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人們都在討論西宮什么時候能壓過東宮的時候,東宮娘娘王芷溯終于出手了。
御花園。
“這是玉茗新供上來的麗茶吧?入口清潤甘甜,回味微苦卻不澀,果然好茶?!鄙碇袂嗌珜m裝的女子放下手中的茶盞贊道。
“劉婕妤真是會說話,這么一贊,倒是讓姐姐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才能不露怯了?!蓖庹周缟I衣的女子靠在池邊的圍欄上悠閑的喂著魚,她是在場所有宮妃中容色最盛之人,那張臉濃艷的總讓人想起盛放的月季,就連日光似乎都不敢與其爭輝,可惜這樣的臉上此時隱約留著一點尚未褪去的嘲諷神色。
“都知道你見慣了好東西,你這張嘴啊,可繞過她吧?!碧K念坐在靠近池邊的椅子上,玩笑著輕輕拍了一下那女子的手臂。
“麗昭媛也只是說笑罷了?!蓖踯扑葑谡?,笑著拿手帕壓壓嘴角?!扒皫兹栈噬吓扇怂蛠淼男虏?,恰好本宮存了幾壇子今年的初雪,剛好相配。這才邀姐妹們來同賞?!?p> “夫人有心了?!甭犃送踯扑莸倪@番話,在座幾人臉上的笑都淡了不少,全因麗茶全年只上巳節(jié)后供這幾次,王芷溯是滿后宮唯一一個得著這賞賜的。不過這其中只有陶婕妤表情不變,平和的態(tài)度仿佛把她妖嬈的眉眼也沖淡了幾分。
“聽宮學(xué)的先生說,五皇子在宮學(xué)很是用功,唉,延安要是能學(xué)得他五哥一半,本宮便不用再操心什么了。”
“夫人多慮了,七皇子聰慧,只是年紀(jì)還小。延樂愚鈍,算不得什么的?!碧真兼サ兔柬樠鄣幕刂?,就仿佛她還是那個小小的侍女一般。
王芷溯心中滿意陶婕妤的順服,轉(zhuǎn)眼又看到了坐在最角落的林秀娘。林秀娘雖然挺著已經(jīng)五個多月的肚子,但身姿依舊婉約,配上一張如白茶花般清純美麗的臉,就好似柔弱無骨的藤蔓,嬌弱美好,惹人憐惜。
“宮里的孩子還是少了些,林美人產(chǎn)下這胎該進一進位份了?!蓖踯扑菀庥兴傅目粗中隳铮樕蠏熘蜕频男?。
“嬪妾……嬪妾沒做什么,嬪妾,這樣就很好,皇上,夫人,姝夫人對臣妾都很好……”
蘇念受封西宮夫人的時候,賜封號為:姝。因此兩宮夫人同在時,會稱蘇念為姝夫人加以區(qū)分。
“慌什么。”王芷溯擺擺手,示意林秀娘坐下?!鞍斯髂阋采臉O好,這胎再平安產(chǎn)下,縱使皇上不提,本宮也要幫你跟皇上說一說的?!?p> “謝……夫人?!绷中隳锇聪禄艁y的表情,小聲回道。
蘇念懶得配合王芷溯那姐姐妹妹親如一家的表演,側(cè)著頭裝作在看風(fēng)景,腦中卻不住的在想剛剛王芷溯透露出來的信息。
三公主倒是一直在王芷溯的手下養(yǎng)著,可這些年也沒看見她上過心,現(xiàn)在這是怎么了?要把七皇子也要過去養(yǎng)著?不,她敢這樣開誠布公的關(guān)心七皇子的學(xué)業(yè),想必這件事皇上那邊已經(jīng)知道了。皇上……這次又想幫王芷溯了嗎?
想到這兒,蘇念不由得有點心灰意懶。和王芷溯僵持了這么久,自己所圖也不過就是皇上心里的一席位置,可現(xiàn)在看來,自己好像還不如那林美人入得皇上的眼睛。有孩子的宮妃只自己、林美人和陶婕妤三人,陶婕妤無寵,自己似乎一直被推著和王芷溯打擂臺,只有這林美人,住在那么遠(yuǎn)的避風(fēng)樓也沒斷了恩寵,平平安安的過了這么長時間。呵,避風(fēng)樓,避的是哪陣風(fēng)呢?
