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陌上樓。
陽光傾灑而下,順著陽光的影子往那邊看去,小醉鬼正酣睡著。
她不時(shí)皺皺眉,許久才安靜下來,睡著的模樣很乖巧。
坐在她身旁的——
她手里還攥著人家的衣袖,廖槿無奈的坐在地上,寬大的衣袖被小醉鬼緊緊攥著,只要他一動(dòng),那邊就扯過去。
萬般無奈下,他只好陪在她身邊,小醉鬼夜晚時(shí)一點(diǎn)也不老實(shí)——偶爾吐幾下,他伺候著,偶爾說渴,他又伸長手臂去拿茶杯。
一個(gè)夜晚把他折騰的不行,但他還是很開心。
小醉鬼昨晚說了一句他愛聽的,她在睡夢中喊了句阿槿,嘴角還是笑著的。
這樣算的話,他還是被寵的那一個(gè)。
廖槿笑著捏捏自己已經(jīng)完全麻了的腿,一臉姨母笑的看著床榻上的小姑娘。
他似是能夠看見以前的余歡,他與她的第一次相遇,也并不是偶然。
那年,襄池還不是王帝,他也不是丞相,姜國還不叫姜國,只是一個(gè)人口較多的城池而已。
那時(shí)的城池叫姜城,襄池是城主的兒子,而他只是城主手下一位軍師的孩子,而且是庶出的。
他的父親是當(dāng)時(shí)軍師中,最會(huì)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他的父親并不出名,但,好在城主扶持,日子過得倒也不算差。
他的父親廖輕,最重情義,城主于他而言,不只是主子,而是一位生死與共的好兄弟。
他父親常說,人各有命,他自己不是做軍師的料,那他也不會(huì)揪著自己硬碰硬,而是選擇當(dāng)知己。
那天,他父親廖輕帶回來一個(gè)小姑娘,他開心的以為是自己走失多年的妹妹,于是喊了韓止給他挑衣服。
小韓止一臉詫異的看著自家小主人,“那個(gè),您是在挑什么?”
小廖槿回頭朝他笑笑,開心的拿著衣服比劃著自己:“我要有妹妹了,我得穿得好看點(diǎn)去見她?!?p> “小公子有妹妹了?我怎么沒聽說過?而且今天老爺不是去外面結(jié)交朋友了嗎?”小韓止一時(shí)也弄不清個(gè)中緣由,只好看著小公子在那試衣服。
一刻鐘后,小廖槿穿好衣服,快速朝著大廳跑過去。
果真,父親正朝著妹妹笑,果真,那就是他的妹妹。
小廖槿開心的踮腳跑去,一把抓過廖輕手里的小手,妹妹的手小小的,暖暖的,還很軟。
小廖槿一下便喜歡了,喜歡極了。
他小心翼翼的拉著妹妹的手,還小的余歡并不懂小廖槿的示好。
她睜著大眼睛看著小廖槿,小廖槿笑著露出白白的牙齒,喊了句妹妹。
廖輕剛想說什么,小余歡的父親搖搖頭,輕聲道:“按理來講,我家丫頭該喊小槿叔叔,但是我覺得,他倆就以兄妹相稱也挺好?!?p> 小廖槿又喊了句妹妹,余歡歪著腦袋瞧瞧自己的父親,見父親點(diǎn)頭后,她才笑著喊著哥哥。
廖槿帶著小余歡來到自己的房間,邊給她介紹屋內(nèi)的陳設(shè),邊問著余歡的名字。
“哥哥,”她的聲音很脆,細(xì)細(xì)軟軟的,“我叫余歡?!?p> 廖槿放下手中的字畫,走到她面前,問:“是哪兩個(gè)字?”
小余歡一看廖槿的疑惑眼神,便輕笑了一聲,用手在空中給他表演著:“余生且歡喜,余歡?!?p> 余歡,余生且歡喜。真是好名字。
“哥哥的名字是什么?”小余歡歡喜的拉拉廖槿的衣袖,抬頭問。
廖槿拉著她來到書桌,抽出一張無字的紙,拿著毛筆給她寫在了紙上,廖槿二字躍然紙上。
小余歡哪認(rèn)得這兩個(gè)字,她皺皺眉頭裝作認(rèn)識的模樣,非常堅(jiān)定的說出了這兩個(gè)字的讀音。
“珍木,哥哥你的名字也很好聽啊,珍貴稀有的木材?!?p> 廖槿無奈的摸摸后腦勺,他想反駁來著,但是見妹妹笑得很開心,他也只好作罷。
“余歡妹妹有喜歡做的事情?”
