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出售商鋪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很快傳遍省城的大街小巷,即便巡撫衙門也有人議論;
‘董家為了七少爺能夠蒙冤昭雪,不得已開始變賣商鋪了?!?p> 府衙里這么多人議論此事,很快便傳到袁世凱耳里。
聽到這些議論,袁世凱氣得七竅生煙,覺得這是在敗壞他的名聲,于是派人叫來胡景桂,問他外面的傳言是怎么回事?何時傳出來的?始作俑者又是哪一個?
得了好處的胡景桂,早有準備,知道袁世凱會問起此事,但這會兒卻沒有立刻作答,而是取過幾個錦盒,隨手打開最上面的一只。
那柄晶瑩剔透的玉如意,呈現(xiàn)在袁世凱面前。
看到那柄玉如意,袁世凱的雙眼,頓時煥發(fā)光彩,圓臉上的贅肉,不自覺的抖動。
見到這般情形,胡景桂心理有了底,湊近袁世凱悄聲說道:
“這是董家孝敬給您的物件,說是家傳寶貝,如今又開始變賣田地、商鋪,看來已是入不贅出。”
袁世凱收回貪婪的目光,錦盒里這件新奇物件,讓他心情大好,即便是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柔和起來;
“老胡,外面那些傳言,有損官府形象,應當即刻制止。”
“這個好辦!只要董家不再出售商鋪,外面那些流言蜚語,自然也就消聲滅跡?!?p> 胡景桂瞧了瞧袁世凱的臉色,小心翼翼的接著說道:
“外面那些人都說,以董家大少爺?shù)纳矸莸匚?,怎么可能和大刀會那些泥腿子為伍,看來真是被冤枉的了……?p> 胡景桂更加放低姿態(tài),接著說道:
“還有那個舉報此事之人,經(jīng)查證實,其父輩也在洋教做事,早年便與董家有過節(jié)?!?p> “哦!還有這事兒?!?p> 袁世凱坐直了身子,漫不經(jīng)心地插了一句。
老謀深算的胡景桂,只是點明狀況,至于如何決策,卻又推給了袁世凱,道:“如今外面對此事流言四起,不知撫臺大人,如何定奪?”
“董家也不過如此,畢竟只是鄉(xiāng)下的土財主,上不得臺面?!?p> 袁世凱像是在自言自語,乜斜著眼睛,瞥下小心謹慎的胡景桂,接著說道:
“既然是被冤枉的,董家少爺這事兒就此了結!畢竟還要顧及孟覲候的面子……外面那些胡言亂語,弄得官府,如土匪響馬那般不堪,需得盡快消釋影響?!?p> “撫臺大人明鑒鏡察,屬下定然照章辦理?!焙肮鸬嗡宦┑恼f著。
“老胡!你這官做得是越發(fā)的精明了!”
袁世凱調(diào)侃了一句,接著說道:“籌建大學堂所需款項,董家就不必參與了,但人也不能輕易就放,否則不是給市井之人,落下口實?!?p> “若是董家繼續(xù)出售商鋪,外面的謠言不止,卻又如何是好?”胡景桂追問了一句。
“愚蠢!告知董家不必籌資了,你以為他還舍得買鋪子嗎!”
袁世凱瞪了胡景桂一眼,接著吩咐著,道:“可以允許董家之人,前來探監(jiān),算是給他們個定心丸。”
胡景桂暗自松了口氣,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他總可以給孟覲候個滿意回復。
袁世凱拿起那柄玉如意,在手里把玩著,道:
“另外給你透露個消息,現(xiàn)已查明,孟廣文等幾名主犯,就在茌平縣一帶活動,已經(jīng)派人前往緝拿,要不了多久便可緝拿歸案……”
思索片刻之后,袁世凱接著說道:“這個消息,你不妨透露給董家人知道,只要主犯到案,他家少爺就可以回家了?!?p> “屬下明白,必定酌情辦理此事。”
胡景桂躬身應答,見袁世凱依然賞玩著那柄玉如意,沒再有別的吩咐,這才躬身告辭退出。
面帶愉悅之色的胡景桂,步履輕松地走出巡撫衙門。
管家見了,連忙迎了過來,胡景桂和管家耳語幾句,便俯身坐上候在門前的轎子,打道回府。
管家則直奔孟府,將有關董七女的最新消息稟報孟覲候。
孟月娥因不能探視董七女而煩惱著,好不容易等到管家離開,便又跑去糾纏父親,撒嬌使性著說道:
“到底啥時候能見,都這么久了,怎么還沒個準信兒?”
