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緣滅緣終盡,花開花落花歸塵。半善半惡半隨心,難徹難悟難歸真?!边@是聿明氏對每年只能開一瞬間的曇花所說的話。表達了對事物消亡的感嘆,一切事物都會有終結之時,無論曾經是怎樣最后都會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堙沒在人世間。正所謂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會懂得珍惜,只有在離別后,才知道懊悔,佛前五百年的叩首,才換得今生一次擦肩,一次相視一笑,只是當時的我們,不懂什么叫珍惜,而幸福,卻往往是在不經意間,悄悄的溜掉了。
今年是2009年,韓凌17歲,1.75左右的個頭,略長的頭發(fā),臉上也帶著些許成熟的模樣,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內向自卑的孩子,中考過后,韓凌走進了許昌市第二高級中學的大門,面對即將開始的高中住校生活,韓凌有些興奮,而興奮之余,也有些緊張,許昌市第二高級中學,被當?shù)厝撕喎Q為二高,曾經坐落在許昌老城區(qū)的一個胡同里,道路崎嶇,交通不便,校區(qū)狹小,教室簡陋,隨著許昌城市大開發(fā)的腳步,二高遷校至許昌市新區(qū),雖然離市區(qū)遙遠,但交通便利,新修的十車道寬闊平整,嶄新的綠化帶,挺拔的行道樹,遠處塔吊忙碌的身影,在新路上穿梭過往的工程卡車,以及一棟棟即將崛起的建筑群,許昌這座沉寂了多年的古城正向著快速城鎮(zhèn)化的道路上一路飛馳,許昌新城的日新月異,為許昌的人民也帶來了全新的生活發(fā)展空間,也為居民的生活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校門前接送學生的轎車一望無際,家長們把學生送到門口,有的父母替首次住校的子女背著行囊,辦理者入學的各項手續(xù),當然,這里不包括韓凌,韓凌是坐公交車來的,父母從126廠來到許昌市打拼,開了一個小小的廣告公司,雖談不上發(fā)財,可家底也漸漸的殷實了一些,剛在許昌市買了房子,告別了顛沛流離的租房生活,這算是在許昌站穩(wěn)了腳跟。應韓凌的要求,父母沒有來送自己,韓凌走下公交車,看著二高新校區(qū)的大門暗自感嘆新校區(qū)的氣派,許昌市第二高級中學這幾個金屬大字鑲嵌在大理石堆砌的校門上,在陽光的映射下反射著金色的光芒,步入校園,噴泉噴出的水花在陽光的折射下映出一道彩虹,莊嚴肅穆的教學樓前國旗迎風飄揚,好一派莊嚴而神圣的景象,韓凌想著,走進了教學樓,高一八班,在教學樓的三樓,韓凌找到了自己的教室,教室里稀稀拉拉坐著十來個學生,大部分都在議論著高中的生活,猜測著自己未來的班主任是什么樣子,看起來還沒有正式排座位,韓凌隨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把書包放在課桌上,坐在椅子上打量著周圍的同學,這時,其他沒來的同學也陸陸續(xù)續(xù)的趕來,教室里很快就熱鬧了起來,韓凌看著一個個的同學,想著能否遇到一兩個熟悉的面孔,事實讓韓凌有些許失望,都是生臉,隨著教室大門的又一次開啟,一個雙手抱著一摞課本的女孩走進了教室,韓凌上下打量了一眼,女孩個字挺高,韓凌目測至少得一米七以上,齊劉海披肩長發(fā),帶著一副白色眼鏡框的方框眼鏡,隔著透明的鏡片只能看見一對長長的睫毛,因為女孩一直盯著自己腳下的路,韓凌看不見她的眼睛,鼻梁不高,嘴角天生有些上翹,左唇角一點朱砂痣襯的女孩的皮膚愈發(fā)雪白,女孩的身體很單薄,兩條纖細的長腿裹在緊身的牛仔褲里,稍稍有些內八字腳,腳上蹬著一雙白色的帆布鞋。女孩找了個位置坐下,沒有說一句話,韓凌收回了自己的眼光,翻開剛發(fā)的語文課本,看著課文打發(fā)著等待的時間。在班級點名的時候,韓凌留意到了女孩的名字——夕顏
