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天剛蒙蒙亮,白靈一行人便來到了越河邊境。河水平緩,卻也是赤腳難渡,舉目望去,河上只有遠(yuǎn)遠(yuǎn)的一只獨(dú)木舟,順流而下,朝一行人緩緩而來。
待獨(dú)木舟來到眾人面前,眾人方發(fā)現(xiàn),舟上有兩個男子,一人坐在船頭釣魚,另一人在船尾劃舟。二人皆戴著大大的斗笠,無法看清他們的臉。
白靈嘴角揚(yáng)起,眼里是滿滿的笑。她緩緩地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對著轎中的二人喊道:“相爺,我便送你到此為止?!?p> 正在轎中閉目養(yǎng)神的呂相,徐徐地睜開眼睛,饒有興味地看著白靈,道:“丫頭,這是哪?滇國在哪?莫要告訴我,你想耍什么花樣?”
白靈笑笑,道:“這里便是滇國的邊境。渡過這條河,穿過那片森林,便能看到?!闭f著,眼里閃過一抹殺氣,冷笑道:“恐怕,你們到不了了。”
話音一落,舟上的兩個男子把斗笠一掀,飛身來到白靈身側(cè),卻是沈浪和易寒。
這時,玉占突然凌空飛起,落到白靈身邊,嘴角泛起懶懶的、瀟灑的笑。
轎中的呂相皺了皺眉,道:“玉兒,雖然你與這個丫頭已成親,但若是她不敬于我,你也莫怪爺爺無情。你快過來!”
玉占驀地撕去臉上的面具,待看清面具下的臉,眾人皆是一驚。最是驚訝的,要數(shù)阿水,只見她嘴唇顫抖,臉色煞白,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流云兩指置于口中,哨聲響起,玉簫和玉笛,突然從兩側(cè)飛身而來。
流云笑道:“呂相,讓你失望了,我并不是玉占,而白靈,也不是你的孫媳婦?!?p> 阿水看了看白靈,又看了看流云,突然淚眼朦朧,喊道:“流云大哥,怎么會是你?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會的,我明明看到白姐姐嫁給了玉占,怎么會變成你了?”
流云并沒有看向她,而是冷冷回道:“阿水,枉我和白靈待你如親人,你竟如此背叛于她,罷了,你我緣分至此。你如今是高貴的郡主,我等江湖莽漢也高攀不起,你以后也莫要折煞了我才好?!卑⑺宦牐鐗嫳?,渾身發(fā)抖,臉上竟是毫無血色,遠(yuǎn)遠(yuǎn)的都能聽到她牙齒打顫的聲音。
白靈一時心軟,緩緩道:“阿水,未知身份前,我和流云也一直當(dāng)你是妹妹,如今,更是親上加親,你怎能如此糊涂?感情是不可以勉強(qiáng)的,不是默默的陪伴便能換來真情。我沒有嫁給玉占,我現(xiàn)在是流云的妻子,也勸你放下一切,回頭是岸!”
話音一落,包括易寒在內(nèi),眾人皆是一驚。而阿水,更是心如死灰,一年多來的陪伴,終究還是付諸流水。本以為將白靈的行蹤告知玉占,提出妙招,促成二人的婚事,竟未料到,卻促成了她和流云的有情人終成眷屬。真是天意弄人,命該如此,阿水突然仰天長笑,眾人皆驚訝的看著她。
不一會,呂相緩緩道:“白丫頭,玉兒呢?”白靈笑道:“放心,他還活著,殺了他,我還嫌臟了手。”老江湖的呂相一聽,竟也微微發(fā)怒,道:“臭丫頭,別以為玉兒對你死心塌地,我便不敢殺你?”
流云兩眼發(fā)紅,怒看向呂相,喝道:“呂相,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便要為我十幾年前流星山莊冤死的幾十條人命報仇!”
呂相一愣,突然仰天長笑,問道:“你是流星山莊的人?你跟星雲(yún)是什么關(guān)系?”流云一字一頓道:“在下,乃星雲(yún)之子,流云!”
