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文化祭（18）
夏風吹過的街道，栽種的觀賞樹，喧囂的城市里流淌著安靜的氣息，橄欖色的路燈還沒發(fā)散光芒，而販賣機旁的垃圾箱卻堆滿易拉罐。
街對面的拉面館的店員坐在落地窗前，他發(fā)呆看著那臺販賣機，目前是第九位客人購買，等待第十位客人購買時，他便打烊關(guān)店。
穿著校服的家伙，走進他的眼幕中。
他買了一罐可樂，享受似的喝上一口，就像在工作前會喝上一杯咖啡，店員滿意地點點頭，然后去翻打烊的木牌。
上鶴玉道喝完，扔進垃圾桶內(nèi)，然后才向著回家的方向走去，今天回家得有些晚，平常是能趕上這些店鋪打烊之前的。
穿過十字路口，景色浸染一片昏黃，在人行道的對面，站著高馬尾的女孩，手里提著書包，肩上背著包裹住竹劍的劍袋。
她的目光在看日落的方向，在流動的街景里靜靜佇立著，狹長的眼角使得看上去更加英武，就像女孩祭上的英武娃娃。
“上鶴桑！”川木端雅很熱烈的說，“電影拍得很漂亮，我看得也很感動，是真的超感動！”
上鶴玉道有些驚喜，“......有點措不及防，有這么厲害？”
“是的！”
川木端雅用力地點點頭，她突然有些感動的說道：
“看到所謂的‘青梅竹馬’，總會想起我和上鶴桑的事情來，大阪和東京，就像和以前一樣呢。”
“是啊，就和以前一樣?！眱扇送白?，上鶴玉道說：“劍道部的節(jié)目應(yīng)該也會很精彩吧？”
“挺不錯的。”川木端雅笑著說，“可惜沒有電影好看?！?p> 事實上，她經(jīng)常溜去偷偷看電影，看見那演繹的一幕幕情節(jié)，兒時的回憶便在腦畔一遍遍浮現(xiàn)，就像在偷看照片集一樣，那段無法忘卻的記憶也隨之翻開。
“天上的海鷗飛得真高啊?！贝径搜趴粗切B類，“八月的東京還沒到候鳥遷徙的時候。”
“應(yīng)該是秋天的時候吧？不過它們還會回來的，就像在春天等待櫻花祭的時候?！?p> “好想去大阪看櫻花，可惜現(xiàn)在是夏天，不過會有漫展，真是讓人期待啊?！贝径搜旁掍h一轉(zhuǎn)，“上鶴桑還記得以前呆在大阪的時候嗎？”
“記得，但卻說不來以前的關(guān)西腔了?！鄙销Q玉道站住腳步。
他們停在十字路口前，上面的紅燈泛著亮光，汽車抓緊時間穿梭通過，就像身體上血管的血液拼命流動。
“哈？”
川木端雅直接用關(guān)西腔說道：“沒想到上鶴桑居然這么健忘，我一直都有好好的記憶，就像以前上課被老師叫起來念課文，
上鶴桑會連發(fā)音都發(fā)不清楚，就像舌頭打了個繩結(jié)一樣?！?p> “......有么？那也只是小學的事情了，人總是會變的?！鄙销Q玉道有些無奈，只能撓撓頭笑著解釋道。
紅綠燈替換，上鶴玉道他們徑直走過去，附近的營業(yè)店大多數(shù)已經(jīng)掛牌打烊，居酒屋和網(wǎng)吧倒是很明亮，招牌上還掛著閃爍的霓虹燈。
“那上鶴玉道是否想回去一下呢？”
川木端雅看著他，這副場景就像“源?！被氐酱筅嬉粯樱抢锍休d著上鶴玉道太多的回憶，會被一點點挖出，一點點擦去上面遮掩的塵埃。
“應(yīng)該會吧?！鄙销Q玉道緬懷的說道，“那些事情發(fā)生的恍如就像是上午一樣，會難以忘記?！?p> “那......上鶴桑有喜歡的人嗎？”川木端雅終于問出了她最想問的問題。
看完微電影的結(jié)局，這直接堅定了她心里的想法，猶豫就會敗北，唯有放手一搏才會有勝利的可能性。
所以今天她才會刻意等待上鶴玉道。
之前的對話，都是為接下來的進攻做鋪墊。
青梅竹馬，必勝！
上鶴玉道嗅到了一絲不對勁，是來自于川木端雅身上，他心里的高能預(yù)警做出警報，戀愛指數(shù)呈爆發(fā)式增長。
