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哭泣的傻子

　　第040章哭泣的傻子

　　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整日膩在一起的兩個人，總想要短暫分開，留給彼此足夠空間。

　　而有的人，為了見一面，他們卻要跋山涉水，穿過重重障礙，才能實現(xiàn)。

　　自任櫟回頭看見田笑笑進門后的第一眼，他的淚水就簌簌落下。

　　激動？欣喜？不一而足。

　　他的目光被那個瘦弱的身影牢牢鎖定，身體僵硬的像個生銹的機器，無聲開合的嘴唇微微顫抖，除了喉管里不受控制的哽咽，發(fā)不出其他任何聲音。

　　這個時候的田笑笑跟后來的樣子完全不同，齊肩短發(fā)全部梳攏到背后，馬尾高束在身后輕輕晃蕩。

　　小臉瘦削，秀眉間透著一股淡淡的憂愁，看的任櫟無比心痛，好想上前輕撫她眉頭，抹平她心中郁壘。

　　眉彎如月，瓊鼻挺秀，薄薄的雙唇輕抿著，唇邊蕩漾著兩個淺淺的梨渦。

　　剪水秋眸里印有少許柔情，只是一眼，就讓他醉了好久。

　　任櫟就像扎根在那里的紅豆杉，無法動彈，無法言語，卻把一腔的愛意奮力揮灑。

　　怎么辦？

　　任櫟顧不得擦去不停掉落的眼淚，輕呼口氣，因為太過緊張，雙拳緊握，指甲已經(jīng)深深嵌入肉中，可他此刻卻完全忘記了疼痛。

　　在他的記憶中，設想過無數(shù)種相遇的情景，卻唯獨沒料到這樣重逢的場面，也沒預想過自己要做什么反應。

　　上去打招呼嗎？

　　告訴她，我為她換乘了4趟車，走了六百里地？告訴她十二年后我們會結(jié)婚，會有一個可愛的女兒？……

　　這是他腦海里第一個涌現(xiàn)的想法，也是首先被排除掉的選項。

　　是裝作不認識上前去搭訕嗎？

　　自己現(xiàn)在這副淚流滿面的樣子，肯定會被誤以為是傻子吧。

　　更別說，此刻的田笑笑才十三歲，自己已經(jīng)馬上十八歲了，她還這么小，自己卻那么大了。

　　現(xiàn)在任櫟無比痛恨自己為什么跟她年紀相差那么大，如果是后來的他們，一個二十三歲，一個二十八歲，這樣搭訕并不奇怪，也不算唐突，可現(xiàn)在這樣的年紀差距，像橫亙在兩人間的一條巨大鴻溝。

　　可是真的要走嗎，真的選擇就這樣遠遠看她一眼就轉(zhuǎn)身離開嗎？

　　任櫟陷入痛苦的掙扎，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沖動，或許這樣默默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們在不恰當?shù)臅r候遇見，又正處在不恰當?shù)哪昙o，看一眼，她在，也就滿足了，其他所有都不重要。

　　他清楚她的生命軌跡，知道他們終會再遇見，還要再奢求嗎？慢慢來吧，慢慢來吧……

　　任櫟因為雙手緊握，掌心里全是汗水。

　　看著她跑去跟父親說話，看著她和兩個小女生嬉笑，任櫟轉(zhuǎn)身走出銀行，門外眼光燦爛。

　　最后回望一眼，向著車站的方向走去……

　　在任櫟走出不久，田笑笑和兩個女孩子也出門來，一路說說笑笑。

　　“夢玲，笑笑，你們剛才看到銀行有個人沒？”

　　“小慧你是沒睡醒吧，銀行不是很多人嗎?”

