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長樂忙問道:“什么辦法?你這個辦法它靠譜不?”
樓云翻個白眼,拍了一下大光頭,擲地有聲地道:
“請尊重我的人品,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的人,鄙人擅長忽悠,那也是迫于當下的嚴峻形勢,老夫為了人間正道,連道士都不做了,剃了個大光頭,應該得到世人的尊敬和愛戴,你再這樣誤會老夫,我要生氣了?!?p> 呂長樂無語,指著墻外的方向,道:“麻煩你出去。你個老騙子。”
“嘿嘿,小郎君莫生氣,小僧和你鬧著玩的?!?p> 樓云清了清嗓子,認真地道:“但凡山精野怪,未成氣候之前,都怕這天地間的一樣神物。”
呂長樂點了點頭,這三句話還像樣子,他腦筋飛快一動,如同心中劃過一道閃電,霍然洞達,道:“雷?”
有一種說法,雷者,天令也。
天,至大、至圣、無極、無為之炁,天威不可測,且天不言聲,而以雷令之,所以天下萬物皆以雷令奉行,此乃天音。
“小郎君原來懂這個?!?p> 樓云繼續(xù)說下去,道:“莫說是山精野怪,便算是人,尤其是修行中人,最怕天雷,那是天令!所以一到打雷下雨天,那些得了靈慧的妖怪,都會尋一處地方躲避雷音。所以只要我們等一個雷雨天,必然能趁此時機踩死那條臭蟲子?!?p> 呂長樂思考片刻,覺得有些道理。
打雷下雨的時候,那條赤色蟲子忌憚天雷,必然會縮在一個地方不動,那時只要用遠紅外熱成像眼鏡去尋它,肯定能找到它。
樓云嘖嘴道:“可惜啊,最近都是旱天,哪里來的天雷?”
呂長樂心念一動,上次他初學會五行奇術(shù),便呼風喚雨,弄了一朵小小的積雨云去戲弄方寧玉。
如今他修為日益精進,用五行旗施一場雷雨應該不成問題。
呂長樂便道:“老樓,下一場雷雨,我應該可以辦到,今天晚上就可以試一試?!?p> 樓云意味深長地道:“小郎君竟深藏不露,如果今晚當真能祈來雷雨,那小僧現(xiàn)在就去準備一些道器,為百姓、為我小徒弟,降伏這條臭蟲子?!?p> 話落,他又追問道:“小郎君,你真能呼風喚雨,祈來天雷?”
呂長樂點頭道:“我騙你干什么?趕緊去準備,我這就作法求雨?!?p> “好極了。”樓云一溜煙的跑了。
“風雨同至,地氣升騰……”
呂長樂琢磨片刻,來到臥室,盤坐在大床上,左手一起,五行旗浮現(xiàn),在他的頭頂懸浮著。
延康坊的范圍內(nèi),頓時之間,但見風起。
這一作法,便是一整天的時間。本是一個艷陽天,忽而濕氣彌漫,長風不止。
直至夜里,天空中一聲悶雷炸響,陡然間大雨傾盆而下。
呂長樂猛地睜開雙眼,道:“成了!想不到我如今的修為,竟要用去一整天的時間,才能祈來雷雨!不過也不錯了!”
他走到落地窗向外一看,狂風裹挾著暴雨,天空中烏云洶涌如浪,一道道閃電在云層中勾連。
醞釀了許久的雷聲,咔嚓一下,勾連了天地,聲勢驚人!