“已經(jīng)有了，端雅桑問這個干什么？”上鶴玉道反問。
兩人微妙的氛圍在上升，上鶴玉道忽而想到所謂‘青梅竹馬不會輸?shù)膽賽巯矂 ?，雖然那個番很爛，但名稱卻很適合解釋當前的局面。
青梅竹馬偷家？危！
過往的片段如電影般展現(xiàn)，曾經(jīng)的回憶像是走馬燈般轉(zhuǎn)動起來，心底最后的話語跨越了六年間，仿佛如此便要傾吐出來。
從他一聲不吭的搬家開始，那個身影便消失在她的周圍，他不會再來上課，他不會再來練習竹劍，就連練習累了喝的礦寶力，也只能形單影只地擺上一瓶。
那個她最喜歡一起玩耍的男孩再也不見，她曾經(jīng)在揮汗練習過后的下午，跑去旁邊他的住宅詢問，卻只剩下門口的風鈴和剛搬來的鄰居。
那個時候，她茫然的買上一支雪糕，一邊吃著一邊安慰自己，
真好，再也不用那個家伙爭搶，再也不用一起湊硬幣買可樂了，那個家伙也笨手笨腳的，早上等他上學總是遲到，中午也老是忘記帶便當，就連下午練習竹劍也經(jīng)常的打著自己，
真的是一個......超級超級大笨蛋吶！
她以為他會回來的，就像那些電視劇上一樣，他會背著一把竹劍，回到這個劍道館，那個時候的他一定會說：
‘好久不見，這些年我的劍技可是變得超級超級厲害哦！’
那個時候，她一定會拿著竹劍，狠狠教訓這個不辭而別的家伙，先把他的腿給打斷，讓他不再亂跑。
為了這個場景，她一直很刻苦的練習劍道。
每天放學便全身心投入劍道中，從小學組關(guān)西冠軍，再到少年組關(guān)西冠軍，比她大兩三歲的女孩，也禁不住她的全力劈砍。
國中三年級，全國國中組冠軍。
她做到了她的目標，可那個家伙再從未出現(xiàn)，就像是他已經(jīng)走遠，走進她的記憶森林深處，在里面搭建起一間樹屋，再也不會出來。
她拿到東京私立高中的免試入學，他們?nèi)叶紱Q定搬去東京，在那里再開辦一間道場。
可川木端雅不甘心。
她仍認為，上鶴玉道會回來，也許就在候鳥歸來的暖春，站在櫻花盛開的街道上等待著她。
于是她留了一封信，讓搬來這里的住戶轉(zhuǎn)交給他。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沒有任何消息傳來，聽見最多的一句，是‘大阪的櫻花又盛開了，端雅醬想喝櫻花酒嗎？’
直到那個下午。
那個笨蛋，再一次闖入她的眼中，在同一所學校，在同一個年級。
川木端雅以為她會很感動，其實沒有，就像她一直堅信著上鶴玉道會回來，所以這不算是異鄉(xiāng)的重逢，而是遲到的相遇。
......
“我想和上鶴桑...交往！”
“因為喜歡?！?p> 上鶴玉道站住了腳步。
他看著對方的臉龐，有些無言，只能轉(zhuǎn)頭看向橘紅的天空，說道：
“抱歉，我已經(jīng)有交往對象了?！?p> 川木端雅傻了，她才不會相信這個笨蛋會有交往對象，除了她以外，還會有那些女孩喜歡他。
“是誰?。?！”
雖然被拒絕了，但是總比被說‘我不喜歡你’好，至少青梅竹馬還是有優(yōu)勢存在的，才不會像是英梨梨式的敗犬。
上鶴玉道說：“是我后桌的女生，一個中二病還沒畢業(yè)的人，滿腦子的幻想?！?p> “中二??？！”川木端雅一掃剛剛產(chǎn)生的氣餒，“我是不會放棄的！就算比別人搶先一步?！?p> 上鶴玉道一臉驚愕：“這算是什么神展開，不應(yīng)該哭著跑遠嗎？”
“才不是，我會像竹劍一樣銳意進取，一同破開阻擋我的障礙，無論是道場上的對手，還是情場上的對手。”
“......”
川木端雅神色一如平常，唯正視失敗方可有獲勝之機，難道就要因為有交往對象而拋棄這些年來的情感？那么這顆心臟該是有多脆弱不堪，連這一點都防御不住。
......