　　“就是，就是，小慧你怕是傻了喲?！?p>　　“不是！我是說，有個人一直看著我們這邊，一邊哭一邊笑，好奇怪啊?！?p>　　“哦，你是說那個人啊，我知道，我知道，剛才我也看到了，一直盯著我們這邊，你說會不會是在看你啊小慧，嘻嘻嘻~”

　　“夢玲你好討厭，哼，我覺得他是在看你才對?！?p>　　“不對，是看你。”

　　“看你?！?p>　　“看笑笑！”

　　……

　　嬉笑的身影越跑越遠，直至消失。

　　這是任櫟和田笑笑的第一次見面，早到了十年。

　　沒有擁抱，沒有牽手，沒有說話，甚至看一眼都相隔甚遠。

　　這或許才是最正常，也是最好的狀態(tài)。

　　千萬人中，我們遇見，你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我是個陌生人。你一定不會知道我為什么會流淚。

　　曾經(jīng)，有個人為了這一眼，跨過了山河，穿越了生死……

　　吾心安處是故鄉(xiāng)，任櫟的心安處，就是有田笑笑在的世界。

　　這一個月以來，他都在努力，也在煎熬，他仿佛像個游離于這世界之外的旁觀者，想要融入進去，卻不得法門。

　　她不再這里，他心也不在這里。

　　今天，她匆匆看過來的一眼，把他從幻境中拉出來，拉進今生。

　　因為這一眼，他才真的“重生”了。

　　回到鳳來，任櫟并沒有著急離開，他在小城里四處的走著。

　　循著往日兩人一起的足跡，走過了慶鳳山，走過了擺手堂，走過了龍鳳宮，走過了和田笑笑踏足過的每一個地方。

　　他用腳步丈量以前的路，以后的路。

　　從烈日當空，到斜陽西垂，到暮色深沉，再到星斗漫天。

　　想著以前他們一起的時光，想著她那些自己未參與的人生。

　　任櫟沉思很久，他不清楚自己擾動了命運線，會不會對田笑笑產(chǎn)生影響，是好的，還是壞的。

　　多年以后的她，會不會繼續(xù)如期和自己相愛乃至步入婚姻殿堂，這些都會讓他苦惱。

　　或許今天沒進入她的生活進程中，應該是對的，她會繼續(xù)去郡沙讀書，會在原來的成長步調(diào)里變成她原本的樣子。

　　這一世，任櫟的人生軌跡已經(jīng)徹底改變，他會活成上一世所期待的樣子。

　　他在不停擾動命運線，他渴望提早和她相遇，相知，相愛，渴望在不改變結(jié)局的情況下，盡早參與到她的人生中去。

　　任櫟記得，戀愛時兩人密語，雙方坦誠自己的感情歷程。

　　田笑笑說起過自己在湘南讀書期間，談過一個男朋友，不過后來，沒畢業(yè)，雙方就分開了，甚至反咬一口說，任櫟為什么不早點出現(xiàn)，不阻止她早戀，不來告訴她，他才是她男朋友。

　　至于最后那男生的名字、他們分開的原因，田笑笑怎么也不肯告訴他。

　　現(xiàn)在任櫟早早出現(xiàn)了，他完全忍受不了田笑笑受別人染指。

　　他一定會拼命努力去改變這一切。

　　他不要讓她有機會埋怨自己沒有提早遇見她，不要沒有早點出現(xiàn)去阻止她早戀，也不要沒有在她受委屈時安慰她。

　　或許現(xiàn)在不是他們再次相識合適的時間點，但任櫟已經(jīng)做好準備，在不遠的未來，以最好的狀態(tài)出現(xiàn)在她面前，要讓她感受到他的欣喜，她，才是他重生的意義。

　　絕大多數(shù)相愛的情侶，都會有彼此不曾參與的青春。

　　也許她正悲傷無助，而你卻剛好春光滿面，她的人生至暗時刻，也可能是你正躊躇滿志之時。

　　原本悲喜各不同，而如今兩人休戚與共，你們感受同樣的命運悲歡，喝一樣的水，吃一樣的飯，走余下的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