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殿,極動天。
曾經(jīng)的九重神域第一重天,殘垣斷壁,滿目瘡痍。
整個界域入眼的皆是一人高的荒草,蛛網(wǎng)密布橫生,一些坍塌的殿宇廊柱下,白森森的骸骨就那么橫七豎八的散落四周。
一處還算完整的大殿之內(nèi),擺渡使眉頭緊蹙,死死盯著眼前的“天機(jī)命晷”,同時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縈繞心頭。
晷針指向的,正好停留在崩隕的天樹建木方位。
那里也是墟殿唯一無法窺其究竟的地方。
作為三大不可知之域的大主宰之一,鈞天大帝想要遮蔽建木圣域,并不困難。
不過,里面荒冢祭壇突然爆發(fā)出的那股沛然偉力,卻沒能逃過擺渡使的鼻子。
而這股神息,絕非是來自鈞天本人!
“究竟是誰?”
最后,擺渡使將懷疑對象落在月輪天圣子楚夜身上。
因為只有楚圣子曾經(jīng)踏足過阿羅天,研習(xí)過那些無上道經(jīng)秘法。
“他不是被圣域驅(qū)逐了嗎?”
正當(dāng)擺渡使理不出頭緒的時候,殿外急匆匆來了一個五短身材的怪人。
滿頭銀發(fā)下,居然是一張稚嫩的孩童臉,右手擎著一方硯臺,雕龍刻鳳,造型古樸。
擺渡使將目光從天機(jī)命晷移開,瞅著有些惶惶不安的洗墨童,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你不在偏殿盯著昆侖丘,來這里作甚?”
洗墨童鼓著腮幫子,小嘴冷哼一聲,回道:“盯著那幾個牛鼻子,管屁用,那無字天經(jīng)特么就是個幌子!”
墟殿四神使各司其命,擺渡使負(fù)責(zé)監(jiān)察金陵和建木的動向,洗墨童則是專注人間秘境之首的昆侖丘。
建木有鈞天大帝能夠遮蔽天機(jī),可昆侖那幾位畢竟凡俗之軀,還沒那個本事逃過洗墨童的雙眼。
其實他一直覺著那部什么無字天經(jīng)有些蹊蹺,可一想到此物可助人間修行者破鏡,多成就幾個九境天人,便一直猶豫不決是否該將其收歸墟殿。
可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著實令人費(fèi)解。
剛剛上了昆侖的挽夜司幾人,居然進(jìn)入了天經(jīng)所幻化的秘境中。
這可是昆侖丘千古未聞之事。
至于幻境中的阿羅天,洗墨童可沒見過。
結(jié)果左等右等,都不見那幾人出來,洗墨童便覺著出了大事。
天下人還沒有誰能夠逃過墟殿四神使的眼睛。
“你慢些說,到底怎么回事?”擺渡使口氣緩和了一些,好奇問道。
洗墨童頓了頓,將這兩日所見之事詳細(xì)說了一遍。
四神使之中,數(shù)擺渡使為人城府最深,狡黠奸險,即刻將昆侖丘之事與建木那股神秘力量聯(lián)系在了一起。
楚圣子是九重天的血脈,神息大抵與其父鈞天多少有些相似,可來自祭壇的那股味,并不像是來自月輪天。
難道是挽夜司中人?
人間萬千修行者中,唯有那八人的機(jī)緣造化深厚,最有希望突破神通九境最后一重,成為墟殿的祭品。
尤其是一個叫呂長歡的,居然能夠以凡人之軀吸收江山紫氣,堪稱人中極品。
當(dāng)初以神鞭費(fèi)他修為,沒曾想事隔沒多久,這小子還能重新修煉,最后邁入上三境陸神謫仙。
即便是曾經(jīng)的照世明燈,大明國師傅辰,恐怕也望塵莫及。
洗墨童瞧著他沉思不語的樣子,不耐煩嚷嚷道:“算球了,待我下去收了無字天經(jīng),再順手滅了昆侖丘上的螻蟻,省得麻煩,大不了咱們再熬上幾個甲子!”
“不可,九重天廢墟的靈力已經(jīng)支撐不了多久,沒有足夠多的九境天人獻(xiàn)祭,恐怕這里會淪為死地……”
擺渡使的一番話,頓時讓洗墨童臉色大變。
遙想當(dāng)初攻下九重天后,本打算將這里夷為平地,讓神域徹底在三界消失。
可毀了不到一半的神域時,彼岸天卻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空間裂縫,各種兇災(zāi)頻繁出現(xiàn)。
那時所有凈土神祇才意識到,九重天不僅不能毀,還得想辦法修復(fù),而且復(fù)蘇的靈氣要比之前還得旺盛。
于是便有了墟殿拘魂,攝取人間修為最高修行者的靈源,毀身滅魂,用那么可憐的一丟丟肥料供養(yǎng)九重天土壤。
國師傅老被拘來后,囚于墟山是假,將其獻(xiàn)祭才是目的,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少了一縷魂魄。
當(dāng)時便將擺渡使氣的火冒三丈,最后無奈之下還是將傅老囚在了墟山,日日忍受雷鞭之刑,以解心頭之恨。
“去將大儺神和修月人請來,要變天了!”擺渡使繼續(xù)盯著天機(jī)命晷,吩咐道。
這位擺渡使論實力,的確高出其他三位神使不少,可惜,卻總是那么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
而且又是彼岸天主君親命之神,掌管人間事務(wù)。
否則這種口氣,性格火爆的洗墨童早就翻臉了!
