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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牦牛的人

第026章 無憂無慮的童年

追牦牛的人 仁日天丶 2018 2021-07-04 21:00:00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里,大概是林力懂事前最快樂的時光,那時的風總是很輕,云總是很美,甚至連陽光,都沒有那么刺眼。

  每天清晨,太陽公公還躲在云朵里,露珠也晶瑩地掛在枝頭,林力便爬起床去喊姐姐,有時太早,他便拿出頭天采的狗尾草輕輕地放在姐姐耳邊,只要她動一下,就會碰到,而后從睡夢中驚醒。

  一開始,她以為是毛毛蟲,可看到狗尾草后就喊:“林力,你個小家伙,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林力通常還是躲在不遠處的角落里,有時甚至鉆到床下,急得姐姐到處找他,無果時,他便喵嗚喵嗚地叫。

  說到貓咪,林力只知道那是一只可以隨便欺負的“小玩意兒”,毛茸茸的身體卻還總依偎在他腳下,只要不動,一會兒便可以聽見它呼嚕呼嚕地閉著眼睛“念著經(jīng)”,也許在唱著歌吧!

  姐姐抓到林力通常也不罵他,只是說,你每天起這么早不困???我都還沒睡醒呢?

  說完這些話,姐弟倆便拎著竹簍去打豬草,出門前,林力總不忘帶上瓶子。他只是跟著玩,一雙眼睛明察秋毫,有時不涉水,便抓些小蟲裝在瓶子里。

  姐姐總不忘在快要裝滿的竹簍里摘些野果,一些甚至叫不上名字的果子,等到家給林母看后才一股腦兒地拿給林力。

  林力倒也不忘姐姐,總在拿到果子后又分給她一些,要不說大山真是神奇,不管如何“窮兇極惡”,好像總有摘不完的野果,抓不完的小蟲。

  雨天一片氤氳,出不了家門的林力便在家坐著,學著姐姐的樣子聽雨,可每次不超過一分鐘,他就喊,姐姐,姐姐,雨小了,我們出去玩兒吧!

  雨果然還是停了,泥地里凹凸不平,滿是水坑,空氣卻在雨水的沖刷下?lián)Q了味道,一片清香,甚至可以嗅到果實的甜氣。

  一連幾天,母親再也不讓姐姐出門打豬草了,只是她可以帶著林力玩兒,這便也終于實現(xiàn)了林力不再空著瓶子艷羨旁人的愿望,哪怕只是抓到小蝦米,看著它游來游去、擺頭弄尾也是趣事一件。

  可惜的是,山里的百合花已經(jīng)幾乎凋零殆盡了,野果子卻是累累枝頭、滿心歡喜,大的、小的、黃的、紅的,這樣的清晨,偶爾有些清冷,卻是林力樂此不疲的。

  他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姐姐床前學貓叫,或者把毛毛草放在她枕邊。有時太早,他便站在床邊,聽姐姐均勻細膩的呼吸。

  可是突然有一天,這種平靜被打破了,林力只是躲在母親身后,目睹著院子里發(fā)生的一些讓他感到恐怖的事情。

  “看看,看看,你們大伙都看看,生個女兒養(yǎng)不起也就罷了,還得接回家住,這都罷了,還在村子里逞能,你們瞧,我女兒頭上的包就是她弄的。”

  姐姐似懂非懂地也站在母親身后,一群人隔著石橋看熱鬧,任村子里惡名遠播的“潑婦”發(fā)著飆,連哭帶鬧。

  她說,欺負人欺負到家了,我男人沒用咋了,男人沒用就該被欺負了?

  母親護著姐姐,跟她吵,不一會兒父親也回來了,卻料“潑婦”哭得更兇了,說她沒法活了,要被人欺負死。

  父親看著女兒哆哆嗦嗦地站在院子角落里,不知是出于本能的父愛還是愧疚,他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坐在地上哭天搶地的婦女,對她喊,要是真是我女兒把你娃頭上打了個包,你要啥我給你啥,可要不是,老子弄死你!

  可能父親在說這些話時,并未察覺在角落里孱弱得跟小花貓一樣的姐姐吧?

  七八歲,就算怎樣滯后的村子,怎樣不懂事的孩子,也該有記憶了,何況姐姐,這個已經(jīng)和半個大人一樣懂事的花兒一樣的大孩子了。

  所以姐姐在聽到父親稱她“女兒”時,眼里迅速地閃過一道光,卻一眨眼又消失了。

  可能她在想:父親??!爸爸,你能在這個時候不分青紅皂白就站在女兒一邊,為什么不要我了呢?就因為我是女孩子嗎?我可以打豬草、洗衣服,還可以照顧弟弟呢!就算,哪怕家里實在太窮,我不上學就是了,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少吃點飯的。

  母親喊姐姐把林力帶回家,她說,小孩子,這場面別嚇著了。

  林力乖乖跟著姐姐躲在房間里,外面的世界太過吵鬧,陽光透過有些破爛的紙糊的窗戶斑斑駁駁地灑在地上,林力抬頭,卻見姐姐正仔細打量著自己,他的一雙眼睛撲通撲通地眨,好一會兒才小聲問:“姐姐,你怎么總看著我呀?”

  不一會兒,姐姐的眼里竟?jié)M是淚水,林力想,姐姐肯定是怕爸爸打她,所以現(xiàn)在就嚇哭了。

  可不久,林力就聽到一群人在外面嚷嚷,他不明白昨天還在一起玩兒呢,隔壁小鵬不小心把她打哭了,為什么要在我家鬧呢?

  嗨,大人的世界真神奇。

  父親“寡不敵眾”,不一會兒便沖進家中,手中拿著他的殺豬刀,揚言殺豬的刀殺人肯定利索。

  姐姐趕忙跟在父親身后跑了出去,她說,“是我不小心把丫頭推倒的,可是,可是……”

  “一瞅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嗯,這么小就知道打人,還不敢承認?!睅讉€婦女七嘴八舌地議論。

  父親收起手中的殺豬刀,人群終于還是慢慢散去,賠了人家不知多少醫(yī)藥費,末了,“潑婦”還從墻上拿走了母親串好的一串紅辣椒。

  “你這娃,咋能打人呢?”

  “阿姨,我……”姐姐似乎想喊媽媽,可還是叫了阿姨,她想說,她真的沒有打人,是隔壁小鵬打的。

  但是,看到父親拿著殺豬刀,她好害怕,就算冤枉自己,也不能讓父親為她犯下大錯呀。

  不久,姐姐便被接走了,林力整日整夜哭鬧,嚷著找姐姐,鬧著要花草,可是,二十年來,他始終再也沒有見到姐姐,花兒一樣的姐姐。

  二十年,不知發(fā)生了多少曲曲折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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