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家兩個殘疾

　　孫小娟臉上笑開了花，一人幾塊把盤里剩的幾塊全給孩子們分了。

　　“這就是餅干，跟點心差不多，就是個零嘴。冷飲就是加了冰塊，熱天喝著又涼快又有味道的甜水。我們家在喇叭街租了個鋪子，過段時間開張，賣的就是零嘴和冷飲，以后大家多多賞光啊，我給大家優(yōu)惠?！?p>　　“哎喲，又是新院子又是新鋪子，你們家老有錢了吧，以前干什么的呀？”

　　“我剛才瞧著你們家牛車居然是四個輪子的，我從來沒見過四個輪子的車，你們是京城來的吧？”

　　看孫小娟穿的粗布衣服和大咧咧的言談舉止就知道是個農(nóng)婦，大家有意與新鄰居打好關(guān)系才說些好聽的恭維話，孫小娟心里很是熨帖，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細(xì)縫。

　　孫小娟紅光滿面地笑道，“我們就是南山村的，閨女想出了餅干的生意這才搬到了縣城里來。那四輪車也是我兒子做的，他跟著我爹學(xué)了幾年木工，自個搗鼓出來的。”

　　孫小娟語氣謙虛，眼角眉梢卻都透露著滿滿的驕傲。

　　大家聞言，七嘴八舌的發(fā)出了艷羨聲，有這么能干聰明的兒女，真是好福氣。

　　孫小娟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一個嘴角長了個大痦子的大娘突然八卦地問道，“我剛才瞧見牛車?yán)锉Я藗€姑娘出來，那是你女兒？”

　　當(dāng)時大門沒關(guān)，巷子里的不少人都瞧見了，全都一臉好奇地看著孫小娟。

　　孫小娟哪兒聽不出她們在好奇什么，笑容沉了沉，“我大女兒身體不好，走不了路?！?p>　　像是找到了有趣的新奇事，周圍一下子議論開了。

　　“原來是癱子。不過還好腦子聰明，能給家里想賺錢的生意，不然就要養(yǎng)個一輩子白吃飯的?！蹦情L了痦子的大娘是個口無遮攔的，孫小娟本就是個爆炸性子，何況說的是她心肝上的大女兒，當(dāng)即就要炸毛啐回去，井和突然喊著‘娘親’，蹦蹦跳跳地從巷口跑回來。

　　井和看見孫小娟，立馬掙脫開井文松的手跑上前，一把挽住孫小娟的胳膊，撒嬌地念叨著，“娘親，娘親，小和好累啊，肚子都咕咕叫了，你聽?！?p>　　他邊說邊挺了挺自己的肚子，讓孫小娟聽他肚子的叫聲。

　　“小和想吃烤雞腿，上次甘甘妹妹做的烤雞腿好香好香，甘甘妹妹說以后還烤給我吃?！?p>　　那些嘀嘀咕咕的大娘大姐們聽井和說話這樣，哪兒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說話的語氣，分明是個腦子有問題的傻子。

　　孫小娟瞧著大家看熱鬧的表情，心中頓時火冒三丈，卻隱忍著沒在兒子面前爆發(fā)，吩咐二兒子井文松，“把你大哥帶屋里去?！?p>　　井和還想著烤雞腿，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撒嬌，“娘親，小和要吃烤雞腿，烤雞腿……”

　　孫小娟摸摸他的臉安撫他，“妹妹屋里有梔子花，去屋里找妹妹，晚上給你吃烤雞腿?！?p>　　“我也要花花，我去找妹妹要。”

　　井和一下子轉(zhuǎn)陰為喜，發(fā)出歡快的咯咯笑聲，小跑進(jìn)家里去了，井文松也跟著進(jìn)了院子。

　　孫小娟瞧眼那些看笑話的鄰居，再沒了之前的熱情，將盤子里的碎屑倒掉，拍了拍空蕩蕩的盤子，哼了一聲，轉(zhuǎn)身也進(jìn)了家門，將門砸地砰一聲巨響。

　　人走了，大娘大姐們也徹底肆無忌憚，不再壓制嗓音。

　　“女兒是癱子兒子是傻子，還真是可憐?！?p>　　“一個家里就有兩個殘疾，嘖嘖嘖……”

　　“別可憐人家了，人家有院子有鋪子，家底厚著呢，指不定我們?nèi)锸畮讘羧思叶紱]人家有錢。”

　　“我之前遇到了劉舉人，這院子是租出去的，又不是他們買的?！?p>　　“租得怎么了，租金一年少說也得十來兩，你們誰家拿得出來。”

　　奶孩子的女人這話一說出來，大家都無話可說。

　　十兩銀子對普通人家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都夠他們吃一年得了。

　　“又是癱子又是傻子，要拿不出銀子，以后可不好說親。”

　　長了痦子的大娘小聲嘀咕著，心里已經(jīng)開始盤算些什么，她要能把這兩人親事說成，謝媒錢肯定少不了。

　　再抬頭看井家大門時已經(jīng)鍍上了一層金，嘴角揚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

　　用了午食井和便把自己做木工的工具鋪展開，把一大堆木頭搬到院子里，敲敲打打地忙碌起來。

　　從井甘那拿的梔子花就放在身邊，不時要看上一眼才能安心。

　　他自幼跟著外祖學(xué)木工，木工手藝非常出色，即便意外變傻，依然對木工保持極大的熱情，甚至更加專注、較真起來，技藝比以前還有了更大的進(jìn)步。

　　孫小娟偶爾自我安慰，便說這也算是因禍得福。

　　井文松和井長青則被拘在書房里寫字，井嬌嬌也乖乖地坐在一張小桌上看書。

　　姐姐讓她學(xué)書上的字，她的注意力卻全在那些五彩斑斕的圖畫上，用姐姐做的彩筆在紙上照著描畫。

　　井家多雙生，這是遺傳。

　　井甘的父親和小叔是雙生子，井甘與大哥井和也是龍鳳胎，連二弟井文松三弟井長青也是一對雙生子。

　　不過井文松與井長青性格卻是天差地別，井文松穩(wěn)重認(rèn)真，每天的課業(yè)都能按時超量的完成，還經(jīng)常從井甘那拿些課外書看。

　　井長青卻像猴子一樣坐不住，一個沒看住就跑不見人影，和井文松一同開始讀書，卻連千字文都還沒讀完。

　　孫小娟為了謹(jǐn)防他溜出去玩，運用頭懸梁的典故，把他頭發(fā)牢牢拴在房梁上，想跑只能忍痛斷發(fā)，自此他才老實下來。

　　“姐說今天你要不把千字文背完，正確地默下來，以后就再也別想出門了，免得出去丟人。不逼一逼你，薄薄的一本書你這輩子都背不下來。我們?nèi)雽W(xué)已經(jīng)比別人晚了三年，你要再不努力，將來真的就要做個目不識丁的文盲了?！?p>　　“文盲？這是啥新鮮詞。姐是要憋死我?！?p>　　把他關(guān)在家里比打他一頓還要狠，非得把他憋瘋不可。

　　井長青喪氣地耷拉下肩膀，頭發(fā)立馬被扯得生疼，連忙挺直了腰背，不敢松懈分毫。

　　娘這辦法是真狠啊，不僅跑不掉，還得時刻保持端坐的姿勢，腰都要酸死了。

　　“你還是趕緊默書吧，姐可是說話算話的人，不會留情的。”

　　井長青哀怨地撒潑叫喚，突然西邊房間傳來井甘的聲音，“長青又偷懶了？”

　　井長青當(dāng)即身體一怔，閉上嘴，低頭默起書來。

　　井文松輕笑，果然還是姐更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