班主任是在下午五點左右來到班級的,簡短的自我介紹之后,開始給全班同學分寢室,交代一些住校生活的注意事項和校規(guī)校紀,就這樣,一下午的時間匆匆流逝,韓凌的高中生活正式拉開了序幕。
初入高中的新鮮感很快就被無聊與枯燥所取代,六點起床,跑早操,上晨讀,一上午四節(jié)課,午休到下午2:00,下午四節(jié)課,吃晚飯,晚自習,直到每天九點,回寢休息,日復一日,似乎從未改變,唯一有些變化的,是韓凌在新的環(huán)境中交到了朋友,韓凌感到很溫暖,之前說過,在韓凌小學的時代,除了木槿,沒有朋友,也沒有玩伴。三年的初中生活,只留下了司徒鐘和王一飛兩個死黨。
韓凌跟孫小奇做了同桌,是班主任的安排,也是班主任的無奈之舉,孫小奇是班里的刺頭之一,雖然不打架,但逃課上網,以及廁所抽煙之類的事情常有發(fā)生,可謂是大錯不犯,小錯不斷,而韓凌是班里的紀律委員,班主任有意讓韓凌約束一下這位讓人頭疼的學生,才做如此安排。
說起韓凌的紀律委員,還有一段隱情,高中生大體分為兩類,一類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類型,此類型多為每個班級排名前十的優(yōu)秀學生,一類是混吃等死,沒事找事類型,韓凌屬于后者,復讀那一年讓韓凌知道了該如何跟混子們打交道,無非就是打架斗狠而已,韓凌很快就成為了政教處主任長期關注的對象,這一切得益于軍訓結束后的一次群架事件,幾句口角,兩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引發(fā)了二高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參與人數(shù)最多的一次高一高二兩個級段之間的斗毆,戰(zhàn)爭結束后,一張留校察看的處分布告,讓韓凌在級段一舉成名,也正是這個緣故,韓凌當了班級的紀律委員,班主任也許是希望讓韓凌這個表面上的混子頭能穩(wěn)定班里不安分因素,少給自己找點事。
說也諷刺,一個初中時代挨打都不會還手,被人欺負只會自己抹眼淚的韓凌竟然稀里糊涂的成了班里的混子頭,混子頭就混子頭吧,韓凌不喜歡看電視,也沒看過什么《熱血高?!贰ⅰ豆呕笞小分悊栴}青年必修電影,但這種不被人欺負的感覺,韓凌倒是挺受用,也有點飄飄然,就像隔壁班的???,許昌學生界的傳奇人物,初中開始組織打群架,搶地盤,收保護費,雖說離黑社會還差得遠,可隱隱也帶著幾分帶頭大哥的風范,一度讓韓凌十分神往。
做同桌之前韓凌跟孫小奇沒什么交集,小奇?zhèn)€子不高,長相中透著古靈精怪,從外貌上來看,論調皮搗蛋,這哥們絕對是專家級別的,記得剛坐在小奇旁邊的時候,小奇在上課的時候總是拿著幾個乒乓球用手一片一片的撕著,然后把撕成碎片的乒乓球片用紙包起來,韓凌看著一臉懵逼,想著這哥們搞啥發(fā)明呢,可當韓凌問起的時候,小奇邪魅一笑,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后來的事實證明,這哥們確實是惡作劇的祖宗,三個乒乓球碎片,用紙包好,點著一端,等火苗燃起后迅速吹滅,那就是一個簡易的煙霧彈,第一次試驗是在課堂外的走廊上,好家伙,瞬間煙霧彌漫,從外面來看,好像是火災現(xiàn)場,而且這煙霧中更要命的是嗆人的氣味。試驗成功以后,在韓凌的推波助瀾下,韓凌和孫小奇成立了一個小小的地下軍火交易站,想搞惡作劇的同學你傳我,我傳你,源源不斷的煙霧彈訂單接踵而至,倒霉的卻是寢室的查寢老師,一個禮拜,至少有六天值班室都是被煙霧淹沒,只能呼吸著刺鼻的空氣入睡。
