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有一個漂亮的姑娘
短暫的沉默之中,九條仙人思考著這句話。是為什么呢?他想過文不吝會問一些問題,比如為什么會給那么多錢。又比如為什么要找他,而不是去找謝靈和阮學(xué)仙,又或者是其他的人。
文不吝用他那遠(yuǎn)超于常人的智慧,想明白了這些問題,所以才會問這個。其實這也是一種試探,文不吝為了證明心中的某個想法,故意問的這個問題。
這一下,可把九條仙人難住了。他捋著嘴巴下面的一小撮山羊胡,剛出師的時候,還會有人問這么做是為了什么。他也會興致勃勃地和那些人講解,因為高興,花上多長的時間都在所不惜??啥嗄赀^去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另外一種生活,像是深陷沼澤而變得空洞。這種問題有了定式的答案,每當(dāng)有人提問時,總有一套固定的說辭。
而季仁禮把手指放在另一張椅子上,他想看看上面有沒有灰,結(jié)果沒有。稍微滿意一點,坐下后,他又看著文不吝,更覺得可笑。修士來找凡人本來是天大的恩賜,到了這兒卻看不出主從來。
看他還能裝到何時,反正到頭來還是會收下這箱銀子的,他心想。
然后不客氣地對文不吝說:“哼!別不知好歹了,我們做事還用向你解釋嗎?”
九條仙人再次對季仁禮表示不滿,作為師傅一點也不寵自己的徒弟,高聲怒吼:“作為大師兄,你應(yīng)該學(xué)會包容,不僅要包容自己的師弟,更要包容天地萬物。這么久了,怎么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從現(xiàn)在開始,我不許你說一句話!”
季仁禮站起來,他想要辯解:“可是,師傅!”
但只被瞪了一眼,他又垂頭坐下,“師傅莫要生氣,徒兒知錯了。”
這一切都被張凡看在眼里,他很疑惑,這樣的師傅為什么要收這樣的徒弟呢?他知道的太少了,這樣的問題沒有定論。
接下來,九條仙人開始醞釀。他也沒想到能聊到這種地步,低頭看了眼粗糙的地面,忽而又抬起頭,看著房頂,像是吸了蝶香,陶醉其中。
他說:“很多年沒有人這么問過我了,我想了一會兒,覺得這么做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道義。我看不得有人受苦,一看到他們受苦,我的心仿佛和他們擰在了一起,但承受著更大的折磨。因為我有力量,而不去幫他們,無異于親手殺死了他們。不知道這個答案你是否滿意?!?p> 文不吝撇撇嘴,這個答案和他想的一樣。
他笑著說:“仙人真是高風(fēng)亮節(jié),像我們這般弱小的人,總會先想利弊。沒辦法,我們心里只有這些,沒出過門,見識比洼地里的水還要淺?!?p> “那你就更得讀這張告示了,百利而無一害?!?p> “如果我拒絕的話,那位壯士不會現(xiàn)在就把我打死吧!”
這是一句玩笑話,也體現(xiàn)了文不吝的擔(dān)憂。
“哈哈!當(dāng)然不會,我只是想知道為什么?放著這么多錢不賺,風(fēng)波平息之后,放著好名聲不拿?如果想要娶那位小姐,有了錢,有了名聲,葉家人才會看中你??!”
文不吝的聲音變得低沉:“跟錢沒關(guān)系,跟名聲也沒關(guān)系。如果你們打聽的多一點的話,就會明白我從來不會管霞村的事。這是一個傷心的地方,以前不會管,現(xiàn)在不會管,將來也不會。”
九條仙人不笑了,眼睛里露出失望,緊接著是憤怒:“這樣?。≌媸强上?,我原以為你會爽快答應(yīng)的。難道真的要如此自私,不顧大局。山神一旦陷入狂暴,整個村子所有人都要死的?!?p> 文不吝給他出了個主意,“你們?yōu)槭裁床蛔约鹤x告示呢?有修士的身份,也有名聲,效果未必很差。”
“我們會考慮的,不過我再給你一次機(jī)會,想清楚,你真的要拒絕我嗎?”九條仙人起身,身體發(fā)出氣勢,雙眼緊緊地盯著文不吝。
這種眼神文不吝見過,而且印象深刻,是餓虎看向兔子的眼神。但他不怕,這股氣勢跟陳留比起來,實在差了不少。
“很多事是可以商量的,但有些事死都不會退步?!?p> 見他如此堅決,九條仙人從小箱子里拿出兩塊餅狀的銀塊,拍在桌上,又把身上蜷曲的衣服正平,這才說了結(jié)束的話:“仁禮,我們該走了?!?p> 文不吝不做挽留,路過門口時,文不吝母親猛烈的咳嗽聲傳透了整座房子。九條仙人回頭看了一下,又瞧了眼墻角的驢子,捋著胡子,嘆了口氣。
每當(dāng)文不吝的母親出現(xiàn)咳嗽聲時,都要有一個人過去,看看情況。文不吝走不開,張凡就進(jìn)去了。
季仁禮趕忙打傘,九條仙人還有些不甘心,被一個凡人拒絕多少有些丟面子。
“如果轉(zhuǎn)意了,可以到葉家找我,你應(yīng)該很熟悉那兒。不吝,我就直接叫你的名字了。你難道真的這么絕情,就算是天大的仇恨也沒有理由這樣做的啊!”他咽了口唾沫,搖著頭,就在幾個人的簇?fù)硐伦吡恕?p> 文不吝朝前看,只有一把雨傘像蘑菇一樣撐開了。兩個人在里面,還有兩個人淋著雨跟在后面。
即使走了很長的一段距離,九條仙人的心情還沒有平復(fù)。通過抖動的胡子,季仁禮知道師傅此時的心情是和自己一樣的,都對那個自以為是的少年生氣。
“師傅,我想打他一頓,箱子里的銀子夠買他好幾條賤命了?!?p> 九條仙人搖搖頭,“你?。∵€是道行太淺,在我盯著他的時候,他一點也不害怕,反而眼睛里還有幾分興奮。這是你沒有的,恐怕你早就忘了我們?nèi)酥膺€有另外一個人了吧!”