“雷乃天令,萬物奉行,果然有道理,這聲勢……準備捉妖?!?p> 呂長樂進入天宮,挑選了兩套雨衣、雨靴,自己換上一套黑色雨衣,又給樓云留了一套騷粉色的。
不一陣,樓云的身影在院外出現(xiàn),大雨將他淋得落湯一般,他鬼鬼祟祟地站在院墻下,捂著嘴說道:“你好壞哦,我好喜歡?!?p> “我特么又沒讓你對暗號,這么大的雷雨,誰聽得見?早就看到你了,進來吧?!?p> 樓云進來之后,呂長樂把備好的騷粉色雨衣和雨靴丟給樓云,道:“趕緊換上,準備出發(fā)了?!?p> “小郎君誠不欺我,可是這衣服的色兒,不對勁啊……好騷啊。”
樓云抱怨了一句,一看呂長樂表情很冷漠,趕緊笑道:“嘿嘿,這衣服能避雨,小僧喜歡。”
呂長樂又把準備好的遠紅外熱成像眼鏡遞給他,道:“今天晚上這雷雨,大概會持續(xù)兩個時辰,所以我們得抓點緊?!?p> “那還等什么,快走?!?p> ……
風雨交加,雷聲正隆。
呂長樂抓著樓云的肩膀,在民宅屋脊上連續(xù)跳躍,目光四處搜索。
遠紅外線熱成像眼鏡的視野中,出現(xiàn)了一個個的熱能人型,清晰無比。
而且因為視野很廣,極遠處的熱能圖像都能被清晰準確地捕捉。
一個小時過去了,呂長樂還在四處搜索,可是毫無發(fā)現(xiàn),那條赤色蟲子此刻或許根本不在西京長安城中。
呂長樂有些心急,抬頭看了眼天空,這場暴雨仍然在持續(xù),不過聲勢比一個時辰前小了許多。
“整個長安縣都看遍了,或許那條臭蟲子根本不在長安縣,而是在萬年縣中?!?p> 呂長樂不是突然想到這一點的,西京分東西兩個縣,以朱雀大街為界,東邊是萬年縣,西邊是長安縣。
因為離皇宮近,大部分朝廷勛貴都住在來庭坊一帶,包括國子監(jiān)、孔廟也都在那一片區(qū)域,那增壽寺也在來庭坊中。
“說不定那臭蟲子又躲回了增壽寺?”
那增壽寺的情況很復雜,木魚的問題還沒搞清楚,不過此刻天上雷聲大作,即便是妖怪,呂長樂仗著天時,也能逞一時之強,巍然不懼。
“老樓,我們再去增壽寺?!眳伍L樂抓起樓云,更快的朝萬年縣來庭坊趕去。
片刻,呂長樂一躍,跳入增壽寺中,抬頭看了眼天,雷聲滾滾,他暗中使用五行旗,使天雷的聲勢又壯大了幾分。
這才和樓云一起朝大殿走去。
樓云穿著粉色雨衣,縮頭縮腦地道:“嘿,你看這偌大一個增壽寺,居然一個人都沒有,果然都是些妖魔鬼怪,怕遭雷擊,都躲起來了。小郎君,我們不如一網(wǎng)打盡?”
呂長樂眉頭微皺,目光四處搜索,道:“別多事,先搞死那條赤色臭蟲子要緊。”
來到增壽寺大殿,只見大殿中空空蕩蕩的,唯有佛前大案上燃著青香,地上到處散落著僧人的衣物。
樓云指著地上的衣物,笑道:“果然,這些妖怪最怕打雷,一遇到天雷,便顯了原形,連人皮都不要了?!?p> 這時,呂長樂發(fā)現(xiàn)了一條熱成像圖案,道:“我找到了,那條臭蟲子在增壽寺的西邊方向?!?p> 樓云一看,果然在那里盤縮成一團,瑟瑟發(fā)抖。
兩人同時趕去,到了那里一看,原來是一片供奉著舍利子的塔林,那蟲妖鉆了一條長長的地道,就窩在地下十米深的一個坑中。
“萬物為兵,借土為人!”
呂長樂兵符術(shù)一動,那些土塊巖石拔起而起,眨眼間露出了一個大坑。
坑中,那赤色蟲子正蜷縮成一團,天上一記天雷轟動,嚇得這蟲子瑟瑟發(fā)抖。
“小郎君還會這等奇妙法術(shù)?”
樓云喜道:“臭蟲子,這次看你往哪里跑,哼,早知道你怕雷,何必等到現(xiàn)在!”
終于找到你了!
呂長樂緩緩舉起右手,抬頭看了眼天,淡淡道:
“萬物為兵,借雷為人!”
