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我想和你一起租個房子。
莊宣腦子里轟一聲，有什么東西倉促崩塌。
他抓起桌子上的手機，外套都沒穿就往外跑去，椅子被絆倒也沒管。
家里的兩個司機都不在，莊宣匆匆到路口攔了輛車，在車上撥通了安厭的電話。
“喂？安安？”莊宣因為跑步而氣息不穩(wěn)，盡量吐字清晰道：“你不舒服嗎？胃痛？現(xiàn)在在哪兒？沒事了我馬上就到啊，你……”
他語無倫次地叮嚀著，卻聽到安厭在電話那頭平靜的聲音。
“我沒事，不是我?！彼徚艘幻?，聲音徒然低了下去，“是奶奶?！?p> 莊宣一僵。
他對安厭奶奶了解不多，只知道她和安厭并不親密，是個年過七十的老人家。
老太太一生要強，臨了卻是家破人亡，兒子鋃鐺入獄，兒媳卷錢而逃。
也算是可憐。
安厭聲線很穩(wěn)，仿佛一點都沒受影響，但莊宣知道，如果真的沒有事，他不會發(fā)出那句我怕。
“不會有事的。”莊宣咬了下嘴唇，試圖挑起別的話題，“吃飯了嗎？我?guī)赏胫噙^去？”
“……”
莊宣說的是兩碗，意思是奶奶也會吃。
安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她從樓梯上摔下去了，渾身都是血，尤其是腦袋，白發(fā)都染紅了。她……”
“……”
她不會再吃粥了。
搶救也是流程罷了。
回不來的人永遠回不來。
莊宣幾乎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他想說不會的，想說你別擔心，想說你別多想。
最終他卻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因為他們都清楚，那么大歲數(shù)的老人渾身是血是什么意思。
“我……”莊宣停了好久后開口，發(fā)現(xiàn)自己聲音啞得不像話后清了清嗓子，低聲說：“我馬上就到，別怕?！?p> 出租車司機被催了無數(shù)次，最終以很快的速度到了中心醫(yī)院。
莊宣也沒有買什么粥，快步走到搶救室外的長椅。
安厭就坐在那里，沒什么表情地盯著閃燈的“搶救”二字。
“安安。”莊宣走過去蹲下來，和安厭平視，握住了小孩冰涼的指尖。
相比安厭冷靜的聲音，他的狀態(tài)倒更顯狼狽，臉側以及雙手上都是干涸的血跡，衣服上也星星點點沾了不少。
莊宣從衣兜里拿出濕巾給人擦了擦，末了摸了摸安厭頭頂，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wěn)而溫和：“進去多長時間了？”
“兩個小時?！卑矃挻寡劭戳丝幢肀P，回答。
“嗯?！鼻f宣握著他的手沒松開，坐到安厭身邊，安撫似的拍著他后背，“沒關系，我跟你一起等。”
那天他們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天地都黯然失色。
奶奶沒有回來。
兩個男生看起來都很平靜，處理著老人家的所有后事，把一切辦得井井有條。
莊宣和班主任請了假，在對方擔憂的詢問中平靜地說沒事。
“怎么了？”莊宣通話的時間有些長，彼時安厭正蹲在茶幾邊收拾東西，聞聲回頭看了看。
“沒事，劉老師說要來看看，我拒絕了?！鼻f宣打起精神，沒有看微信里密密麻麻的未讀消息，溫聲道：“一個行李箱裝得下么？用不用我再去買一個？”
“裝得下，沒什么要拿的東西。”安厭把最后一點東西放進行李箱，聲音很低，但聽不出什么情緒。
“安安?！鼻f宣彎腰幫忙收緊行李箱，問他：“你之后打算住哪里？”
安厭的動作頓了頓，沒有說話。
再開口時他嗓子有些啞。
“我不知道?！彼f。
怕莊宣擔心，安厭很快就改了說法，強迫自己把聲音揚起來，就像沒有很難過似的：“哪兒都可以，等下我去找找就行?！?p> “莊家離二中有些遠?！鼻f宣突然開口。
“啊？”安厭以為他要轉移話題，愣了一下后開始配合，“不是可以坐車么，也沒事。況且沒幾天就高考了，你……”
他還沒說完，就被莊宣直接打斷。
“安安，我是說，我想和你一起租個房子。”莊宣神色認真，定定地看著安厭。
安厭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他有些不可置信，甚至懷疑莊宣在逗他開心。
“最好離二中近一點，我們以后也能節(jié)省些時間，那邊不正好有居民樓么，樓下還有早餐鋪，多好?！鼻f宣還在絮絮叨叨，“也不用很大，那邊的房子好像都面陽，還有陽臺，租金也沒有很高?！?p> “莊宣?！卑矃捠诌€撐在行李箱上，他幾乎有些倉皇地，扯住了莊宣的手腕。
“嗯？”莊宣垂頭看著他，眉眼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安厭看起來想說些什么，卻沒開口就被打斷。
莊宣的手機響了起來。
莊宣皺了下頭，暗自懊惱沒有靜音，卻只能拿出手機點擊接聽。
是王靜雯的電話。
莊氏出的手機收音都特別強，兩人雖然離得近，安厭卻不能聽到電話那頭說了什么。
沒說幾句，莊宣掛了電話，抬眼和安厭對上視線。
“我媽說……”莊宣眨了下眼睛，“讓你來我家住幾天，然后再幫我們找房子。”
“什么？”安厭整個人都有點懵，本來就大的眼睛睜得更大，頗有點圓溜溜的意思。
“走吧?！鼻f宣眼底映了點笑，接過了安厭手里的行李箱，另只手拉住小孩手腕。
“我爸媽人很好的，家里除了阿姨也沒別的人，管家和廚師都有小孩，要回家住?！鼻f宣有條不紊地叫了車，還不忘安撫小孩，“你就放心住幾天吧，我媽特別喜歡你，剛剛在電話里就已經(jīng)開始興奮了?！?p> 王靜雯女士確實特別興奮。
第N次補妝后，她一把揪住應酬結束到家的莊父，仰著臉問：“看看我的妝我的妝，怎么樣怎么樣？”
莊父瞇縫著眼皮，敷衍道：“美！我夫人當然最美！”
王靜雯扯著他不讓走，緊張兮兮道：“別敷衍我！看眼睛！這個眼影顏色還可以嗎？溫柔大方嗎？還有口紅色號可嗎？會不會顯得太強勢？”
莊父沉默兩秒，突然警惕，綠豆眼都瞪大了：“你這么用心化妝，是要去見誰？！說！是不是上回那個不要臉的小白臉？！”
王靜雯：“……”
你在放什么輪圈屁。
于是莊父下一秒就挨了他親愛的夫人一巴掌。
“想什么呢？！”王女士怒吼，“還不趕緊給我上樓收拾收拾自己！一會兒要見兒媳婦了你就這個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