有人問,高中時代叛逆青年的標志都是啥,告訴你,無外乎以下幾點,打群架,別管誰對誰錯,打就對了,上課不是睡覺就是搗蛋,非主流,就是把頭發(fā)整的跟超級賽亞人似的,再往身上在掛一堆零碎,走路得低著頭塌著腰,現(xiàn)在看起來神經病一樣的裝束在當時,那特么就叫頹廢,就是帥,再有就是早戀,別管以后會咋樣,性格是否合適,大小得有個早戀對象,不知道別人是怎么想的,反正韓凌是照著以上的標準收拾自己。打架好辦,跑的快就行,被校領導逮到可不是鬧著玩的,非主流吧,韓凌也學著留起了長發(fā),然后用劉海蓋住半張臉,不過很快韓凌就把劉海甩到了一邊,因為走路因為這個沒少撞墻,不過韓凌可不敢整一身非主流制服,因為怕自己拿當過儀仗兵的老爹給自己一頓皮帶,至于早戀對象,這對韓凌來說卻是個大難題。
倒不是韓凌長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韓凌挺喜歡問題青年教科書——壞蛋是怎樣煉成的里面評價謝文東的一句話“帥氣不足,清秀有余”反正就是這么個長相,不帥,也不丑,就是有一點,韓凌見著心儀的女孩就說不出話,記得初中復讀的時候,跟同學打賭去追同班的文藝委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家小姑娘約到小花園里,韓凌憋了半天,扯東扯西扯了一大圈,“我喜歡你”這幾個字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混子嘛,總是成群結隊的,沒過多久,韓凌的身邊就多了一群狐朋狗友,老五,寢室五號床位擁有者,電競半職業(yè)選手,泡妞達人,別看有點微胖,可長著一張能說會道的嘴,不少小姑娘在這老哥的甜言蜜語下就這么著上了賊船,張風,用現(xiàn)在的話說標準富二代一個,可就是一身的牌子貨在這哥們瘦的只剩骨頭的小身板上一套,怎么看怎么像地攤貨,不過要說跟韓凌交集最多的,那就是自己的室友兼同桌——孫小奇,這哥們特別聰明,可總是用不到地方,記得又一次這哥們在廁所偷著抽煙,被級段主任逮了個正著,就在其他抽煙分子繳械投降的時候,孫小奇二話沒說,奪路而逃,然后讓整個級段的學生老師看了一場二人全樓大賽跑,還好孫小奇雖然個子不高,卻是班里籃球隊的控球后衛(wèi),身體素質過硬,級段主任甩著腐敗的肚子攆了足足半天,從一樓到四樓,從四樓又回到一樓,生生是攆不上,就在孫小奇繞過級段主任的身影鉆回班里,滿以為大功告成的時候,一個錯誤的舉動完全暴露了剛才賽跑的冠軍就是自己,他跟韓凌換了外套,原想著來個雙保險,結果卻高估了韓凌的體重,在級段主任挨班搜查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這個被韓凌的風衣裹成冰棍的家伙,好在韓凌一口咬定,這就是小奇的衣服,就是最近吃胖了而已,級段主任沒有證據(jù),只好作罷。
