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浪漫青春

當烏云散去

第六章 幾分歡喜

當烏云散去 葵余 3309 2022-02-22 17:52:59

  后來看時間不早了,怕打擾老人家休息,許知行便開車帶她回去。

  出門時,奶奶站門邊送他們。

  方岑是真心喜歡這個老人,脾氣好,樂觀,幽默,沒有架子,兩個人剛剛閑聊一通,這個年紀的人,難得不過問她的生活和家事,聊的都是一些有趣的不牽扯任何世俗的東西,她也不再拘謹。

  外邊風太大,奶奶還圍著圍裙,露出脖子,方岑伸手替她捋了捋衣領,笑說,“您回去吧,風很大,別著涼了?!?p>  “好,好?!蹦棠虘?,臉上每一道皺紋都浸在笑里,“知行,有空了多帶方岑過來玩,”她朝遠處喊了聲,又對她說,“我新養(yǎng)了兩只烏龜,等你下回來,帶你去看看?!?p>  “好啊?!彼c頭笑。

  車子駛出去半截遠,門口那兩盞大紅燈籠在后視鏡里愈發(fā)模糊起來,直至徹底不見。

  方岑降下車窗,車速不快,吹進來的風反倒沒那么冷,涼涼的,沁人的,讓人清醒。

  許知行看了她一眼,笑問,“在想什么?”

  “沒,沒想什么。”她不好意思的又升起車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兒。

  也跟著父母生活過一段時間,那是十歲前。

  父親方洪益對母親周娜沒有感情,打她記事起,“家”這個字僅僅代表一個可以棲息的建筑而已。

  周娜有嚴重的產(chǎn)后抑郁,只有方岑知道。她總對著空氣自說自話,有時候會發(fā)瘋了似的摔東西,然后又狼狽地爬起來讓方岑給方洪益打電話,她恨方洪益,又深愛他,這種矛盾的情感沒有發(fā)泄地,就變成一種怨氣,傾盡折磨在方岑身上。

  車停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時,許知行忽然側(cè)頭瞅她,眼眸含笑,認真也溫和。

  “小時候我養(yǎng)過很多動物,開始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很喜歡,可養(yǎng)過一段時間又覺得膩了,隨手送人了再去養(yǎng)別的。后來有一天,爺爺告訴我,人應當善待任何感情,不管是對人還是對別的花草動物,人能做到善始容易,做到善終的卻是少數(shù)?!?p>  方岑安靜聽著,不太敢看他的眼睛,胸腔里一顆心募地跳地有些快。

  她不是沒有想過什么,只是眼前這個人實在離她的生活太遙遠。

  就像這世上本就不公平,有人一出生就是枝頭鳳凰,有人陷在泥濘里,一輩子如同螻蟻茍活殘喘。

  混沌時期遇見一個陽光干凈的人,一半是羨慕,一半是歡喜,或許還藏著幾分喜歡。只是她自己道不清楚。

  被這距離牽扯著,不敢有任何奢望。

  恰好紅燈轉(zhuǎn)綠燈,車流再次前行,許知行轉(zhuǎn)回頭,踩下油門,只說,“我爺爺奶奶的感情很好,我很羨慕,也想像他們那樣?!?p>  車子拐進巷口,沿途路過一家藥店,正打烊,店員拉下電閘,室內(nèi)瞬間一片昏黑。

  方岑腦海里一個念頭閃過,下車時扭頭有些急切地對他說,“許老師,麻煩您等一會兒?!闭f完噔噔噔地跑了。身后許知行看著,有些好笑,開了車門下來,站在車身前,一聲半啞帶笑的聲音被風卷著,“慢慢來,我等你?!?p>  過了好一會兒,再跑下來時,方岑懷里抱著一大袋子東西。

  一骨碌塞給他,“這是薄荷葉,你拿回去泡水喝,嗓子就不難受了,這里還有金銀花、菊花、生姜、紅糖,你按照紙條上我寫的方式煮水,我小時候感冒就是喝的這些,喝幾次就好了。”

  許知行垂著眸,滿滿當當一大袋,都有獨立的小包裝,還特別細心地貼上用法用量,看上去不像是隨手從藥店買的,真不知道她從哪里弄來的,剛剛那么急,多半是準備這些去了。

  “許老師。”方岑見他沒接,又說,“這是我從家里帶來的,都是自己種自己曬的,洗得很干凈,您放心喝。”

  許知行這回接過來,看著她,明眸皓齒,眼睛跟洗凈了似的,晶亮得堪比月色,他目光定在她身上,胸腔里淌著股暖流,聲音沉而啞,“謝謝?!?p>  方岑一樂,發(fā)尾被風吹著蕩到鼻尖來,隨手撥到頸后,這夜是真冷啊。

  念著他還生了病,不好在風里站太久,忙又解釋家里只有清好在,門沒關好,怕它跑出來,道了幾句客套話,便風風火火地跑了。

  巖城氣候偏冷,早上下了樓才覺風寒料峭,枯樹葉子被風打得散落一地,乍一抬頭,竟赫然入眼幾枝光禿禿的枝丫。又至年底了,這歲月淌得極快,如指間沙,讓人抓不住。

  方岑走到半道上,才后知后覺穿的單薄了些,怕遲到了,也沒敢折回去。

  踏進辦公室時,還早,人不多,三三兩兩圍著飲水機接熱水,哈氣連天,大半是沒睡醒的樣子。

  干醫(yī)療行業(yè)的,是真累,輪到值班,忙起來,能整宿連軸轉(zhuǎn)。

  同組一個實習生女孩子湊過來,一張清凈的小臉上,睜著一雙熊貓眼,眼底一片青黑。

  “方岑姐,”她哈了口氣,壓低聲音,“昨晚好幾個搶救的,幾乎一晚上沒睡,真是困死了。”

  方岑抱著一疊病歷堆在桌上,拿了一只紙杯接熱水,遞給她,“唉,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累吧,也有成就感不是?”