“諾……”
擺渡使背負(fù)雙手,臉上蒙了一層陰霾,眼神中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意味。
焦慮、緊張甚至有些恐懼。
建木祭壇嗅到的那股沛然偉力,是他前所未見的。
甚至是彼岸天的主君修羅伏藏,也不過如此。
“他到底是誰?”
就在擺渡使絞盡腦汁猜測的時候,一片廢墟的極動天大殿傳來一個聲音。
如天威神怒般的壓迫感,令人窒息。
“我們又見面了!”
擺渡使渾身一僵,循著身影望去,一道白影如鬼魅般驀然出現(xiàn)在命晷一側(cè)。
“呂長歡?”
這個名字在他眼里,曾經(jīng)還不如一只螻蟻。
只是此子從開始吸收江山紫氣,一直到被廢去修為后,居然奇跡般開始重新修煉并且邁入陸神謫仙,這才有所留意。
可擺渡使千算萬算,都不曾想到千萬年間第一個闖進(jìn)墟殿的凡人,竟然會是他!
而且此子體內(nèi)蘊(yùn)含的神息,不正是之前建木祭壇上爆發(fā)的那股磅礴偉力嗎?
“這,這怎么可能?”
驚慌失措的擺渡使顫抖地吐出一句話,平日里那副泰山崩于前的自若,早已蕩然無存。
呂蠻子雙眸迸火,臉上掛著一副毫不遮掩的憤怒。
不論是于己恩重如山的傅老,還是那一頓痛入骨髓的鞭子,自來到這個異世界,他還未曾有過這樣刻骨銘心的恨。
之所以有信心斬殺墟殿神使,也是來源于臨行前楚夜的一番話。
從祭壇取回的原神,雖說只能恢復(fù)七重修為,卻是區(qū)別于其他三界諸神的神境。
神境之間,分為先天與后天,作為阿羅天的主人,呂長歡的神境可是先天鴻蒙之氣所成就,絕非九重天和彼岸天所能匹敵。
他一重神境,就抵得過任何一位三界神祇的九重!
“傅老關(guān)在哪兒?還有荒木鼎……”呂長歡再殺他之前,得問出兩件最重要的事情。
擺渡使深吸一口氣,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如釋重負(fù)的表情,側(cè)身努了努嘴言道:“大殿后面便是墟山!”
面對眼前實力超凡的呂長歡,擺渡使心知肚明自己的死期將近。
以他如今的修為,除了主君修羅伏藏外,別說自己,就是四大神使加一塊,也是白搭。
從呂長歡后來的種種行跡中,幾乎得罪他的凡間高手,都被挫骨揚(yáng)灰。
“哎,早知如此,何必留下這個禍根!”擺渡使心里一嘆,雙眸緊閉,擺出一副引頸就戮的樣子。
呂蠻子瞄了眼大殿后,問道:“荒木鼎呢?”
“哼!別以為你憑著這股神息就可以在彼岸天橫行無忌,荒木鼎在主君手里,沒人可以取走!”
擺渡使挺直腰板,在生命最后一刻將頭顱高高昂起,壯懷激烈。
俄頃,隨著一道劍光閃過脖頸,頓時天旋地轉(zhuǎn)的擺渡使沒有感到一絲痛苦,眸子里的天機(jī)命晷頃刻間變成了腳下冰冷的石板。
而后一雙不甘的眼睛緩緩閉上,神魂俱滅。
呂長歡收回?zé)o垢劍,拎起他的人頭瞅了眼,輕蔑一笑。
一直以來,他視墟殿神使如不可逾越的鴻溝,別說斬殺,就算斗上幾個回合也是癡人說夢。
沒想到從建木祭壇取回的原神,會讓自己變得如此強(qiáng)大。
今日這幅場景,一如當(dāng)初傅老在御馬湖畔時,面對鬼神修為的擺渡使那束手待斃的樣子。
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
而此時,從偏殿趕來的三大神使,瞅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如石雕般僵在那里,一動不動。
這可是神境八重的擺渡使,接管極動天的長使,主君修羅伏藏的十二弟子之一。
甚至連打斗的痕跡都沒留下,就這輕易被人摘去首級?