說起小奇,在韓凌跟他成為同桌不久后就發(fā)現(xiàn)了他的一大怪癖,吃齋,現(xiàn)在叫素食主義,那時學校的小賣部最暢銷的零食就是麻辣雞肝,那天韓凌買了兩個,在位置上吃的正嗨,小奇湊過來說了一句好香,韓凌遞給小奇另一個沒開封的雞肝,可小奇搖著頭說自己不吃肉,一開始韓凌還以為是小奇客氣,再三推讓,直到小奇道明原委,再兒時,小奇有幸目睹過一次殺豬現(xiàn)場,從此烙下了心理陰影,看見肉,或者說聞見肉味就犯惡心,后來韓凌也做過很多次的試探,想幫助小奇改掉這個怪癖,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在寢室里韓凌當著小奇的面啃著司徒鐘送來的饞嘴鴨,架不住肉香的誘惑,猶豫再三的小奇才接過了韓凌遞來的鴨腿,要說鴨腿其實不大,對于十六七的男孩來說,啃完一個鴨腿也就是三兩分鐘的事,可小奇把肉在嘴里咀嚼足足半個小時之后,還是過去不心里的那道坎,看著把肉吐出去的小奇,韓凌才放棄了幫小奇改正怪癖的想法。
孫小奇經常帶著韓凌打球,即使韓凌球技實在不堪入目,可以說除了犯規(guī)之外別無他長,但有孫小奇的存在,韓凌也開朗了不少,多了些許笑容,少了些許落寞。身邊的朋友也的多了起來,張浩天、孫小奇、孟浩遠、呂蒙,張峰,直到今天為止,每每韓凌回想起這些熟悉的名字,依然還會笑,那笑紋從嘴角,一直到心底,學生時代是值得每一人去珍惜,值得用一生的時間去沉淀,只有那時的友情,愛情,不摻雜任何利益,只有純凈的感情,就像是窗外飄起的雪花,永遠的潔白無瑕,干凈,純粹,就在無聲無息之間,鋪滿了整個城市,許昌下雪了,韓凌迎來了高中時代的第一個冬天。
韓凌是不喜歡冬天的,雖然父母給了自己東北人的血液,但寒冷依舊讓韓凌感到不安,大雪過后天地一片寂靜,靜的可以聽見雪花飄落的聲音,這份安靜也讓韓凌心生畏懼,也許是自己的心閉塞的太久,他害怕孤單,害怕寂寞,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韓凌學著為自己打造了一副堅固的盔甲,在保護自己那顆渴望朋友,渴望陪伴的心的同時,也把真正的自己,深深的鎖在了盔甲之后,在其他人看起來冷漠的背后,隱藏著的內心卻從不曾被人所發(fā)現(xiàn)。每當雪花落下,天地一片安寧,沒來由的孤獨卻再一次涌上心頭,揮之不去。
“好冷?。 表n凌打了個冷戰(zhàn),許昌的冬天不算冷,寒風也不至于刺骨,但一只冰涼但柔軟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了韓凌的衣領,隨著對方指尖傳來的冰涼,像是過電一樣,韓凌從頭頂麻到了腳尖,但韓凌沒有動,也沒有去把那只手的主人就地正法,韓凌只是站著,看著外面的雪花,腦海中已然浮現(xiàn)出那只手的主人——杜鵑。
杜鵑是三班的女孩,第一次見她是在學校的食堂里,當時韓凌陪著寢室里的兄弟去見他網戀了半個多月的女孩,杜鵑恰巧就是那個女孩的閨蜜之一,那天見面的時候杜鵑嘰嘰喳喳的問東問西,韓凌實在看不下去這個三千多瓦的大燈泡,找了個借口帶著杜鵑遠離了那對小兩口,在旁邊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杜鵑扯著閑話,中心思想就是想給那倆小兩口制造點私人空間,就這么著,韓凌認識了這個看起來有點神經質的姑娘,大大咧咧,不拘小節(jié)可以說是對杜鵑最好的評價,這一點從杜鵑凌亂的頭發(fā),遍布斷壁殘垣的眼鏡,從不染妝的素顏以及....嘴角殘留的零食殘渣可以得到很好的驗證,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韓凌和杜鵑成了好朋友,韓凌給杜鵑講自己擅長的歷史題,教杜鵑吹笛子,以及每次韓凌打球失敗而歸,總少不了杜鵑善意的嘲笑和安慰。
