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私定終身
管府并不大,下人也不多,簡單,卻很溫馨舒適。
管愈將孟小魚安置在一個偏院,說問:“以后我倆都住這里。此處便是我們的家了,你可喜歡?”
“為何是我們的家?這是管府,你的家,我只是寄居罷了。”孟小魚心中隱隱不安,總覺得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發(fā)生了。
“別忘了,你答應過嫁我的?!?p> “我沒有?!?p> “可你收著我的字據(jù)了,那上面寫著我要娶你?!?p> 孟小魚上下打量著管愈,彎起唇角譏笑道:“你今日騎馬了,騎得還挺好?!?p> 管愈頓悟,低頭看了看自己站得穩(wěn)穩(wěn)的雙腿,挑眉道:“這與我騎馬何干?我又不用……不用那個騎馬!”
“不過,這至少說明你恢復得不錯。”孟小魚呵呵一笑,眼角唇邊盡是狡黠與促狹。
管愈神色一凜,直直地盯著她,眼眶泛紅。
“恢復得不好!很不好!我很不好,小魚兒,很不好!你可明白?”
他字字清朗,聲聲擲地,仿佛他的幸福真的被她毀了。
孟小魚突然慌了。
他這神情可不像是裝出來的。
她把他廢了,他想要她負責,她居然還懷疑他,他心里該有多恨她?
“對不起,公子。我——”她心里發(fā)虛,在嫁給他與找哥哥和田大海之間猶豫不決。
管愈驀然恢復了冷靜。是他慌了神,不知如何應付。怎么能怪她呢?
他將雙手搭在孟小魚肩上,放緩了語氣:“我嚇著你了?”
孟小魚無聲搖頭,愧疚、羞怯、委屈、不甘與無奈爭相涌起,令她神色黯然。
管愈突然便有些不忍。他如此固執(zhí)地想要留她在身邊,到底好不好?她所要的,會不會是這世間所有女子連想都不敢想的?
若真如此,他也許并沒有足夠的實力,保她一世無憂。
他幫孟小魚捋了捋鬢角凌亂的發(fā)絲,溫聲道:“小魚兒,我也不想逼你,可你如今孤苦無依,若不待在我身邊讓我照顧你,我會日日不安,時刻牽掛。”
孟小魚心中一緊,似有所悟。
原來管愈只是想報恩,伸條大腿讓她抱抱而已。
那如若他身體沒問題,他便也不必非娶她不可。照顧可以有很多種方式。
可惜,如今這形勢,也只能兩人湊合著過一輩子了。
“公子,我很抱歉,那日我絕非有意……”孟小魚誠心誠意地道歉。她雖非男人,但也愿意承擔責任?!叭缛艄硬挥X得委屈,待小魚及笈,定不負公子所望,挽髻嫁你,相伴一生,不離不棄……”
“此話當真?哈哈哈!”管愈朗聲大笑,雙手不由自主地摟上她纖細的腰,抱著她在原地轉(zhuǎn)了起來?!疤昧?!真是太好了!哈哈哈……”
不管怎么說,她答應了。
她答應了,那其它的都可以慢慢來??偰芟氲睫k法的。
他自己都未意識到,他起初想娶孟小魚,不過是想報恩,也想利用她來擋一擋葛若蘭??扇缃?,他入戲越來越深了,差點要將自己騙進去了。
孟小魚被管愈的情緒感染,突然也覺得有春風拂過,所有的不安都被他的笑聲一掃而空,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公子,你放我下來。外面好多人呢,被他們看到兩個男人如此抱在一起成何體統(tǒng)?”
孟小魚暗忖,像管愈這種人,如果沒有被她誤傷了男人之根本,她是斷斷高攀不起的,他更不可能一輩子只娶她一人。算起來,還是她撿了個大便宜。
她頓覺暖陽照進了心里,心生歡喜。
管愈終于停止了轉(zhuǎn)圈,手卻仍然緊緊摟著她。
“即刻開始,你恢復女子裝扮。總不能讓人說我娶個男人為妻吧?故而你得立馬恢復女兒身,如此我年底方能給你行及笈禮。”
管愈說的也有道理。孟小魚老老實實點了頭。
“還有,以后叫我愈哥哥?!?p> 聽到“愈哥哥”幾個字,孟小魚立刻就想起葛若蘭甜甜叫著“愈哥哥”的嬌俏模樣來,心中怏怏,說道:“我不叫,是你說的要我叫你公子的,你怎能改來改去?”
“以前讓你叫公子,我是擔心別人懷疑你。哪有一個男人叫另一個男人叫得那么嬌滴滴親膩膩的?那時你若被人發(fā)現(xiàn)是女子,身份就很容易被暴露,難免這事就傳到了周之高那里。如今官府已將周之高和墨魚魁查辦了,沒人會再留意你的去向,你便可放心恢復女兒身。”
“周之高不是未被查辦?”孟小魚心中憤憤。墨魚魁也未被施斬刑,而是被送去了赫北關。但她不想將這個告知管愈,因為他定然會勸她放棄繼續(xù)復仇。
“他被革職了?!惫苡f道。
“不過是被革職,太輕饒了他!”
“聽聞他的傷尚未好全,如今走路都不利落了,該得的報應都得了,你該放下這份仇,好好活著?!惫苡痪蛣袼艞墢统?,“乖,快點叫聲愈哥哥來聽聽?!?p> “那我還是叫你阿志哥哥吧,我習慣了?!泵闲◆~才不要跟著葛若蘭叫“愈哥哥”呢。
“自然可以。你先叫一聲來聽聽,我好久沒聽過了。”這聲音充滿了魅惑,是個女的都會被融化了。
孟小魚從善如流地甜甜叫道:“阿志哥哥,你先放開我好嗎?”
