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允的話,如晴天霹靂,震得在場人呆若木雞。
就在這個空當(dāng),陳見慈已經(jīng)從湖心飛來,穩(wěn)穩(wěn)落地,頭上的狼耳下意識動了動,身后的大尾巴矜持地抬起,不愿意觸碰地面上的臟污,白狼們的眼睛隨著她的動作來回移動,一雙雙綠眸滿是驚訝和欣喜。
本來他們以為族長血脈覺醒還需要一段時間,也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但萬萬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突然,人都傻了。
瓊野干咳幾聲,稍稍側(cè)過臉,問道:“主人,您沒事吧?”
陳見慈松開烏雪,感受著體內(nèi)飽滿熱烈的生機,心情也被感染到,語氣都輕快幾分:“我沒事,先離開這里再說。”
她極度不喜此處的氛圍,帶著眾人越過大大小小的湖泊,一直東行,走到蛇窩坳的邊緣。
此處的樹林變得稀疏,頭頂上方的藤蔓也逐漸消失,視野隨之開闊,依稀能看見碎片狀的天空與云層。
“族長,周小姐她們呢?”霜允湊過來,一邊小心打量著陳見慈的耳朵和尾巴,一邊提起這件事,只見她微微皺眉,手一平揮,面前的空地上出現(xiàn)一扇屏風(fēng)。
“蛟族的繡屏!”瓊野認得這樣?xùn)|西,又發(fā)現(xiàn)屏風(fēng)上那些小人,心下不由得一沉。
陳見慈繞著屏風(fēng)轉(zhuǎn)了幾圈,抬手撫摸著,并未感知到有何異常。
“我只在妖族盛會上見過一面,這玩意兒被蛟族當(dāng)成寶貝,什么消息都不向外傳,旁人根本不了解。”瓊野解釋著,看著陳見慈凝眉沉思的模樣,靜靜等她發(fā)話。
“那你覺得白靈君會不會知道什么?”陳見慈突然開口。
“這……”
瓊野吞吞吐吐,說不出個所以然,他與上一任族長交流不多,最后的印象還是自己成年禮時,白靈君為他賜福,一雙寒眸宛如冰雪凍結(jié),叫人無法接近。
這時,狼群里走來一只體型龐大,皮毛略顯暗淡的白狼,他垂下頭,恭敬而禮貌地說:“族長,我有一計,不知能否被采用?”
陳見慈頷首,示意他往下說。
“據(jù)我所知,繡屏并非是一樣死物,可向它輸入適當(dāng)靈力,便能打開入口?!?p> “那這個適當(dāng),是多少呢?”霜允嗤笑道,邁步到白狼身邊,“若沒有定量,難不成讓我們?nèi)宥紵o私奉獻嗎?”
這確實是個問題,大家的臉色又不太明朗起來。
陳見慈倒沒有太意外,支著下巴仔仔細細地端詳屏風(fēng),上面代表周若凝與杜慧君的刺繡小人,緊挨在一起,雖然臉上沒有五官,也沒有任何表情,卻讓她感到了無窮無盡的悲傷與掙扎。
她啞然,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來?!?p> “族長!您的身體——”瓊野話未說完,但眾人都清楚他的意思,陳見慈駐足在屏風(fēng)前,淡淡開口:“我的身體我清楚,這件事由我來做最合適。”
瓊野說不出話,他當(dāng)然知道這件事由陳見慈來做,是風(fēng)險最低,成功幾率最大的選擇,可是按照她平日里的性格,為何愿意做出這么大的犧牲去救那兩個人族?
甚至,他在恍惚中還在思考,若是白狼族有朝一日也陷入此類危險,她會不會,會不會也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還在糾結(jié)之中,陳見慈已經(jīng)將手掌貼在屏風(fēng)上,綠眸瞇起,自然而然地調(diào)動著神力,那些細細碎碎的金色光芒從她的心口處漫出,順著手臂一路向前,一接觸到屏風(fēng)的繡面,便被迅速吞沒。
方才還一動不動,如普通擺件一樣的屏風(fēng),開始顫抖,繡面上出現(xiàn)一個黑點,一邊擴散一邊大口吞食著陳見慈的神力。
“主人,這玩意沒個頭啊!”烏雪飄在一旁,看著屏風(fēng)吞沒的神力越來越多,一點也不收斂,咬牙切齒地罵道:“什么狗屁蛟族,我等會一定要把它們拎出來鞭尸,挫骨揚灰!”
陳見慈沒精力回話,她在與屏風(fēng)的來往中,似乎觸摸到了一點玄機,于是凝神靜心,沿著神力輸入的脈絡(luò),一寸寸摸過去,終于——
她找到了入口!
但陳見慈并未被驚喜沖昏了頭,分出一縷神力游走在體內(nèi),包裹住白靈君的妖丹。
屏風(fēng)內(nèi)不知暗藏什么危機,必須小心行事。
然后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瓊野,說到:“你們原地等侯,不要亂來。”
說完,眾人根本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只見她主動向前一撲,一頭扎進屏風(fēng)上的黑色云霧里,眨眼間消失不見。
屏風(fēng)終于安靜下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fā)生過,繡面的上的竹枝竹葉和一群小人一個沒少,一個沒多。
……
“哎呦!”烏雪掉進來以后,直接撞到了一根粗大的柱子,眼冒金星,等它穩(wěn)定好身體,四下張望時,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
密密麻麻的石柱錯落排布,一節(jié)一節(jié)連起來,直上青天,單獨一根看過去倒沒什么,但是無數(shù)根放在一起,就會透著一股詭異和邪氣。
“這便是竹林。”陳見慈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它背后,悠悠道。
“真夠邪門的……”
烏雪隨陳見慈征戰(zhàn)那些年,見過太多妖魔邪祟,已經(jīng)對這類事情見怪不怪,可是眼下的情況卻讓它整把刀泛涼,如同身處九天玄冰之中。
“是九天玄冰?!标愐姶鹊穆曇襞c烏雪的心理活動同時響起。
它抖了抖,聲線微顫道:“主人……你確定嗎?”
九天玄冰可是神界的東西,而且取冰處有神兵神將把守,除了上神們能自由取用,甚至仙界的仙人都不可以進入禁制內(nèi)。
聽到烏雪的追問,陳見慈笑了笑,“你難道忘了,清和殿是由什么做的?”
“……”長刀靜默了一下,觀察著陳見慈的臉色,小聲說道:“記得,是由九天玄冰打造的?!?p> 主人對清和殿以及曾經(jīng)住在那里的人厭惡至極,它還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從她口中聽到這些有關(guān)的詞語。
所以,主人這是釋懷了嗎?
烏雪不敢再猜測,緊緊跟上陳見慈的腳步,向石柱林深處走去。
大約一刻鐘后,原本陳見慈站立的地方,突然泛起一圈波紋,一道高挑的身影從中踏出,面容俊秀的少年陶醉般深深吸了一口氣,嗅著空氣中殘余的香甜,嘆道:“好香……”
他目光投向遠處,眼神里充斥著粘稠的癡狂,半晌后,發(fā)出一聲低低的怪笑,身影淡去。
若是瓊野他們在場,一定認得出,這個少年,是當(dāng)初拜訪綾云時,守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