后背傳來的寒冷只持續(xù)了片刻,杜鵑抽回了手,怯生生的看著韓凌,很顯然,杜鵑以為韓凌生氣了,但隨即看到的是韓凌燦爛的笑臉,韓凌拉過杜鵑的手,用手心的溫度去給杜鵑那冰冷的指尖加溫,“又玩雪去了吧?!表n凌沒有抬頭,正專注的溫暖掌心里那雙冰冷的小手,但韓凌沒有發(fā)現(xiàn),一向大大咧咧的杜鵑,小臉通紅通紅的,也許是冷風吹得,也許是別的什么。
就像歌里唱的那樣“有心栽花花不放,無意插柳柳成排”有些東西,在你不斷渴求追尋的時候,他總是遙不可及,可就在你不經意間,他就悄悄的來到了你的身邊。在幫同班的盧佐打了一次架后,為了感謝韓凌的仗義援手,盧佐給韓凌做了個大媒,把自己小學的同學介紹給了韓凌,后來也就是韓凌的第一任女友,至少韓凌這么認為的。
若櫻,名字雖然算不上特殊,卻很好聽,當時移動網絡不甚發(fā)達,短信占據(jù)了主要的通訊地位,從互相禮貌的寒暄,到關心對方的一切,僅僅只用了一個禮拜的時間,那時的彩信很貴,帶拍照功能的手機也不多,兩個人雖然不知道對方的樣子,但言語中也逐漸帶著些許曖昧的意思,一來二去,兩個從未謀面的人就這樣走到了一起,這樣到也挺好,起碼免去了韓凌見到心動女孩說不出話的尷尬。
西湖公園,是當時許昌僅有的一處休閑所在,韓凌和若櫻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里,那天是三月二十三日,初春的風還夾雜著幾分冬季的刺骨,八點三十,韓凌提前了半個小時,在公園的南門等著這個自己還未謀面的女朋友,說來也好笑,若櫻是個路癡,東南西北從來搞不清楚,以至于這兩個人一個在南門,一個在西門,也不知道打個電話或者發(fā)個短信,就這么傻傻的等著對方,知道快中午的時候,韓凌才撥通了若櫻的電話。當韓凌一路小跑的從南門跑到西門,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衣著單薄,在些許微涼的春風中瑟瑟發(fā)抖的女孩。若櫻個子不高,頂著一頭微微泛黃的短發(fā),皮膚白皙如紙,白色T恤,背帶牛仔褲,蹬著一雙白色的板鞋,由于寒風的緣故兩頰泛起了些許紅暈,細長的眼睛雖然不大,卻很有神,韓凌再次撥通了電話,聽見女孩的褲兜里手機鈴聲響起,韓凌一笑,隨即脫下外套,從背后披在了女孩肩上,若櫻像是一只受驚的小兔子,猛然回頭,看見了韓凌的笑臉,若櫻的小臉登時紅的更厲害了。
韓凌攬著若櫻的肩膀,漫無目的的在公園一圈一圈的走著,聊著對未來憧憬,對今天初次相聚的感覺,公園里有一座人工的小山,小山不高,草木叢生,陽春三月,乍暖還寒,樹木裹雜著清晨凝結的露水在陽光下升騰,草坪上一片青綠,那是剛剛抽出的新芽。時近午時,晨練的人們早已退去,山上只剩下了兩個人的身影。韓凌在右,若櫻在左,就在韓凌偷偷的看若櫻的時候,兩個人的目光碰巧對在了一起,若櫻沒有躲開,相反閉上了眼睛,韓凌輕輕托起女孩的下巴,一個吻,烙在了女孩的唇間。
也許過了很久,兩個人才分開,此時若櫻的白皙的臉上已是一片緋云,若櫻把頭靠在了韓凌的胸口,雙手環(huán)在了韓凌腰間。韓凌低著頭,用臉抵在若櫻的頭上,雙手擁著懷里的人,韓凌能聽見自己的心跳,竟是從未有過的強烈。
若櫻在省會上學,鄭州藝術學校,音樂專業(yè),按現(xiàn)在的話來說,應該是中專,韓凌不懂,只是把這個名字記在了心里,韓凌高考志愿填報的是中原文化藝術學院,正是鄭州藝術學校改名后重新組建的大學,很難說有沒有若櫻的影響在里面。