呂相縱聲大笑,卻是目光銳利,緊緊的盯著流云,道:“你就是流云?果然生得英俊瀟灑,一表人才,難怪我這兩個孫女都為你神魂顛倒?!闭f著,頓了頓,又道:“你與阿水,也是世道輪回。當(dāng)年,阿水的出生,讓你流星山莊幾十口人命落九泉,如今,阿水一心為你,也是報應(yīng)?!?p> 阿水的心,如墜懸崖,震驚地?zé)o以復(fù)加。她語無倫次地問道:“你……你說什么?”白靈搶聲道:“阿水,十幾年前,靜妃便是在流星山莊生下的你。因為你的身份,他們呂家為了防止你出生的消息被朝廷所知曉,竟血洗了流星山莊,以此滅口。如此殘忍之事,就是你面前的人所為。枉你還幫他陷害于我,你現(xiàn)在是忠奸不分了么?”
阿水踉蹌下馬,雙目圓睜,一臉的不置信。她朝流云跑去,抓著他的手臂,喃喃道:“不會的,流云大哥,不會的,不會是因為我,你的親人,不是因為我而死的,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流云面不改色,卻是心有不忍,緩緩道:“阿水,此事與你無關(guān),你還是收手吧!”阿水松開他的手臂,突然指著白靈,大喊道:“不,不是我,都是她!都是她,我如今的境地,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她,我們還好好的。如果她那日墜崖死去,這一切便都不會發(fā)生,不會發(fā)生!”
易寒走上前來,狠狠地朝阿水摑去一掌,斥責(zé)道:“阿水,你怎么變成這樣了?原來的你,不是這樣的,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原來單純的阿水去哪了?”
這一掌下去,似乎把阿水打醒了,卻又似乎沒醒。只見她眼神迷糊,垂下淚來,道:“易寒大哥,我不想的,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們逼我的??晌壹刀拾嘴`,她擁有的已經(jīng)太多了,她還跟我搶流云大哥,為什么全是她的?”頓了頓,又道:“你也喜歡她,你為什么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與流云卿卿我我,卻始終無動于衷?我做不到,做不到!”
易寒一愣,突然抓著她的肩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道:“阿水,你醒醒吧!白靈失去的比你多得多,她的爹娘、師父相繼死在她面前,你呢?你只失去了義父,可你還有我們。別人失去的,你為何看不到?你看到的,只是你失去的,你沒有得到的!”
馬上的白靈,早已泣不成聲。她緩緩下馬,來到二人面前,道:“阿水,易寒大哥說的沒錯,你雖然沒有了義父,可你還有我們,我們還是會一直關(guān)心你,陪著你,你為什么要如此執(zhí)著?你是我妹妹,我怎么會害你?”
轎子里安坐的呂相,突然縱聲長笑,道:“既然你們都在,那就別怪老夫心狠手辣了!”說完,眼里露出一道兇光。
白靈一聽,凌空飛起,雙掌如風(fēng),朝那豪華的轎子襲去。兩側(cè)的金剛掌和冰天柱見狀,也從馬上飛身而起,紛紛朝白靈襲來。流云和易寒輕輕點(diǎn)地,起身迎上金剛掌。
冰天柱內(nèi)力雖勝白靈,其化水為冰之術(shù),卻遠(yuǎn)遠(yuǎn)在白靈的御風(fēng)駕水之下。二人在越河之上,翻云覆雨,河水滾滾,一時升起五六丈高。白靈所化之冰,銳而難擋,如箭一般,射向冰天柱。冰天柱已慢慢呈現(xiàn)無法招架之勢,十招之后,被白靈的冰柱扎入左胸,一口鮮血噴出,跌入了河中,轉(zhuǎn)眼便不見了人影。
而另一邊,易寒與流云聯(lián)合,左右夾擊。金剛掌再強(qiáng)的掌力,也無暇顧及。流云那快如閃電的劍法,讓其眼花繚亂,手中的鐵錘,竟在幾招之內(nèi),未擊中一招。而易寒的掌力,也扼住了他的弱點(diǎn)。最后,流云的一劍封喉,金剛掌便如那雨中的落葉,飄然而下,再也沒有起來。
而轎中的呂相,卻是饒有興味的看著白靈與冰天柱的交戰(zhàn),口中自言自語道:“這個丫頭,年紀(jì)輕輕,竟有如此武學(xué)修為,滇國圣女秘籍果然不同凡響。今日,必要逼他們交出來不可!”
