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骨瘦如柴的男子躺在床上陷入昏迷。
從病人面色看,這病顯然已經拖很久。曲蘭心環(huán)顧屋內四周,村中農屋簡陋卻整齊干凈,桌子上瓦罐內還插著從山野采的不知名野花,整個屋內也沒有病人久住的異味。
曲蘭心走到床榻前掀開病人身上的被子。一只腿上有箭傷,箭頭已經拔出,可傷口并未愈合而是在這三伏天氣開始潰爛。
已經感染了。
曲蘭心伸手摸病人額頭,高燒。
面色燒得緋紅的病人虛弱睜開眼,元冰上前對他道,“三弟,這位就是我跟你說的曲姑娘,她來了你的病就好了?!?p> “是,我來了你的病就好了。”曲蘭心跟著點點頭。
元冰側臉看著身旁這個小姑娘,欲言又止。
真的能治好嗎?
曲蘭心掏出隨身帶的藥丸,給病人先服下,轉身開藥方。
“先去抓藥。我今天還有事,不能久留,我明天再過來?!鼻m心就這桌案上的筆墨提筆寫方子。
抓藥……明天過來……
元冰面露難色。
忠叔面色也是一變,心道不好。他們恐怕不肯放人,真是想來容易,想走就難了。小姐畢竟是個小姑娘,聽到是看病就把人想的太好。
“現在還不能治,還要等病人其它癥狀穩(wěn)定。”
“姑娘真的能治,就留下了把我三弟治好再走?!痹馈?p> “我說了……我還有事。”小姑娘抬起頭,淡淡道。明明是暑伏天氣,突然帶著幾分冷意。
“我們不方便去城里抓藥,也不方便你往這邊跑。不然也不至于拖了這么久才有機會把你請過來?!笨逶诤竺娼忉尩?。
原來是這樣?。?p> 曲蘭心看一眼躺在床上的病人,箭傷很深,可以是打獵意外傷的,也可能是別的……比如官兵的刀箭……
自己作為曲家小姐,如今的沈家少夫人,若是來回跑確實是太惹眼了,難怪他們今日才來找她,要不是她突發(fā)奇想來郊外,可能至今也等不到這個機會。
只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
“這兩天我讓忠叔來給你們送藥,不會有人注意他的。過兩天,過兩天我再找機會過來?!?p> 奎五望著主仆三人及漸行漸遠的馬車問,“大哥,就這么放她們走了?”
“不然你還想怎么樣,我們又不是綁票的!”元冰說著又給奎五一拳。
怎么總打我呀!
不知道為什么,元冰對這個女孩子有著莫名的信任,可能是她身上散發(fā)出的那份淡然的自信吧。
他對老三說,大夫來了他就會好的,其實是安慰老三。怎么會好,當年多少兄弟就是這樣去了的,他也只不過是……只不過是不能不讓自己做點什么,也只不過是想讓他在最后的日子不那么痛苦。
可是那個女孩子也說是,她來了他的病就會好的。
他莫名的心中開始有那么一點希望,悄悄的像是雨后春筍般生了根。
她說她會再來,他就信,就愿意放她回去,愿意在這里等她。
等她再來。
因為有計劃之外的事情,回去的路上忠叔馬車趕的飛快,好在夏日日落的晚。他們回到城里的時候天還亮著,落日余暉下整個永安成都仿佛罩著一層金色的光。此時正是人們忙碌一天往家走,或者在家躲了一天暑出來遛彎,喝一碗綠豆水酸梅湯的時候,大街上反倒更顯得熱鬧繁華。
曲蘭心的馬車再次停在寶慶樓門前。
“沈少夫人!是您吶!”寶慶樓的十三號伙計認得這輛馬車,任何人對于自己金主的馬車總是能記得格外容易。
然而這次下馬車的沈少夫人卻并沒有像上次那樣笑吟吟,而是一臉怒氣。
曲蘭心一掀馬車車簾,車內的那一堆東西一覽無遺。
“叫你們掌柜的出來!老板呢!寶慶樓以次充好,從庫房拿給我的衣物不是臟的就是破的!”曲蘭心道。
?。∵@!十三號伙計腦袋嗡的一聲!
這就是傳授中的碰瓷的!曲蘭心突然想到當年任你行說程玉的那句話,沒錯,自己這回就是來碰瓷的!
十三號伙計一挽袖子也來勁了,這就是個碰瓷的!他們寶慶樓不吃這套!
薛經業(yè)薛老板年紀不小了,論起來跟沈大老爺不相上下。其實,這寶慶樓背后的東家是誰好像誰都沒注意過,平時的顧客并不在意,場面上的人也只知道這一個薛老板。
至于背后的東家,也很少有人去探尋。有些時候知道多了反而不好,尤其是對方神秘的時候。這個道理很多人都知道。
而眼前的這個小姑娘顯然不太知道。
薛經業(yè)這些年不大露面,今日卻是巧,因有朋友來所以在這寶慶樓上面一雅間二人正品茶喝酒。
因曲蘭心當街在寶慶樓大門口這么一鬧,聚集挺多百姓的。這主顧和伙計都各不相讓,當街吵得越來越厲害。
這種事兒的確寶慶樓好多年不遇了,又碰巧是京城朋友過來探訪的時候。薛老板倒不是臉上掛不住,這種事對于他來講已經影響不到什么,只是單純忍不住好奇將窗子開個縫兒從里往下面街上望去。
是個小姑娘?薛老板一愣,永安城里能這樣當街撒潑的小姑娘沒聽說啊,這是哪家的孩子?
“有意思!”薛老板對面的朋友道,“用不用我去幫你管管?”
這說的哪里話,薛老板連聲道不用。他們做生意的,怎么能這么欺負一個小姑娘家。
“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待我下去看看便知。”薛老板道。
“也好,你去瞧瞧回來告訴我,我無聊正好聽著解悶?!睂γ婢├飦淼呐笥训馈?p> 薛老板應聲出去。
長得一臉憨厚像,誰能想到那些背后的勾當……京里來的那人對著薛老板背影禁不住想,怪不得世人常說,人不可貌相。
……
“喂!是你??!”只見另一個姑娘家脆生生一聲喊叫,從馬車上跳下來擠入人群,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看著曲蘭心,是曲蘭玉。
“我從前說你是傻子,還真沒說錯?!鼻m玉譏諷道。當街跟伙計吵,多有失身份。
“是他們太欺負人了!”曲蘭心哭訴道。
哎呦,當街又吵又哭的,誰欺負誰??!對面的伙計鼻子都氣歪了。好好的衣服絲巾賣出去,半日多后拿著壞的,說是店家坑了她。
要是真坑她也行!可問題是他們寶慶樓犯得著嗎?
真好笑!
“真好笑!要不是真的,我們沈家犯得著嗎?”曲蘭心放下掩面的衣袖,抽抽嗒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