余歡想想,而后拍了下手,聲音亮亮的:“我想游湖?!?p> “游湖啊,”廖槿心情有些陰郁,他忽然想起自己怕水這件事情了。
他搖搖頭,把游湖這兩個(gè)字從腦袋里踢出去,而后重新向余歡介紹著其他好玩的。
“妹妹喜歡看下雪嗎?”他問,眼睛亮亮的,似是眼里早已下滿了一整場雪。
“雪?雪長什么樣子?我好像還沒看見過雪?!毙∮鄽g有些傷心,夫子也說過雪,說雪是潔白無瑕的,下雪的樣子特別美。
“沒事,”廖槿拍拍胸脯承諾道:“我以后一定會(huì)讓妹妹看到雪,到時(shí)候妹妹想看多久就看多久?!?p> 余歡笑著抱抱廖槿,廖槿發(fā)出了嘿嘿嘿的笑,小手都不敢拍妹妹的后背,生怕拍疼了。
自從那一次見面后,他和余歡的際遇就變得稀疏了。
但是余小姑娘不知道的是,她的每個(gè)生辰日都會(huì)收到一份禮物。
廖槿輕笑了幾聲,還好,他來的不算晚,他的小姑娘,還在他身邊,不曾遠(yuǎn)離。
日子總要一天一天遠(yuǎn)去,但等待的身影,卻可以永站在起點(diǎn),一直祈愿再次相遇。
“唔,頭好疼?!贝查缴系纳碛皠?dòng)了動(dòng),手一扯,衣袖交還給了他。
他只好慢慢站起身,身子踏過上沿,低頭輕聲問著小姑娘。
余歡原本還有些困,但當(dāng)昨晚的記憶碎片一點(diǎn)一點(diǎn)回歸到腦子里,她瞬間有些懵。
“心美。廖先生人善心美,是我以為這天下,最美之人?!?p> “這位俠士,你我素未謀面,為何我覺得你…很面熟?”
“俠士可認(rèn)得那珠簾?”
等等,我將廖先生稱為俠士,廖先生竟然也陪我演了一場戲,天哪,這是什么狗血?jiǎng)∏椤?p> 余歡揉揉腦袋,眼睛卻望進(jìn)了手腕,手腕上帶著個(gè)珠鏈,大紅色的。這……
“這這這這珠鏈?zhǔn)窃趺椿厥??”她忽然坐起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那大紅色的珠鏈。
“這是馬車上掛著的珠簾,”廖槿替她解釋著,“你昨晚……就特別想要這大紅珠鏈,還說既可以辟邪,也可以招……桃花?”
余歡心里一緊,辟邪還行,招桃花就算了吧,好丟人,還當(dāng)著廖先生的面做了此等蠢事,沒臉見人了。
“只是,余小姑娘是嫌追求的人少了?所以想戴個(gè)大紅色珠鏈,以求姻緣?”廖槿說笑著,卻不時(shí)的捶腿。
余歡眉頭一皺,眼神望向他的腿,“廖先生你……你的腿怎么了?”
廖槿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一瘸一拐的坐在床榻上,眼神嫵媚的厲害。
“你弄的,”他開心委屈起來,聲音也變得尖了,余歡聽見他說:“你昨晚…在馬車上…嫌棄馬車硌得慌,非要枕著我的腿,你還…”
廖槿委屈的抿抿嘴,帶著哭意的控訴:“你還輕薄我,你看我的脖子。”
說著廖槿就撩開了衣服,余歡就看見了一抹紅,她瞬間感覺自己腦袋上一片烏云。
她竟然…竟然真的輕薄了廖槿,你說你輕薄就輕薄了,你干嘛留著那一抹紅,可想而知,那得多用力。
余歡無奈的只好拍拍自己的腦袋,一副‘我沒事我很好,情況還不算太糟’的模樣,特別真誠的低頭,道歉。
“阿槿對不起,是我冒失了?!闭f了這話更覺得自己有些渣,她忽然抬起腦袋。
勇敢的說出:“不然,你咬回來吧?!?p> 廖槿:“……”
廖槿有些懵,其實(shí)他想控訴的是,小姑娘昨晚用勁兒太大了,他那脖子上的紅,是被小姑娘腦袋拱的。
“你…你確定要我咬回來?”廖槿自己都不太確定,這事情怎么會(huì)落到這個(gè)地步。
只見余歡點(diǎn)點(diǎn)頭,一臉認(rèn)真的朝他這邊挪挪。
廖槿望著那張他想親很久的臉,和那個(gè)他最想親近的姑娘。
說實(shí)話,他有點(diǎn)慫。他現(xiàn)在可以改名為廖慫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