你儂我儂的日子僅僅持續(xù)了不到三個月,若櫻通過盧佐把分手的意愿傳遞給了韓凌,甚至連韓凌最后一面都沒有見,最后一個電話也沒有打,平日里滴酒不沾的韓凌那天晚上在寢室自己灌了一斤多的白酒,吐了個天昏地暗,韓凌自己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難過,還是別的什么。說實在的,韓凌的酒品實在不好,因為這次分手,同寢室的兄弟們算是到了大霉,至少,往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寢室里的兄弟們只能用涼水洗腳,六個暖水壺,被酒后發(fā)瘋的韓凌砸了個粉碎,孫小奇床位的梯子也被韓凌一腳踢斷,很久以后孫小奇還總是拿這件事取笑韓凌。最慘的,莫過于寢室不結實的木門,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就這么誕生了,直到畢業(yè)的時候,多了一個洞的寢室房門依舊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最后可能是韓凌折騰累了,沒脫衣服就倒在床上睡了,可寢室的兄弟們都能聽見韓凌的夢囈,整晚,韓凌都帶著哭腔低語著若櫻的名字,低低地聲音呢喃著,可具體說了什么,誰也沒有聽清楚。
日子還得過,很快,韓凌把若櫻放到了心底,身邊的朋友也很識相的不去提起這段讓韓凌自己都解釋不清的感情,稀里糊涂,就這么著吧,“其實,當我意識到再也見不到她的時候,我哭了,只是沒讓你們看見而已。”多年以后的韓凌對朋友們這么說,而那晚的當事人聽韓凌這么說之后總是欲言又止的笑笑。
當時還沒有微信,最潮的社交軟件是qq,最流行的發(fā)帖中心叫做QQ空間,以此為基礎的情侶空間,好友買賣等線上文字小游戲也一應而生,韓凌也不例外。也再為了手機屏幕上的數(shù)字每天努力著。
陰差陽錯,韓凌和杜鵑成為了別人眼中的“情侶”,也許是為了好玩和杜鵑開通了情侶空間,也許是杜鵑經常穿著韓凌的外套到處閑逛,也許是杜鵑總是和韓凌一路回家,很多人都在這樣議論著,韓凌的朋友們也這樣猜測。
韓凌知道,杜鵑只是自己的好朋友,談不上什么情侶,至少自己是這樣想的,他們沒有說過一次情侶之間的甜言蜜語,沒有擁抱,也沒有牽過手,對于杜鵑來說,也許自己也只是他眾多朋友中的一個,因為韓凌不止一次的見過杜鵑和其他男孩在一起打打鬧鬧,就算是其他男孩借著合影的機會揩油,杜鵑也從來沒表示過不滿,總是滿不在乎且沒心沒肺的笑,韓凌只是覺得,跟杜鵑在一起,很輕松,韓凌把若櫻的事情講給了杜鵑,杜鵑卻沒有像其他朋友那樣勸韓凌放下,相反卻鼓勵韓凌努力再把她追回來,說的簡單,可自己不知道她在哪,就算去找,也不知道從哪找起,每每談起,韓凌總是苦笑。
日子就是這么不禁過,一晃,高三了,高三,意味著高中生涯即將結束,意味著每個人都面臨著升學或者就此結束學生生涯的命運,也許一分之差步入大學的校門,也許一分之差走向社會的熔爐,有人說:高考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此言不虛,緊張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每個班級不約而同的貼上了臨近高考的倒計時,連學生的家長也在為了子女緊張而忙碌的保障著后勤工作,不過,這些也許只是徒勞,一本本的復習資料,堆積如山的模擬試卷,讓人有些壓抑,有些喘不過氣來,不過這并不包括韓凌。