孟覲候不想和女兒糾纏,將胡景桂剛剛派人送來的消息,轉(zhuǎn)告給她知道,讓女兒去告知董家人,官府允許前往牢里探視……
孟月娥知道現(xiàn)在可以去探視,哪里還坐得住,不等父親將話說完,已是雀躍著跳起身來,拿上早已準備好的東西就往外跑。
恰好孟太太走進門來,看到風風火火往外跑的女兒,頓足而立,嗔怪著數(shù)落女兒,道:“你個瘋丫頭給我站住,不懂女人應有的矜持!”
“知道啦!”
孟月娥答應一聲,卻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孟太太無奈的嘆息一聲,轉(zhuǎn)而埋怨起了丈夫,“月娥現(xiàn)在這個樣子,都是你放任嬌寵,慣得沒個樣子,這樣下去可怎么得了……”
“我去把她給你追回來。”
孟覲侯丟下這句,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孟月娥匆忙走出院門,催促著管家,去瞧瞧騾車好了沒?
說話之間,卻見玉珠從遠處,風塵仆仆趕了過來。
身穿粗布衣服的玉珠,頭發(fā)有些凌亂,嬌美的容顏帶著幾分憔悴,幾分疲憊,往日充滿自信的雙眸,少了些應有的光彩,滿是焦急之色。
嫁給李潼關這樣游手好閑的男人,玉珠的日子過得很不如意。
婚后沒多久,李潼關就和一幫狐朋狗友,結伴去了省城濟南,隨后便仿佛人間蒸發(fā)一般,好久不見蹤跡。
沒過多久,有洋人被殺的案子,便傳播開來,玉珠才知道,李潼關牽扯其中,跑路躲了起來。
直到這個月初,李潼關在夜里偷偷跑回家,和他爹李福兩人嘀咕了半宿,第二天一早又不知了去向。
玉珠問過公婆,得到的都是搪塞之言。
前兒個清早,偶然之間,玉珠聽到婆婆在埋怨李福;
“你們爺倆兒竟干缺德事兒,非要告發(fā)董家大少爺,這下可好,董家少爺是進了大牢,可咱兒子也搭進去了,人董家有錢有勢,張羅著賣鋪子賣地救人呢,你有啥章程,倒是想法子救兒子出來……”
玉珠這才知道事情原委,得知七少爺被抓進大牢,頓時慌亂起來。
但她卻并未驚動李福二人,悄無聲息地返回房中,匆忙拿上自己的私房,趁著李福二人還在爭吵,急急忙忙跑出家門。
精明的玉珠,心里思量著,‘老七被抓去大牢,貴和堂必定亂成一鍋粥,這會兒回去貴和堂,無疑是給董家添亂?!?p> 思來想去,覺得有能力搭救七少爺?shù)?,只有神通廣大的侯爺——孟覲候。
玉珠這樣想著,已是拿定主意,便直奔省城濟南,來找孟月娥幫忙。
語無倫次的玉珠,說著事情的經(jīng)過,忽然跪下懇請孟月娥,只要侯爺搭救七少爺,她愿賣身為奴、做牛做馬報答孟家。
孟月娥連忙拉起玉珠,看到她凄凄然然的樣子,頓生憐憫,卻也并未打算,帶她同去牢里探視,才不會做這樣的傻事。
于是,寬慰玉珠幾句之后,對她說道:
“父親早已在疏通關系,也是剛剛才有些眉目,如今官府允許家人前去探視,玉珠你去告知這個消息。”
聞聽此言,玉珠大喜過望,再三道謝之后,轉(zhuǎn)而往聚賢樓去了。
打發(fā)玉珠去給董家送信,孟月娥這才轉(zhuǎn)身走去候在門前的騾車,踩著踏凳鉆進車廂,吩咐一聲,騾車直奔大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