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路用北江的水石頭碼成,自東而西穿過村子,東起北江碼頭,西至村西的廣袤田陌,成為我們村的南北分界線。小時候,我一直以為這說的是石街路,水石頭拳頭大小,基本是豎立,已經(jīng)看不清楚是用什么砌的,碼得很整齊,只露出石體的一小部分,顯黑色。村里的長輩說,這是河對面的賴姓地主所建,這地主很有錢,家里有高頭大馬,建這路是騎馬巡視他的田地用的。長輩們說,他看他的地的時候可排場了,騎著馬,背著盒子槍,后面跟幾個背長槍的家丁,馬蹄敲在石面上,的的作響。
河對面的村子叫做長江壩,有史以來便和我們村隸屬于不同的郡縣,北江便是我們的邊界。我們村子是東、南均與這個縣相鄰,長江壩人很多水田都在我們村附近,長江壩人便是過河到我村種田,兩村關系還算融洽。老爸說,他的老爸也就是我的爺爺,嗜賭,便常常過了河到長江壩賭錢,有時一住便十天半月,最終把家里的有限家財輸?shù)靡桓啥?,把唯一的女兒我的小姑賣給了村里一黃姓人家做了童養(yǎng)媳。小姑無兒無女,一個人生活在村西也就是石階路的西終端的黃姓數(shù)家人聚居地,印象中我小時候,家里有點好吃的,爸都要把小姑喊來吃,姑一進我們家的門,便帶來一股不好聞的味道。七十年代初,小姑便撒手西去了,死時不過三十多歲,死于何病不得而知,或者是老爸說過而我忘了。長大后問過老爸,才知道小姑是爺爺賣了的,因是童養(yǎng)媳,可能同房得早,感染了婦科病,生不了小孩,還落下了尿床的毛病。小姑父就和我小姑離了婚,雖然當時已經(jīng)是新社會,姑父說好了離婚不離家的,但是可以想象,他再婚后哪還有功夫理我小姑啊,只由她自生自滅了。
按算,石階路已有百年歷史,今天還存在著,承載著我童年的嬉戲和稚笑,承載著村里人的乘涼和閑談,也許還承載著更多更多的其他東西。石階路也老了,有的石頭已經(jīng)不見了,留下了小坑洼,象老人家的牙床。路邊總是散落著三幾堆牛糞,養(yǎng)育著路邊的狗尾巴草。狗尾巴草倒是蓬勃著,經(jīng)秋歷冬,由綠而枯黃,在次年春天再生機勃勃地長出近半人高,茵茵地護在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