正想著,便從轎中飛身而起,破頂而出。轎子在一陣爆裂聲中,碎成片段,朝四面八方飛濺開來。
白靈、流云和易寒見狀,紛紛朝呂相襲來。
果然是不老之身,即使白靈三人夾擊呂相,依然吃力。玉簫、玉笛、沈浪和黑白護(hù)法見狀,也紛紛加入幾人的交戰(zhàn)中。阿水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面前交戰(zhàn)的眾人,一時竟手足無措,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流云幾人,一臉擔(dān)憂。
幾番周旋下來,三人皆慢慢出現(xiàn)了疲態(tài),正在這時,呂相趁白靈和易寒出掌間歇,突然朝流云繼續(xù)襲去,阿水見狀,沖了過去,擋下了呂相襲來的手掌,被震到了流云身上,一口鮮血噴出。流云扶著阿水,喊道:“阿水,阿水,你怎么樣?”
殺人無數(shù)的呂相,對兒孫卻是寵愛有加,對阿水的意外傷害,竟讓他一時心軟,心中悲痛。
阿水抓著流云的手,道:“流云大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傷害白姐姐,我只是……只是一時被嫉妒沖昏了頭。我現(xiàn)在想清楚了,我再怎么付出,我都取代不了白姐姐在你心中的位置。沒想到,我的出生,會給你們家?guī)砣绱舜蟮牡満Γ摇?p> 流云沉聲道:“阿水,那不怪你,你只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你也是受害者之一。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阿水看向遠(yuǎn)處,喃喃道:“造化弄人,是啊,真是造化弄人!”說著,再次看向流云,又道:“流云大哥,我不后悔遇見你。真的,遇見你以后,我的生活開始有了意義!”
流云道:“阿水,你不要說話,你一定會沒事的,你撐??!”阿水還是繼續(xù)道:“流云大哥,我……”突然停住,緩緩閉上了眼睛。流云只覺他手中抓著的小手,突然變得軟弱無力,從他的手中溜了出去,不禁啞聲喊道:“阿水!”
白靈和易寒見狀,痛苦喊道:“阿水!”她忍著心中的悲痛,朝呂相襲去。二人飛立于河上,白靈化水為冰,一根根冰柱,朝呂相射去,卻在他面前,紛紛碎裂,落于河上。白靈只好使出御風(fēng)之術(shù),猛虎出籠,略勝了一籌。幾十個回合下來,再加上失去親人之痛,白靈已落了下風(fēng)。
呂相果然是不老之身,不僅內(nèi)力深厚,武功也是精深。他趁白靈無力之際,突然伸出一手,呈爪狀。白靈只覺被一股深厚的力量所牽,“嗖”的一聲,來到呂相面前。
呂相突然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白靈頓時漲的滿臉通紅,渾身無力,只覺全身的內(nèi)力,似乎在胸口凝聚,忙伸手抓住呂相掐著她的手,卻是無力掙扎。
流云和易寒異口同聲地驚呼道:“白靈!”流云放下阿水,欲飛身而起。突然看到白靈胸前一束紫光射出,隨后,呂相表情痛苦,渾身發(fā)抖,欲松開掐著白靈的手,卻似是有一股磁力緊緊吸著他般,動彈不得。
一盞茶的功夫后,呂相的臉逐漸皺起,身子如那寒風(fēng)中的葉子般,抖動不已。隨后仰天痛呼,身子一軟,跌了下去。而白靈,緩緩地閉上雙目,如那秋天的落葉般飄然而下。流云驚呼,凌空飛起,伸手摟住跌落的她,徐徐落到了地上。
流云大喊道:“白靈,白靈!”白靈雙目緊閉,沒有絲毫的反應(yīng)。流云不禁失聲痛哭,嘴唇顫抖,手足無措。他伸手摸著白靈的臉,繼續(xù)大聲呼喚。
此時,易寒和沈浪也踉蹌爬來,扶著白靈,輕輕喊道:“白靈,白靈!”