  女孩子接過來,道了聲謝謝,笑說,“嗯,也是。昨晚看那幾個家屬舒出口氣的樣子,還真就覺得這么累也特別值得。”

  醫(yī)者仁心,救死扶傷。大醫(yī)自不必言說,那一次次生命的無常后又回歸脈搏有力的跳動,就是所有守燈夜行最堅定的信仰。

  沒等一會兒,就到了早交班時間。

  見科室里人都在,羅主任站在正中央,負手而立,“大家都知道心內(nèi)學術年會的事吧,咱們醫(yī)院一共有六個受邀名額,往年都有固定名單,今年科里領導討論過了,一致決定單獨劃兩個名額出來給小同志,具體給誰,我想聽聽大家的想法?!?p>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羅主任。交流活動是全市各大醫(yī)院和醫(yī)學院校的大事,往年都是科室里有資歷的大主任參加,今年這個例外,所有人自然是心動難耐。

  方岑聽得認真,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伸出來,不由屏了半分呼吸,視線不經(jīng)意一轉(zhuǎn),就撞上了許知行的。

  他似乎沒看到她,又似乎有,左手捏著黑筆,寫了幾個字,又放下,點開電腦桌面上的某個文檔看了起來。

  噢,左利手。

  腦海里一個念頭閃過,方岑低頭,聽見周遭各種議論聲,心境有些起伏不定,不想?yún)⑴c討論,只得繼續(xù)整理病歷。

  她小時候也是慣用左手,學校老師還經(jīng)??渌?,說習慣用左手的人都聰明,只可惜后來跟著爺爺生活,大概是老人家覺得慣用右手才是普遍思維,所以硬逼著她改了過來。

  名單最后也沒擬定好,只推了幾個人選,羅主任看時間不早了,大手一揮,笑說,“年會反正下周才開,大家先去忙,推出的這幾個人選,我再考慮考慮。”

  說罷,又招了手,喊許知行到辦公室。

  羅主任辦公桌上堆了一疊資料,很厚一沓,大半是各種文獻,用回形針扣在一起。

  兩人一進門,羅主任便打開電腦讓許知行錄入文檔。

  自己隨手泡了杯清茶,端在茶幾上,戴副老花鏡,埋頭看手里的名單表。

  半晌后,問他,“你那個小同學帶去嗎?”

  許知行正伏案低頭,手指靈活的敲打著鍵盤,不咸不淡的口氣,“各憑本事爭取,您心里有主意,聽您的?!?p>  冠冕堂皇的話。

  羅主任哼哼兩聲,不遺余力揶揄他,“年會至少三天,一來一回費的時間多,你小子,舍得?”

  自然舍不得,存了私心,卻還是笑笑,“公平競爭,您按各種指標來,我不給她開后門。”

  當年報考羅主任門下的博士生很多,都沖著他響當當業(yè)界大亨的名號去,然而面試一過,他只敲定許知行一個人。

  除卻他是里頭專業(yè)成績最好的,更看重的是他剛正、說一不二的性子,也最對他脾氣。

  羅主任摘了眼鏡,擰了擰眉心,望他一眼。

  這小子跟著他多年,眼看邁過三十大關還沒談過戀愛,怪可憐的,倒不是沒人追,就單拿科室來說,那些虎視眈眈的眼神他沒少見過,問他,卻說不合心意。

  如今好不容易遇上個稱心的,又追得像個死板的呆子,羅主任皺眉一想,實在很有必要推這呆子一把。

  就這么想著,一拍板定下,捏了筆,在表上圈出個名字來。

  一個名額換一個徒媳婦,挺值。

  放下筆,門外響起敲門聲。羅主任喊了聲,“進來”。

  那人輕推開門,握著手機,走路帶風。

  是別科室的姜淼,跟許知行同一屆,方岑的表姐。

  姜淼受自家主任所托來給羅主任送會診材料。

  兩個人談完,瞥見桌上那份名單,姜淼揚眉,“心內(nèi)年會?”

  “是啊,就下周?!绷_主任笑回。

  又瞧見自家表妹的名字赫然在列,姜淼笑一笑,“往年不是幾個主任去嗎?今年改政策,照顧新同志啦?”

  “是嘍?!绷_主任笑,視線轉(zhuǎn)向許知行,后者沒什么表情,繼續(xù)盯著電腦屏幕,“你這小表妹不錯?!边@話對著姜淼說,幾分意味深長。

  后來季主任親自打來電話,話題又繞回會診的那個病案上,姜淼待了會兒,說明詳細情況。

  等都商談完,許知行那份文檔也錄得差不多。

  兩個人一道從主任辦公室出來,站在走廊盡頭。十一點多,家屬大半吃飯去了,正是安靜的時候。

  姜淼頓住腳步,懶懶地靠在欄桿邊上,拿眼睛盯他看,“許知行,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方岑???”

  他沒答,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站得筆挺,當真是玉樹臨風溫潤爾雅,大大方方任她審視般的眼神掃過來,反問,“你覺得呢?”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