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之后久久沒有下文,王主任仿佛沉浸在回憶之中難以自拔,直到低沉的鼾聲讓顧思存意識到,王主任他睡著了。
本來還有點感動,這鼾聲屬實有些破壞氛圍。會議室里顯然也沒有準備床席。
顧思存想學(xué)習(xí)一下電影里,給這個老家伙蓋上毛毯御寒,找了半天沒有找到,又覺得這種做法過于詭異,最終還是放棄了。
會議室中暖氣開得老大,他走出會議室的那一刻,忽然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這所有人,方舟學(xué)院的所有人都被一張無形的蛛網(wǎng)編織在一起。雖然他們來自世界各地,從西洋到東洋,但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有如千絲萬縷。而這網(wǎng)的中心,就是自己。
他就像一個獵物,被安排在舞臺的正中心,等待著網(wǎng)的主人,一只碩大無比的狼蛛將自己撕碎。
“怎么了,王主任欺負你了?”早見櫻仿佛察覺到了他的異狀。
此時的早見櫻正披著深綠色的風(fēng)衣,頭上頂著三角狀的船形帽,像極了以前蘇聯(lián)電影中的英姿颯爽的女紅軍。
“姐姐,你這是什么扮相?我們這是去拍電影?”
顧思存感覺早見櫻就像一個異裝癖,每一次見她,不過三五分鐘的工夫,她都能換一整套衣服,關(guān)鍵是……還都挺好看的。他深刻懷疑這個女人的衣柜到底有多大。
“嘛,入鄉(xiāng)隨俗?!痹缫姍蚜⒄辛藗€軍禮,“人生就是應(yīng)該穿不一樣的衣服,見不一樣的人,過不一樣的生活。話說我這身怎么樣?”
“還……不錯?!鳖櫵即嬷е嵛帷?p> 如何不動聲色地稱贊女孩子的打扮,這道題對他來說實在太難了。
說不好看屬實有點違心,說得天花亂墜委實太過舔狗,哎,做男人真難。
“回答得這么勉強。”早見櫻撅嘴,她的馬丁靴磕得飛機地板直響,又對這一身衣服左瞧瞧,右看看,“買了好幾年了,一直沒機會穿,還好沒扔?!?p> 她輕快地哼著小曲,那曲調(diào)顧思存知道,是《喀秋莎》。
高達小睡過一陣,現(xiàn)在正伸著懶腰打著哈欠,對早見櫻的變裝熟視無睹。
里格則是端起一本狄更斯的《遠大前程》,手邊放著半杯漂著冰球的威士忌,卡爾怨念地拄著吧臺的欄桿,對著顧思存怒目而視。
飛機穿過云層,起飛時還不過是下午,如今天已經(jīng)漸漸黑了,陽光淹沒在深黑色的汪洋里,月亮還未升起,只在天邊留下一條絢爛的光帶。
“所以你是把衣柜搬上了飛機嗎?”顧思存攤攤手。
“我只帶了五套備用的?!痹缫姍寻杨櫵即胬^來,弄得顧思存耳朵發(fā)燙,“你想看嗎,我一件件換給你看?!?p> “早見同學(xué),為了我們的安全著想,你還是不要過度挑釁?!崩锔耦^也沒回,他的座位擋在卡爾和顧思存之間,像是被卡爾熾熱的視線灼傷了一樣。
“喝你的威士忌去。”早見櫻撇了撇嘴,“一過了工作時間就開始喝酒,道貌岸然,岳不群。”
顧思存沒忍住笑出了聲。眼前的女孩屬實想說什么說什么,還莫名的接地氣。
沒想到她還讀過武俠小說,還能靈活使用了!
自己可得man一點,要不然會不會被說林平之?
“不理他們,去我房間?!?p> 早見櫻根本不是在詢問顧思存,她拉起顧思存的手就像拽驢一樣把他拖進了自己的房間。
顧思存感覺背后視線火辣,機艙內(nèi)兩個男人的視線火辣辣地灼燒自己的后背,對方要是奧特曼妥妥地在自己背后燒出幾個大窟窿。
顧思存感覺前所未有的慌亂。
和女孩子共處一室這種事,他以前做夢也沒敢想過,如今就這么突然的發(fā)生了。而且面前的早見櫻,又開始脫衣服了!
他雙手舉在胸前,想說點什么,但又好像在期待些什么,糾結(jié)了半天,喉嚨只憋出三個字:“有點……快。”
卻不想早見櫻一只手把他按在墻上。
被壁咚的感覺實在太微妙了,但是顧思存喜歡。
“事情有點怪?!痹缫姍寻咽值衷陬櫵即娴淖齑缴希疽馑灰雎暋?p> “往常即使是C級任務(wù),包括勘探調(diào)查那些沒意思的,學(xué)院一定會派出保鏢隊伍,基本上都是高年級學(xué)生或者剛剛畢業(yè)的學(xué)生,今天教導(dǎo)主任親自帶隊,居然沒有一個隨行的,研究人員都沒帶,這說不通?!?p> 她轉(zhuǎn)身在房間里踱步,顧思存感覺如釋重負,他感覺心跳已經(jīng)超速了,剛才兩個人的臉只有二十公分!
“或許是因為任務(wù)級別高,不方便泄密?”顧思存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學(xué)生實習(xí)并不是什么秘密,每次行動都會通告全世界五大學(xué)院,只是行程一般屬于機密。有幾種可能,要不就是這個任務(wù)兇險無比,先頭隊伍已經(jīng)喪失戰(zhàn)斗能力,完整的后勤隊伍正在那里等著我們,要不就是個陷阱。”
“陷阱?怎么個陷阱法?”顧思存被她的發(fā)言嚇了一跳,“有易容成別人的能力嗎?就像武俠小說那樣,我小時候可喜歡阿朱了。”
“沒有,但是有更可怕的?!痹缫姍炎谙洗斑?,“傳說中有一種能力,祖源不明,可以剝奪人的五感,把別人拖入自己構(gòu)建的幻境中?!?p> “但這只是傳說中存在的,一次在阿拉斯加,另一次在倫敦的郊外,只提到過兩次,沒有人知道擁有者的名字,也沒有人知道擁有者去哪了?,F(xiàn)在能力者學(xué)界普遍認為,這是宗教思維下的臆想?!?p> “如果真存在這樣的能力,那他就是神吧?”顧思存咽了口吐沫,突然想起自己宿舍深夜故事會講過的“缸中之腦”。
“我們都把這個當(dāng)八卦聽的,不必在意,我相信就算真跑出來個神也打不過我?!痹缫姍颜Z調(diào)平靜,說的是大話,但莫名地讓顧思存深信不疑。
“對了,老王呢?”
“他睡著了?!鳖櫵即鏀倲偸?,“前一秒還在說我媽,下一秒秒睡,睡眠質(zhì)量真好?!?p> “糟了?!痹缫姍岩话汛蜷_了房門。
濃重的鼾聲從高達的嘴里傳來,就連不動如鐘的里格也闔上雙眼,金發(fā)抵著沙發(fā)的邊緣。
駕駛艙艙門大開,里邊空蕩蕩的,沒有一絲燈光,儀表盤孤單的發(fā)出滴滴聲。
漆黑的夜幕在駕駛艙驟然降臨。
門外的世界已經(jīng)大變。
而卡爾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吧臺上放著他方才穿的衣服,袖子耷拉著,顧思存摸了摸,上面還有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