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林力早早向安心匯報了“行程路線”及“利害關(guān)系”,中午十二點就以報材料為由跑到了縣里,他的情緒總是起起伏伏,波動巨大。
“希望她不要真生氣?!眻笸瓴牧虾?,他第一時間來到車站,在與諸多本地群眾的“爭先恐后”中拔得頭籌,早早來到了拉薩,也很快見到了女友。
“生氣倒不至于,我只是擔心,要真考不上就錯失良機了?!毕脑埔淹耆酝噶俗约业摹岸底印?,她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
林力隨即對自己的“惡行”供認不諱,以期“從寬處理”。
她沒有說話,只是主動牽起了他的手。
女生的小手,仍舊纖細、溫暖、綿軟。
5月來臨時,拉薩已草長鶯飛,一派春的氣息,夏云順利參加了基層招錄筆試環(huán)節(jié),至于成績?nèi)绾?,尚不可預知。
同時,牛場擴建也蠢蠢欲動。
“蠢蠢欲動”是因為施工隊已經(jīng)將部分原材料準備就緒,但動工條件尚不成熟,5月,續(xù)霍村凍土仍未完全消融。
對夏云而言,走出考場的那刻,她覺得“身輕如燕”,內(nèi)心卻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這種感覺,與高考報志愿并無差別。
確切的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2014年,北蕃大學畢業(yè)生大都選擇報考事業(yè)單位或基層公務員,鑒于報考人員與錄取比例逐年增加,很多崗位均只限應屆畢業(yè)生,簡而言之,千軍萬馬過獨木舟,這種無形壓力正逼近內(nèi)地。
傳說中的畢業(yè)包分配早已成為歷史塵埃。
“感覺還是該報其他地(市)。”夏云同閨蜜講。
她卻不以為然,“真要去其他地方了,不怕你家豬頭拋棄你???”
可要考不上,怎么辦?
打工,打工是不可能的,一輩子都不可能打工。
于是,5月某個周六陽光熾烈的正午,林力再次找到了夏云,那時,風兒無盡輕柔、云朵潔白無瑕、藍天湛藍清澈。
“怎么今天才回來?”夏云問。
“昨天下午加了會兒班,沒有趕上末班車?!?p> 二人走出校門,在后門口的街市上游走。這時,一輛人力三輪車迎面駛來,林力頓時萌生浪漫念想。
“這該是拉薩特色吧?”
“嗯,還沒坐過呢?!毕脑聘胶汀?p> 二人達成默契。
一位藏族中年大叔將車停穩(wěn),敞篷三輪車除了裝飾的別具民族特色,一串串鈴鐺總能發(fā)出悅耳的聲響。大叔蹬著車,車輪便飛速轉(zhuǎn)動。他們在離校不遠的八廓街下車,瞬時便被涌動的人群吞沒了。
這應該是拉薩街頭人流密度最大的地段之一,藏族特色手工藝品應接不暇,穿過一道道歷史滄桑的鋪滿青石的人行巷道,嗅著裊裊升騰的藏香古韻,著實讓人流連忘返。
西藏建筑普遍低矮是為人熟知的,紅白相間隨處可見也不必贅述。在林力眼里,包裹得只留眼睛的外地游客更是別樣趣味,西藏游早已悄然興起,但倘如此怕曬,只恐少了幾分興味。
須知,拉薩可是日光城??!
夏云反駁,來西藏是為了體驗獨特濃厚的藏文化,紫外線這么強,曬傷了不劃算。
說完,她用手悄悄指了指不遠的一位美女,你瞧,人家那么膚白貌美,曬出高原紅,不是虧大了。
“美女,你怎么知道是美女,包裹的那么嚴實。”
夏云盯著林力,他便如同犯錯的孩子,“肯定沒你美?!甭曇粜×税硕?。
“你們男的是不都這樣,哪怕只是‘美女’二字也能激動半天?”
林力無法辯解,“哦,你想吃什么?”他轉(zhuǎn)移話題。
大四學子的悠閑是有限的,他們雖然在完成論文答辯后可以盡情“放飛自我”,但未雨綢繆、謀劃未來更不可少,不必贅言,夏云便是這眾多遠見卓識者之一。
“吃面吧?!?p> 倆人于是打車返回學校,在后門口的面館前匆匆駐足,老板娘會心地笑,“你們來啦。”
很快,兩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便端了上來。
為了賠罪,林力將自己碗中的牛肉悉數(shù)挑揀,趁夏云不備,偷偷塞進了她的面里。
“呃,希望不要惡心到她?!睘榱藴p少嫌疑,他故意大口吃面,聲音呼啦呼啦。
老板娘笑靨如花,“這就對了嘛,這么可愛的女朋友,可要好好珍惜啊?!?p> 夏云跟著說,“我可是為了你才報的拉薩,要真考不上,你得負責?!?p> 林力感恩戴德,“放心,肯定能考上的,我家寶貝這么聰明?!?p> 夏云白了他一眼。
倆人還真是天生一對,猶豫糾結(jié)的樣子不相伯仲。
但至少,她還是做好了畢業(yè)留在拉薩的準備,也算是遵守了先前約定的“面包協(xié)議”,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嘛。
“那你到底還去不去養(yǎng)牛了?”夏云問。
“今年肯定不去了,往后不好說。”林力說完,又覺得不妥,“應該不去了,鄉(xiāng)里工作都不好干,何況村里呢?!?p> 光是語言溝通就造成了諸多不便,藏語學習雖然如期開展,效果始終不夠明顯。
“要是我們都回內(nèi)地謀生呢?”夏云大膽的建議讓林力驚掉下巴。
“回去干什么?打工么?”
“反正我考不上就回去?!毕脑剖稚系男〔级≌谇娜蝗诨?,這樣的論斷難免再起波折。
“考不上還有下一批嘛,你總念叨有意義嗎?”
夏云一口小布丁泡在嘴里,陽光依舊曝曬,她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半晌才說,“你那點工資真要養(yǎng)我,夠啊?”
現(xiàn)在看來,人都是自私的,就算如何恩愛有加、舉案齊眉、山盟海誓,在面臨人生抉擇時,還是會大打折扣。
“所以我得去燒香拜佛了?”
夏云不以為然,“能考上固然好,燒香拜佛有用的話,你也可以試試?!?p> 為了阻止沖突爆發(fā),她刻意擺出鬼臉,還擠出一些微笑。
“后來,是唯一一個不用任何修飾、途徑、苦痛就能輕易概括我們不愿改變,卻又已經(jīng)面目全非了的詞,后來的我們,是現(xiàn)在、以前的我們無從探知的;后來的我們,走著陌生的路,經(jīng)歷著悲歡離合的新故事;后來的我們,大概不會再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了吧。”林力引經(jīng)據(jù)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