季仁禮如醍醐灌頂般恍然大悟,他真的忘記了張凡的存在:“師傅,你是說……”
“在我看著文不吝的時候,那個少年也在看著我。那時候我就感覺自己的心臟像被凍住了一樣?!?p> “這不可能吧!那個少年看上去年齡比我還小,修為怎么可能高的過師傅呢?”
在關(guān)門的時候,葉春曉從旁邊冒了出來。文不吝四下打量,她這次沒有仆人陪著,穿著一條只到小腿的紫紅色的裙子,頭發(fā)上綁著粉色的絲帶。臉還算白凈,自從上次被文不吝說了以后,她就再也沒有抹過任何粉脂了。
文不吝看愣了,在雨天,周圍本來就很暗淡??僧?dāng)葉春曉穿著鮮亮的衣服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時,像從畫里走出來的仙子一般,渾身散發(fā)著高貴,令周圍失去了色彩。
她走過來,伸出手晃了晃:“在想什么呢?我先猜一猜,肯定不是好事?!?p> “怎么會,我在想啊!你莫不是從天上順下來的仙女吧!傳說天上的神仙就是順著雨水下來的,然后又乘著風(fēng)飛回天上。你下來后就施展法術(shù),改了全村人的記憶,這才成了葉家的小姐。難道你不是人?”
葉春曉扭了一下他的胳膊,下手很輕,文不吝幾乎沒有感覺到疼痛:“討厭!你才不是人呢!”
然后他倆都笑了,這時候從后邊傳來一句幽怨的聲音,像清晨刮過的小風(fēng),冷颼颼的。
“唉!好討厭的感覺??!”
他們回頭一瞧,張凡正坐在門檻上,一只手托著下巴,另一只手拿著小木棍在地上畫圓。
“咳咳!”文不吝咳嗽了一下,接著說,“還是先進(jìn)去吧!”
因為沒有打傘,文不吝是跑進(jìn)屋的。葉春曉笑著在后面跟著,經(jīng)過張凡的時候,她很有禮貌地問他名字。
張凡卻從她身上感受到了靈力的波動,她是個修士。
“我叫張凡?!?p> 她行了個禮,“我叫葉春曉,是葉家的長女?!?p> 文不吝跑著進(jìn)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要快些把銀餅收了。他也在維持著自己正直的形象,不想讓葉春曉看到這些。干完這些,他才出來。
“我以前沒有見過你,你和他剛認(rèn)識嗎?”
“認(rèn)識很久!有半月的時間了?!?p> 文不吝插話:“我可不記得和你認(rèn)識有那么久?!?p> “認(rèn)識一個人,是從知道他的名字那一刻開始算的。”
“認(rèn)識一個人,難道不是從雙方都知道名字的那一刻開始算嗎?”他彎腰使勁拉了拉張凡脖子外的衣服,“還有,你好像話有點多?。∥铱刹挥浀媚闶莻€善談的人?!?p> 他用的勁可真大,張凡明白他的意思,拍拍屁股站起來。
葉春曉來到這里是一件不小的事,盡管她已經(jīng)來過好多次了,這里也沒有什么變化,唯一有變化的就是近兩年多出來的這頭驢子。
但文不吝還是感到緊張,他更愿意帶葉春曉去山上玩。那里無拘無束,說話的聲音也能更大一點。
他們把桌子搬到屋檐下,這是屋里唯一一件像樣的家具了。其余的不是爛木箱,就是不加修飾的硬木板。
這個期間,葉春曉沒有參與,而是走到文不吝母親的屋里,和她說起了話。她們的談話永遠(yuǎn)是個秘密,既不讓文不吝聽到,也不告訴他。
張凡拿著兩把椅子出來,他問文不吝:“為什么要要搬桌子呢?”
文不吝在他前面,拿著一盤水果。
“你也看到了吧!她穿成那個樣子,坐在這樣的屋子里叫我怎么好意思呢!坐在外面也不錯??!至少有樹,有草,還有那頭驢子?!?p> “我還以為你不會在意這種事的?!?p> 端上水果之后,文不吝擺弄著盤子:“少廢話了,你看看這個盤子擺的正不正。”
張凡笑著說:“我覺得怎么擺都沒差別?!?p> 等做完這一切,葉春曉還在里面沒有出來。文不吝等的不耐煩了,問張凡:“你說她們在聊些什么?”
“我覺得是關(guān)于你的事情。”
“關(guān)于我的?我有什么好講的?而且母親都那樣了?!彼麌@了口氣。
“可能吧!我就是這樣覺得?!?p> 他又說:“說實話,每次見到春曉的時候,我都會有一種失落和不安的感覺。”
這時候,張凡拿起一個蘋果:“沒辦法,她的家境肯定很好,而且還是一個修士。”
“原來你知道?。 ?p> 張凡說話的聲音還是很清淡:“我知道很多事的?!?p> 葉春曉出來,突然插話:“喂!我還沒走呢!”
文不吝被嚇了一跳:“我們又沒說什么,對了,你這次來有什么事嗎?”
葉春曉的眼眉一下子垂下去,捂著小嘴,像枯萎的月季。她這樣子,就算是不認(rèn)識的人見了都會關(guān)心的問上幾句。
文不吝又問她:“怎么了?”
“我,我馬上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