白靈只覺有人在不斷地呼喚她,便用力撐開眼皮,流云的臉頃刻出現(xiàn)在眼前。她緩緩地舉起手,撫摸流云的臉,道:“我答應(yīng)過你,要好好活著?!?p> 沈浪大笑道:“白靈,我就知道,你這么愛闖禍,閻王爺不會收你的!”另外二人一聽,頓時破涕為笑。白靈抬頭看向遠(yuǎn)遠(yuǎn)的天空,發(fā)現(xiàn)今日的天,特別地藍(lán),東邊升起的朝陽,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他們的心。
半年后……
白靈和流云站在滇國的廣場上,與易寒辭別。
易寒笑道:“此次走的匆忙,沒辦法參加你二人的喜事了。有時間,別忘了到昆國看我!”白靈微微一笑,打趣道:“易寒大哥,此次回去,你便是高高在上的昆王,我們這些江湖兒女豈能輕易接近?”易寒大笑出聲,道:“不要告訴我,你們想偷偷離開滇國?”白靈眨了眨眼睛,道:“什么叫偷偷離開?有大哥和大嫂照看著,我們是光明正大的離開好么?”
那日,白靈脖子中的項鏈,突然放出光芒,白靈方知,原來,圣女之魂竟是吸空大法的克星,呂相的內(nèi)力,竟被圣女之魂吸去。如今的白靈,卻是集眾前輩內(nèi)力之所長,江湖中恐怕無人能敵。其與流云雙劍合璧,更是前無古人。
被吸走全部內(nèi)力的呂相,頓時如百年老者般,風(fēng)輕輕一吹,便能飄然倒地。而此次大敗,竟讓他失了神志,變得瘋瘋癲癲。呂如夢和玉占前來,將他接了回去。沒有娶到白靈的玉占,便像蔫了的柿子般,毫無戾氣。
白靈將阿水葬在了滇國境內(nèi),而且,她還把輕塵和易峰葬在了一起。雖然輕塵沒有留下遺言,可白靈知道,她心里希望,下輩子能與易峰再次相遇,長相思守。
一切安排妥當(dāng)后,白靈、流云和易寒便隨著沈浪,前去沈家莊參加他與落霞的親事。
面前喜氣洋洋的一切,讓白靈心中一陣感慨,她靠在流云的懷里,喃喃道:“如今,一切回歸正軌,我們也可以去實現(xiàn)我們當(dāng)初的承諾了?!?p> 流云撫摸著她的秀發(fā),微微一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不過,在這之前,我也想給你一個正式的拜堂?!?p> 經(jīng)白靈百般勸說,沈云和白玉終于同意一同前往滇國。而當(dāng)二人來到滇國后,竟深深的喜歡上這片土地,在白靈的挽留下,便留了下來。二人有治家治國之才,白靈也很放心的將滇國的事務(wù)交給他們。半年下來,白玉和沈云已深得滇國人民的愛戴,儼然成為土生土長的滇國人。
而白靈和流云,卻始終沒有放棄當(dāng)初二人的夢想,浪跡天涯!
易寒看著二人,一臉羨慕,道:“真羨慕你們,無憂無慮,江湖任爾游?!绷髟菩Φ溃骸拔覀儧]有易寒你的大志,一心為民。盡管選擇不同,也不妨礙我們天涯中肝膽相照。”易寒看了看他,笑道:“白靈,如果哪天他欺負(fù)你了,你便來昆國找我,我?guī)湍愠鰵??!绷髟粕焓謸н^白靈,笑道:“恐怕你沒有這個機(jī)會了!”白靈笑看著二人,眼里是滿滿的幸福。
十日后,流云和白靈大婚。次日,沈云敲門,欲叫起新婚夫妻,卻發(fā)現(xiàn)早已人去樓空。只在桌上發(fā)現(xiàn)一張紙條,寫道:“已走,勿念,祝好!”
不遠(yuǎn)處的樹林里,一男一女正同騎一馬緩緩而行。馬上的女子,一身紫衣,男子,一身玄衣,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白靈靠在流云的懷里,嬉笑道:“不知道云姐姐和哥哥看到我們留下的紙條,會作何感想?”流云道:“當(dāng)然是想,圣女白靈,竟逃避自己的責(zé)任,與一男子私奔?!卑嘴`回頭,笑道:“什么私奔?我們已經(jīng)拜過天地了。”說著,還加重語氣,又道:“還拜了兩次。”
流云看著突然轉(zhuǎn)過來的俏美的臉,想起昨夜的洞房花燭夜,不禁嘴角輕揚(yáng),一臉寵溺道:“好好,老婆大人,我們是正大光明的走。坐穩(wěn)了,我們要出發(fā)了?!卑嘴`喊道:“無塵師父,我們來了!”
遠(yuǎn)遠(yuǎn)的,只見一騎揚(yáng)塵而去。那銀鈴般的笑聲,響徹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