管愈松開了手,帶著幾分得意:“你答應了嫁我的,可不許反悔。”
孟小魚心思一轉(zhuǎn),趁機提了個條件:“不過我得先辦件事方能嫁你。”
管愈斂去了得意之色,狐疑地看著她,并未答話。他知道她是個小滑頭,這要求怕是并非隨意提的。
孟小魚也不等他回答,繼續(xù)說道:“離我及笈還有一年呢,我今年想去皇陵找哥哥和大海哥?!?p> 管愈松了口氣,總算明白了這丫頭不過是念念不忘找兄長,并未想過要去殺周之高:“我早已托人在皇陵幫你打聽了。若他們找到你兄長和田大海,定會安排他們來此處。我估摸著快有消息回來了,你且耐心等些時日如何?”
孟小魚仍舊有些疑惑,畢竟管愈的人不可靠近都城,他托的人到底可不可靠卻是未知的。但她終究還是未再追問,想著大不了再等幾日,便乖巧地點了頭。
“我這幾日要從王府搬東西過來,你準備著幫我將搬回來的東西收拾收拾,別忘了你可還是我的書童?!惫苡f完笑瞇瞇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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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愈從宇寧王府搬回管府,卻變得更忙了。很多事情他都要請示宇寧王葛寧宏或世子葛玄凱,故而他大部分時間還是待在王府里,辦完事方能回管府。
不久后,阿渡也被管愈派出去辦事了,好些天后才能歸來。
孟小魚幫忙收拾完管府,便又開始埋頭于寫作的副業(yè)。
這日,她默完了幾頁《水滸傳》,自己送到了靜心書齋,順便買回來幾本書來讀,正讀得起勁,阿渡居然回來了,拉著她就往外走:“小魚,我?guī)闳ヒ娨粋€人?!?p> 兩人一走到大廳,孟小魚一眼就看到局促不安的田伯。
田伯已經(jīng)很老了,滿頭白發(fā),黝黑的皮膚上布滿了皺紋,牙齒也快掉光了,走路的時候永遠佝僂著背,誰跟他說話都得等他抬起頭來才能看到他的臉。
孟小魚三兩步走過去,拉起田伯的手,眼里早已蓄滿了淚水,哽咽地叫了聲:“田伯?!?p> 田伯眼神不好,盯著她看了半天,嘴角囁嚅了半晌,才猶猶豫豫地說道:“小魚?!真的是你?”
孟小魚使勁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拉著田伯坐到椅子上。
“我聽說你捅了周之高一刀,讓他躺榻上三個月都起不來?”田伯激動地雙手直抖,說話的聲音也打著顫,渾濁的雙眼隱隱透出擔憂之色。
孟小魚再次點點頭,恨聲說道:“可惜未能殺死他?!?p> “小魚,他如今被撤了里正之職,聽說也沒了府衛(wèi)護著,他家夫人一天到晚跟他鬧,還拿他十幾房妾室出氣。他如今身體也落下了毛病,一下雨胸口就痛。鄉(xiāng)親們都拍手稱快呢?!?p> “想不到他也有今日。他活該!我就恨我當時未能多捅他幾刀?!?p> “小魚,他要是死了,他家里還一大家子人怎么辦呢。算了,你捅了他一刀,他也因此丟了官,也夠了。”
孟小魚想了一想,覺得周之高雖然可惡,但也算是得到了懲罰。管愈和田伯都說他罪不至死,那她且饒過他,還是先想想如何殺了墨魚魁才對。如今看來,她要親自去赫北殺墨魚魁是不太可能的,但若她找到哥哥和田大海,那他們定然不會輕饒了他。
“小魚,你如今長得真俊,像個富家小姐?!碧锊荒樀男牢恐?。
“田伯,您來了可真好?!泵闲◆~這段時間一直擔心著他。田大海去修皇陵了,后浪也因救她而死了,田伯一個人住在海邊的小破屋里,終歸讓人放心不下。
“這個府苑可真大,真好。小魚,你嫁到這府里了?”
孟小魚連忙搖頭:“田伯,您可別亂說。這是管府,我是管公子的書童?!彼膊缓靡馑颊f她和管愈的婚約。這事由一個女子先說出來終歸不好。
“書童?”田伯滿臉迷惑,對書童一職不甚明了。
“就是幫公子整理書房。”孟小魚簡單地解釋完,轉(zhuǎn)頭問阿渡:“難怪這幾日見不到你,公子派你去接田伯了?”
阿渡連連點頭:“公子說了,以后就讓田伯住在這里養(yǎng)老?!?p> 孟小魚心里不禁又一陣感動。管愈把田伯接來,她當然不好意思再有獨自溜去皇陵找哥哥和田大海的想法了。看來也只能等著管愈委托的人帶消息回來了再說。
“田伯不在家,萬一大海哥回來了找不到田伯可怎么辦?”孟小魚問阿渡。
“你放心,我交代了李嬸家,若是你哥和大?;貋?,便讓他們來這里找田伯。公子吩咐了,他倆回來后就讓他們也來管府當差。”
田伯雙手合十,連連說著:“管公子可真是個好人啊,活菩薩轉(zhuǎn)世,活菩薩轉(zhuǎn)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