蘇念自嘲的笑笑,又瞥了一眼掛著端和微笑的王芷溯,搖搖頭嘆了口氣。
“姝夫人哪里不舒服嗎?”劉婕妤側(cè)頭小聲問道。
“嗤?!边€沒等蘇念回答,一旁的麗昭媛笑了出來?!版蛉四挠锌赡懿皇娣?,這可是御花園,除了皇上和東宮夫人,誰能在這兒擺宴啊?!?p> “昭媛妹妹笑什么呢?有什么有趣的事不妨也說給姐妹們聽聽。”王芷溯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也樂于幫麗昭媛給蘇念找點不痛快。
“沒什么,嬪妾剛跟姝夫人說,這茶喝著似乎比臣妾娘家送來的好上許多,不愧是皇上賞的?!丙愓焰虏[著眼沖蘇念一笑,隨意回道,顯然并不想順著王芷溯的意繼續(xù)給蘇念難堪。
“難得從你這里討一個好,花少府可是把你的嘴給養(yǎng)刁了啊?!蓖踯扑菘拯c了幾下麗昭媛,語氣中難掩親昵。
“知道嬪妾的嘴刁,夫人還不快快給嬪妾包上一包茶葉,好叫嬪妾也一飽口腹之欲?”
“瞧,剛說你是花家嬌養(yǎng)的小姐,這會兒就扮上這破落戶的樣子了。快,快給她包上一大包,免得她還要寫信回家說本宮虧了她的嘴!”
得了這話,王芷溯身邊的大宮女侍書笑著退了下去。那些說不上話的小妃嬪們也跟著笑了笑,以示對夫人和麗昭媛感情的羨慕。
被排斥在外的蘇念心里倒沒什么感覺,左右不過是一次示威罷了,她早就習(xí)慣了這些。她和王芷溯所謂的爭斗經(jīng)常停止在這種無聊的示威上,王芷溯不好動她,她也不會主動害別人,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向后宮眾人傳播“休戰(zhàn)”的訊號。
只是……
王芷溯要是知道她現(xiàn)在已然懷孕兩個月,恐怕不好出手也不得不出手了。
就在王芷溯借品茶與眾宮妃示威時,木瑾瑤正接收著宮學(xué)里所有人的目光,因為她即將被先生打手板了。
這節(jié)課是講在四國分立前的歷史,木瑾瑤上一世最愛看這類的書,先生講的她知道,先生沒講的她也了解,于是不可自制的有點困倦,這才被先生點起來,要以儆效尤。
“六妹妹應(yīng)該知道錯了,先生不如改罰她抄寫,這樣她既長了記性,還能學(xué)些東西?!?p> “二殿下言之有理?!敝v史的老先生抬袖擦擦汗?!澳橇鞅銓ⅰ洞篼愅ㄨb》抄一遍吧?!?p> “是,先生。只是《大麗通鑒》內(nèi)容繁多,先生可多容我?guī)兹諉???p> “呃,你……唉,你抄完交上來就行?!碧熘牢覄倓傇趺磿c到皇上最寵愛的六公主!幸好二殿下幫忙解圍!可我只是想讓公主抄《大麗通鑒》的一個章節(jié)啊……老臣還沒來得及改六公主您就應(yīng)了啊,麗國存續(xù)了八百余年,您知道這部書有多厚嗎?
講史的老先生顫抖著雙手,在為自己的性命擔(dān)憂的同時,哆嗦著喊出一句“散學(xué)”,隨即快步離去,像被什么追趕了一般。
“六妹妹可把先生嚇得不輕?!倍首幽狙拥滦χ獠降侥捐幗?。
“做錯了我就認(rèn)罰,先生有什么好害怕的?”木瑾瑤裝作天真的看著二皇子。
二皇子失笑著搖搖頭,拍拍木瑾瑤的肩說道:“你這是不知道《大麗通鑒》有多少,算了,先生大概也不會找你要抄寫的。實在不行,二哥幫你?!?p> 說罷便離開了。
宮學(xué)里已經(jīng)沒有其他人了,只剩要進來打掃的小太監(jiān),在門口不住的看。
她當(dāng)然知道《大麗通鑒》有多少,這么說就是想嚇一嚇那個先生,讓他以后也不敢找自己的茬。
二哥倒是急著做好人,不知那個先生能記得幾分情。明明已經(jīng)在宮外建府了,卻還是天天進宮上宮學(xué),父皇嘴上不說,只怕心里早就厭了……
也是,雖然現(xiàn)在的皇子里只有他身份最高,是第二任東宮夫人端康夫人所出,可他已經(jīng)二十歲了。端康夫人已逝,父皇卻春秋鼎盛。二哥,有些急了。
“公主,不回宮嗎?”走出宮學(xué),木瑾瑤的腳步卻并沒有邁向華陽宮的方向。跟在木瑾瑤身后的清荷忍不住問道。
“去東明殿,找《大麗通鑒》?!辈怀惨鰝€樣子,更何況,這部書讓自己想起了一件事情,得確認(rèn)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