轟隆一聲,一記天雷炸來,于呂長樂的掌心中匯聚,在兵符之上洶涌滾動,化作了一條雷虎。
“饒命……”那蟲子的聲音突然傳出。
呂長樂目光一凜,想不到這赤色蟲子會口吐人言,問道:“你是什么來歷,為什么要到處害人!”
“小妖,小妖是從那西天長生路逃出來的,為了躲避法王追殺,也為了化成人形,這才四處害人,對抗法王,小妖不是有意的?!?p> 西天長生路中的妖怪?呂長樂微微瞇眼,旁邊的樓云也是一怔,問道:“你是什么蟲子?”
“小妖是一條噬心蟲?!蹦浅嗌x子道。
難怪這妖怪那日會吃小和尚的心臟,原來是一條專門吃人心的蟲子。
呂長樂問道:“那法王為何要抓你,你又是怎么從西天長生路中逃出來的,還不快招,不然我一個掌心雷劈死你!”
噬心蟲嚇得一個激靈,道:“小妖本是法王身邊一小蟲?!?p> “八個月前,西天長生路上,一個外來的年輕人突然出現(xiàn)在法王的洞府附近,那年輕人不是法王的敵手,被法王嚼吞了,只留下了兩塊令牌?!?p> 呂長樂和樓云對視一眼,居然有人在八個月前走上了西天這條長生路?可惜那人直接就被搞死了,還爆了兩塊令牌。
樓云問道:“那是兩塊什么令牌,快說,不然我這兄弟手中的天雷,可不是鬧著玩的?!?p> 噬心蟲突然一陣痙攣,身上出現(xiàn)了一個腫塊,緩緩地蠕動著。噬心蟲張開大嘴,吐出了一塊令牌,道:
“小妖記得法王說,那年輕人被他吃掉之后,得到了年輕人的記憶?!?p> “那年輕人是李淳風徒弟家的管事,偷了家主的令牌和李淳風的一封家書,于是在看了家書之后,利用其中一塊令牌來到了西天長生路,可是他運氣不好,剛出現(xiàn)就被法王吃掉了?!?p> 呂長樂嘴角抽了抽,這個年輕人是個憨憨,剛出現(xiàn)就死了,連個名字都沒有,著實可悲。
不過……那令牌居然能走上西天這條長生路,莫非那兩塊令牌刻有通天碑的符文?
想到這里,呂長樂單手一招,道:“萬物為兵,借土為人?!?p> 土塊化作一只手,將小妖身邊的那塊令牌撈在手中,然后回到呂長樂的左手處。
“虛——元——界。”呂長樂看著令牌。
只見這令牌巴掌大,似銅亦似木,一面上寫著‘虛元界’三個字,道門的一種云篆寫成,其下刻滿了符文。
令牌的另一面,卻是一幅地圖,線條紋理匯聚成了一條彎彎曲曲的道路,上有城關(guān)隘口、山川地陸、河川海洋等,刻畫極其詳盡。
呂長樂微喜,忙遞給樓云。
樓云一看,道:“好家伙,這真的是通天碑的通天挪移大符文,哈,我明白了,魏征交給袁天罡的玉匣,其中應該就是這樣的四塊令牌。”
他立刻看向噬心蟲,問道:“那法王還說了什么?有沒有提到令牌?!?p> “有提到過?!?p> 噬心蟲戰(zhàn)栗不止,道:“法王說,那年輕人看完家書,知道這世上有四塊通天碑,魏征又鑄造了四塊通天令牌,為的是交托給老耳莊、正氣屋、通玄古齋這三大不可知之地,為后來之人開辟出一條長生路?!?p> “西天長生路,當年被一個唐朝和尚走穿了。其它三條長生路,至今沒有被人打穿?!?p> “李淳風在家書中說了,交托令牌給通玄古齋等地,為后人開辟一條長生路,這是萬世功德。”
呂長樂和樓云再對視一眼,臉色微變。
這么說,另外兩塊令牌已經(jīng)交托給了三大不可知之地。
余下的兩塊令牌,一塊在自己手中,那另一塊令牌又在哪里?
呂長樂問道:“另一塊通天令牌在哪里?”
掌中雷動!