緩過神兒的洗墨童突然狂吼一聲,手心托著的那方硯臺瞬間明光乍現(xiàn),如一團(tuán)五彩焰火般擲向那道白影兒。
再是看不慣趾高氣揚(yáng)的擺渡使,可畢竟同出一門,怎會看著師兄慘死而無動于衷。
呂長歡不急不緩,白色袍袖清揚(yáng),面對飛馳而來的墟殿法器揮出一道真氣,轟的一聲,碎裂聲響徹大殿……
洗墨童一愣,繼而滿目驚恐。
神硯可是主君親賜的彼岸天無上法器,就連月輪天的圣子楚夜也得避讓三分,眼前這小子究竟是誰,居然如此輕易便毀了它。
怒不可遏的洗墨童像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也不管對手實力究竟如何,三四尺的身形猛然一躍,雙掌平推,凝畢生修為于掌心,誓要一擊即中。
旁邊一襲灰布麻衣的修月人本想攔阻,可惜為時已晚。
還沒到呂長歡身前一丈,洗墨童像是撞到了一堵透明的氣墻,侏儒般的身軀“砰”的一聲重重跌落地面。
隨之而來的,是神秘人手腕兒銀鐲幻化出的一柄飛劍,急速劃過他的頸部。
一切都發(fā)生的太快,殿門口的剩下兩大神使只是眨眼的功夫,便瞧見一顆人頭骨碌碌滾落至殘破的廊柱下。
呂長歡瞥了眼長相酷似洛千仟的大儺神,以及臉色如紙般蒼白的修月人,緩緩道:“你們二位打算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墟殿之中,他只接觸過擺渡使,剩下的三大神使今兒個還是頭一回見。
老話講愛屋及烏,仇恨這東西也一樣。
四大神使今日一個不能留!
修月人旋身盯著桃面煞白的師妹,眼神中沒有一絲死到臨頭的恐懼,反而是戀戀不舍。
看得出來,這二位的關(guān)系不同尋常。
俄頃,修月人沖著呂長歡怒喝一聲:“彼岸天只有戰(zhàn)死的天族,沒有自戕的懦夫!”
說話間,他手里瞬間多了一顆耀眼無比的白色珠子,拳頭大小,通體晶瑩。
而呂長歡手腕兒的無垢劍鐲,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也開始便的白芒驟現(xiàn)。
月屑神珠的彼此感應(yīng),所綻放的耀芒一時間將整個極動天大殿,籠罩在一片白色世界。
一直沉默不語的大儺神,突然雙膝跪地,俯首叩拜。
“偉大的創(chuàng)世神王,求您開恩,放過我二人!”
呂長歡和修月人同時一驚,大殿內(nèi)的耀芒也瞬間黯淡下來。
“你說清楚!”呂蠻子瞅著眉眼和小仙女極為相似的大儺神,眸中滿是疑惑。
照理說,連擺渡使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如何知曉。
“偉大的創(chuàng)世神王?”
楚夜和鈞天的嘴里,可從未講過這些。
大儺神連著磕了幾個響頭,直到殷紅滲出才緩緩抬起尖翹的下巴,講出了整件事的來由。
原來這位可不是什么洛千仟的先祖,反而是建木之戰(zhàn)時,主君修羅伏藏用彼岸女君一滴精血培育千年后,化出的人形。
后來她便成為彼岸天十二門徒最小的一位,修月人代師傳藝,并一同鎮(zhèn)守極動天。
同時,大儺神的元神中,自然也存留了一部分彼岸女君的記憶。
因此她才認(rèn)出這超凡的手段,以及那股熟悉的神息,只能是阿羅天那位!
呂長歡聽罷,一擺手言道:“起來吧,本來也沒想殺你!”
方才若是他二人自斷經(jīng)脈,他也不會無動于衷。
修月人無所謂,可那大儺神好歹和洛小七有一段淵源,罪不至死。
如今聽完這段故事,她二人豈止是有淵源,分明就是對方分身嗎?
那就更不能殺了!
“神王,求您原諒他,當(dāng)年的叛亂伊始,師兄就曾竭力勸說主君,可惜修羅伏藏被野心和欲望蒙蔽了雙眼,這才使得三界天翻地覆,生靈涂炭?!?p> 呂長歡瞧著面帶悲戚和悔恨的大儺神,心里一軟:“你二人幡然悔悟,還算來得及,日后與彼岸天一戰(zhàn)在所難免,何去何從,你們想清楚!”
月上賀蘭
最近忙著新書的大綱設(shè)定,上班也累,《大明挽夜司》的更新拖拖拉拉,實在抱歉!最關(guān)鍵的,也不知道到底有幾位恩客在線,單機(jī)寫書,你們懂!不過月上做人做事有始有終,寫得再爛,也會堅持完本,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