次日，星期二。
這是文化祭的最后一天，進入學園參觀的人數(shù)有增無減，而社團展與班級展在進行著最后的角逐，爭奪著最后的第二，三名。
第一名自然毫無懸念，屬于生活研討會的那群家伙，整個放映教室座無虛席，每一場幾乎都是爆滿。
勝利已經(jīng)毫無懸念。
劍道館。
作為運動類的社團，劍道部也在他們場地開展著活動，除卻表演性質(zhì)的開場節(jié)目外，還有以竹刀擊碎物品和趣味性對抗。
穿戴著護具的平井子揮了揮竹劍，傳來呼呼的破空聲，揮舞起來很結(jié)實，像是極道們會使用的棒球棍。
她看著剛從更衣室出來的源平姬，挑釁的說道：“聽說你劍道很厲害？敢不敢和我比試？”
源平姬沒理她。
她穿著黑色的裙褲，扎住一個劍道馬尾，雙手握住竹劍劍柄，中二的說上一句：
“真是有趣啊，破碎的舊土上隕落著昔日的王冠，是王的氣息，今日歸來，當斬魔王，榮耀加冕?！?p> “她在說什么？怎么一臉幼稚的樣子?！逼骄訂柹销Q玉道。
上鶴玉道無奈的攤攤手，“中二病發(fā)作，現(xiàn)在都還沒有畢業(yè)?！?p> 平井子露出得意的笑容，她滿臉嘲諷：“原來如此，真是一個愚蠢的人，幼稚的就像小孩子一樣?！?p> 他們踩在木制地板上，手里的竹劍立于胸前，上鶴玉道原本是不打算來的，而是川木端雅的強烈要求。
她說，‘總得明白自己對手的實力，才能知道自己所要超越的距離?！?p> 她堅定地向上鶴玉道這里走去。
“我叫川木端雅，是劍道部女子首席，同樣也是上鶴玉道的青梅竹馬。”
話語中“青梅竹馬”的語氣很重，仿佛在宣示她在上鶴玉道心里的地位，她知道在第一次交鋒中，絕對不能怯弱。
“沒興趣，最好走開點?！?p> 平井子霸氣壓場，她對于對方的自我介紹不以為意，甚至不耐煩的說道，儼然一副少主的架勢。
源平姬聞到了一股危機感。
她看著面前這位女孩，對方明顯來勢洶洶，絲毫沒有敗犬該有的姿態(tài)，相反，就像是卷土重來的國王。
“川木端雅？”她從調(diào)查的資料里回憶起這個名字，“我叫源平姬，聽說你是神道無念流的人，拿過全國國中組的冠軍？”
“沒錯，我要和你比試一次，你會劍道嗎？”川木端雅說，雙眼直視著源平姬，仿若噴濺出火花。
“那好，那就來吧?！?p> 兩人彼此靠近，頭頂戴著頭盔，雙手持握竹劍，平放著互相對準。
上鶴玉道充當裁判。
源平姬知道這位青梅竹馬，從對方充滿戰(zhàn)意的身上，她就知道這是一場無法怯弱的戰(zhàn)斗。
不過所幸的是，她的劍道同樣很出色。
平井子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人，站在上鶴玉道的身旁，“名為爭風吃醋的戰(zhàn)斗，上鶴同學，挺會玩的啊?！?p> “這個真的不是我干的。”上鶴玉道一臉無辜。
“真的喜歡挑戰(zhàn)底線呢?！逼骄有σ饕鞯乜粗?，“不過作為懲罰，今天下午你是沉進東京灣呢，還是從天空樹上跳下去?！?p> “這懲罰也太過了吧，能換一換選項嗎？”
“或者單獨陪我逛文化祭一天。”
“......還是有點難。”
“那就前兩個選項選一個。”
“別，井子，請再給我一次機會?！?p> “好啊?！逼骄幽弥駝?，劍尖的鈍角戳了戳上鶴玉道的臉，“今晚去你家，這總可以吧？”
“好！”
比賽開始。
川木端雅起手，瞬間氣合，一記袈裟斬斜砍向源平姬，這是來自神道無念流釋義的一擊。
‘心無雜念，一擊破敵！’
四塊竹片夾在一起的竹劍如若下沉的流星，無數(shù)次的揮劍只為如此暢快淋漓的一次，肌肉記憶與心神交會的一擊。
“當——”
源平姬防住了。
兩者的竹劍碰撞，原本算是堅硬的竹片卻變形扭曲了一下，源平姬同樣調(diào)動力量，在第一招上不落下風。
薩摩示現(xiàn)流！
運用身體調(diào)動力量，就像是將全身的力量搬向源平姬的手臂上，這是最暴力的流派，堪比鼎盛的神道無念流。
接著，源平姬的身體便像桃花般飄忽起來，讓人想起四月桃花綻放的季節(jié)，粉色的花瓣會輕柔的飛揚在半空中。
這是明智鏡心流，最為得意的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