噬心蟲往后縮了縮,戰(zhàn)栗地道:“小妖一時起了長生貪念,西天長生路艱難萬險,便是大仙也難走到靈山大雷音寺,小妖為了長生,就偷了這一塊令牌,逃了出來。另一塊令牌,自然還在法王手中?!?p> 它繼續(xù)說道:“小妖逃至長安,法王也追到了長安,小妖哪里是法王的對手,只好潛藏起來,等到將來化作人形,就利用這一塊令牌去長生路?!?p> 呂長樂哼了聲,道:“你上次跑掉之后,還敢回來,指使飛蛾來害我?!?p> 掌中雷動,噼啪作響,炸起了一串雷火,嚇得噬心蟲一陣哆嗦。
噬心蟲抖道:“小妖那日只是湊巧路過,害你的是法王,不是小妖,小妖不是飛蛾,如何能御使飛蛾去害你。”
呂長樂眉頭一緊,臥槽,一直以為是這條噬心蟲回來報復,原來指使飛蛾撲棱家宅的黑手是那法王,可是,自己什么時候得罪過那法王?
也可能是噬心蟲撒謊?
呂長樂不由問道:“那些百姓體內(nèi)的蟲子,又是哪里來的?”
噬心蟲道:“也是法王的手下干的,和小妖沒關(guān)系,小妖只是一只噬心蟲,只吃人心,不會到人的腦子里去的?!?p> 呂長樂看了眼樓云,兩人同時臉色一變。
那法王是從西天長生路中逃出來的,本事不可小視。
呂長樂繼續(xù)追問道:“我問你,那法王為什么要毀掉其它的三座通天碑?!?p> “小妖曾想利用通天碑直接逃向其它的長生路,可是被法王發(fā)現(xiàn),幸好逃脫?!?p> 噬心蟲猶豫片刻,道:“不過自從那日以后,法王派了手下監(jiān)視通天碑,小妖再沒機會逃入那里,小妖想,法王毀掉通天碑,肯定有法王的打算,不過小妖不知道?!?p> 呂長樂點點頭,淡淡道:“最后一個問題,法王手中的那一塊令牌,是通向哪一條長生路的?”
噬心蟲道:“西天界?!?p> 如此一來,魏征留下的四塊令牌,去向已經(jīng)很清楚了。
呂長樂手中這塊,是通向虛元界。
法王那塊,是通向西天界,也就是西天體系的長生路,但是已經(jīng)被唐長老給走穿了。
另外兩塊令牌,在三大不可知之地,老耳莊、正氣屋、通玄古齋,但是具體落到哪兩個地方,還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通向玄天界的那塊令牌,就在這三大不可知之地。
“多謝你幫我解了這么多的疑問?!?p> 呂長樂目光一沉,掌心兵符中,一道雷虎向著噬心蟲撲去。
一聲驚雷炸響之后,原地只留下一個黝黑的深坑,那條噬心蟲炸成飛灰散去。
樓云奇道:“它已經(jīng)很配合我們了,你還要弄死它。小僧都有些不忍心了?!?p> 呂長樂淡淡道:“不殺了這條蟲妖,難道你養(yǎng)著它?”
樓云嘿嘿一笑,道:“小僧開玩笑的,這條蟲妖害死了我的小徒弟,豈能讓它死得這么便宜。小僧還有問題沒問清楚,你就把它給劈成了灰燼。”
呂長樂微怔道:“什么問題?”
樓云神情一緊,道:“那法王的修為如何,本體是什么,剛才都忘記問了。”
呂長樂撓了撓頭,他也忘記了,剛才一門心思只想搞清楚通天令牌的事,居然把法王的事給拋在腦后了。
他收了兵符術(shù),看著手中的虛元界通天令牌,好奇道:“老樓,這通天令牌應該怎么用?”
樓云微微沉吟,道:“但凡是令牌一類,或是符文道器,大多是滴血其上,要不然你試試滴一滴血看看?”
話落,剛剛滴血在令牌上的呂長樂,就被令牌上的白光給收了進去。
現(xiàn)場只留下呂長樂的一句悲憤怒吼:“王八蛋樓云,你又害我……啊……”
樓云一顆光頭左看看,右看看,哪里有呂長樂的身影,便連那塊令牌也徹底不見了。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