯僵硬。
面對在場眾人的喝彩和叫好,葉知秋深吸一口氣,旋身出了結(jié)界,頭也不回地徑直離開大殿。
步履輕飄,如無根浮萍……
這些細節(jié),眾人并未曾察覺。
身無傷,劍未斷,那便是勝了。
不像那個呂蠻子,狼狽至極。
垂頭喪氣的劍閣小宗師們,瞅著大師兄驚天一劍為宗門挽回顏面,激動的也跟著出了大殿。
這樣的結(jié)局,并沒有讓呂蠻子丟什么人。
越境擊敗五位蜀山大劍師,最后敗在高出整整一個大境的星魂高手之下,這本身就是修行界一樁美談。
甚至是奇跡。
照理說,勉強勝了一兩位玄機巔峰的高手,氣海應(yīng)當衰竭枯萎才是。
可呂蠻子像是打了興奮劑,不僅沒有一絲力竭的表現(xiàn),反而越戰(zhàn)越勇。
即使敗在葉知秋的劍下,那股邪乎的氣海,依舊充盈滿脹。
正當葉神劍垂首冥想之際,殿外一名劍閣弟子急匆匆跑進來,神色惶恐。
俯首耳語了幾句后,葉楓的雙眸迸出一道寒光,帶著驚詫和駭然。
再瞧呂長歡,雖說身上的錦袍被斬得七零八落,襯里褻衣卻完好無損。
罩著王府丫鬟遞過來的斗篷,與大和尚自顧自的猜拳行令。
仿佛剛才的斗劍從未發(fā)生過一般。
慶王這些黨羽,這會兒也沒了底氣再嘲諷呂大人。
人家是雖敗猶榮,有什么理由嘲笑……
撤去法陣結(jié)界的大殿中央,多了一個大坑,安排的舞姬也沒了地方表演。
慶王大手一揮,殿外即刻涌進了十數(shù)個人高馬大的家丁,抬著粗大的橫木和偌大一張毛毯。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坑洞被填滿,大殿中央多了一張繡著珍禽猛獸的名貴地毯。
舞樂聲再次響起,慶王府又恢復(fù)了剛才的熱鬧。
賓客們心知肚明,這場斗劍真正的贏家是呂長歡。
雖然最后敗給了西嶺雪山的葉知秋,最多是雙方一個平局。
而且,也只能這么認為……
慶王端起玉樽,起身來到大殿中央,高聲言道:“北征在即,我大明有呂長歡這樣的人才,江山無憂矣!各位舉杯,為了河山永固,國祚千載干杯……”
眾人聞言,紛紛起身高喊著“河山永固,國祚千載”,滿飲杯中酒水。
朱允聰?shù)膼蹏?,毋庸置疑?p> 這大好河山,可是人家拼著性命打了下的!
呂長歡放下酒杯,也是感慨慶王的豪邁與赤城。
可惜各為其主,太后容不下你,該著你倒霉……
不好好待在蜀地做個逍遙王爺,非得來京城。
搞得金陵城人心惶惶,烏煙瘴氣。
慶王又斟了一杯酒,慨然言道:“天下都說我朱允聰狼子野心,覬覦帝位,殊不知,要想當皇帝,六年前我就不會離開金陵!”
他說的這件事,一些身邊的故交最是清楚。
尤其是當時的內(nèi)閣首輔大臣,如今的刑部尚書汪吉。
朱允聰話音剛落,汪尚書起身言道:“這話不假,當年太祖皇帝夜召王爺入宮,就是綬以黃袍玉璽,希望慶王殿下繼承皇位,此事,司禮監(jiān)的葉少卿可以作證?!?p> 六年前那樁秘聞,天下眾說紛紜。
流傳最廣的,便是汪尚書口中之言。
至于慶王最后沒有繼承大寶,而選擇離開金陵遠赴巴蜀的真正原因,沒人知道。
坊間傳聞,是皇后李婉兒耍了手段,逼著朱允聰放棄帝位。
是真是假,無從考證。
就算把葉公公請來,他也不敢再提當年之事。
朱允聰擺了擺手,示意王尚書莫要激動,接著言道:“此番本王歸京,的確是祭拜太祖皇帝,順便看望一些故人,有些人小題大做污蔑本王。今兒個當著大家伙兒的面,我再重申一次,本王年愈六旬,活夠了,那張龍椅,它扎屁股!不日便攜著一兒一女回蜀地頤養(yǎng)天年,諸位,本王此一去,對天立誓,今生再不會踏足金陵……”
慶王這一通感人肺腑的話剛說完,大殿頓時一片嘩然。
淮安郡王朱炳那張丑臉,登時扭曲成一團,義憤填膺地吼道:“皇叔不能走?。√熳幽暧?,端康把持朝政,弄得天下人怨聲載道,前有妖禍肆虐,后有天災(zāi)頻發(fā),這都是我大明亡國之征兆,如今力挽狂瀾之人,莫屬您老??!”
殿內(nèi)眾人也是隨聲附和,大罵屁雞司晨,奸臣當?shù)馈?p> 恨不得此刻便揭竿而起,沖入皇城將李婉兒千刀萬剮,輔佐朱允聰?shù)腔?p> 如此肆無忌憚的抨擊朝綱,口出妄言,全然不顧朝廷法度。
這些人的膽子,還真是不小……
呂長歡借著酒勁,一巴掌下去,“啪”一聲,半扇長桌被震碎。
“住口,天子腳下,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當我北府司是擺設(shè)嗎?”
依舊是那聲虎嘯之音,一時間,震得大殿橫梁燈盞搖搖欲墜,粉塵彌漫。
舌戰(zhàn)群儒的本事,自己是沒有。
能動手,就別動嘴……
呂蠻子的一聲怒喝,登時令得整個大殿變得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慶王朱允聰也因為這一嗓子,呆立原地,怔怔望著官威凜然的呂大人。
繼而放聲大笑,言道:“本王就喜歡你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眾人一瞧,慘白的臉色露出驚詫。
俱都心思這王爺今晚是不是喝多了?
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朱允聰旋身瞪了一眼丑郡王,以及嗓門最大的那幾位。
“我的話,你們聽不明白嗎?朱炳,還不趕緊向呂大人認個錯,昭獄可歸他管!”
以呂蠻子的性格,若不是慶王和神劍司命在場,他定將這個大逆不道的淮安郡王當場制服,押回北府司治他個謀逆之罪。
當然,此刻要是硬來,仗著身邊的滅寂佛陀和圣狐小白,誰也擋不?。?p> 一場喜宴,就這樣被呂大人攪得天翻地覆。
世子朱瞻倒是個沉得住氣的人,坐在那里瞧著眼下發(fā)生的一切,置若罔聞。
直到父親說出不日便要歸蜀,這才顯出一絲緊張和不安。
方才,大殿劍拔弩張的原因是朝廷之事,自然輪不著到場的修行中人說什么。
只要不動武,蜀山的葉神劍便不好插手。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呂長歡的手腕……
剛才弟子來報,葉知秋的右臂廢了!
皮肉完好,骨骼盡斷。
比武斗劍本就禍福難料,上了蜀山挑戰(zhàn)的修行者,有幾個是完好無損下山的。
葉知秋保住一條命,已經(jīng)是萬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