在學習上,韓凌屬于嚴重偏科的類型,語文歷史是一路旌旗招展,數(shù)學常?;燠E于及格前后,政治地理隱匿在倒數(shù)之間,至于英語,估計韓凌交不交白卷對他的整體成績影響也不大,好在英語選擇題占據(jù)絕大部分,韓凌堅守初中時期司徒鐘教給自己的答題秘籍“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長短不一就選C”的至理名言到也能混個十分左右,面對高考,韓凌倒顯得比較淡然,倒不是韓凌自暴自棄,而是韓凌憑著自己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在高二的時候選擇了走上播音主持的道路,成為了一名光榮的藝術生,對于藝術生來說,專業(yè)過硬才是硬道理,文化課看的過去就行。
學??紤]到藝術生由于統(tǒng)考,集訓耽誤了不少復習的時間,復習的進度也與大文大理的學生們大大脫節(jié),重新規(guī)劃了藝術班,意圖從頭復習,對于不是藝術生的同學,也可以在藝術班回爐另造,其實大家都清楚,復習,聊勝于無罷了。在藝術班里,韓凌認識了自己高中時代第二個摯友,張浩天。
張浩天的長相屬于大眾臉,就是扔在人群里都不好找的那種,瘦骨嶙峋卻一身的肌肉塊,比較特殊的就是在下巴上有幾根不易察覺的小胡子,他不是藝術生,也不是體育生,在藝術班純粹是為了彌補一下那些被自己CF大業(yè)所耽誤的學業(yè),韓凌總是替張浩天感到惋惜,惋惜的是張浩天一身的好功夫,張浩天自幼習武,刀劍棍棒斧鉞鉤叉,長拳短打馬上步下基本都會擺弄兩下子,曾經一次打籃球,籃球在空中旋轉著,以80邁的速度向場外的荒草堆中飛去,二高是新校區(qū),工程只完成了三分之二就投入使用,而籃球場就在施工場地附近,眼看籃球就要消失在眾目睽睽之下,張浩天的身影一晃,,氣貫丹田,力從地起,整個人在空中接住了籃球,隨即扭腰甩腿把籃球扔了回來,然后自己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消失在一人多高的草堆之中,要說張浩天也算倒霉,他摔下去的那個地方有個半人多深的大坑,由于長時間沒人管,長滿了荒草,從外表看就是一片草地,再加上當時情況緊急,救球如救火,浩天這才舍身救籃球于危難之中,代價就是將近一個多禮拜,浩天得一瘸一拐的出現(xiàn)校園之中,韓凌總是鼓搗張浩天走體育武術專業(yè),可張浩天總是搖頭,說武術沒出路,也許是跟自幼習武有關,對大俠們不近女色的這一點把握的非常到位,別說偷偷約女孩吃個飯,傳個小紙條了,女孩夸他兩句浩天都顯得渾身不自在。
直到上大學后,浩天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班里的一個女孩,興致沖沖的準備去追求真愛的時候,才知道那女孩早就投入了別人的懷抱。搞的浩天郁悶了好長的一段時間。
韓凌笑著問他當初干啥吃的,浩天苦笑著回答,“光顧著CF了”,在藝術班里,浩天和韓凌是一個寢室,夜談會上這倆文學愛好者總能攪合的其他室友一夜難眠。
“浩天兄,今夜月明星稀,烏鵲南飛,你我二人吟詩作對可好?”韓凌閉著眼睛,一邊享受這夜風送來的清涼,一邊拽著自己肚子里那點不多的墨水。
“妙極妙極,難得韓凌賢弟有此雅興,且聽為兄做上聯(lián)”
要說這倆,純粹是一對一瓶水不滿,半瓶水咣當?shù)呢浬?,也許是高中實在無聊而壓抑的生活,讓學生們想盡一切辦法去放松自己,給乏味的生活找點樂子。
“咳咳,我這上聯(lián)是,胡同口來一句收瓶收罐!”浩天用抑揚頓挫的聲音念著自己的上聯(lián)。
好,整個一收破爛的,寢室的同學憋著沒敢樂
韓凌沉思片刻“七一路整兩聲爺爺奶奶”
得,這又整出來個要飯的,剛好一對。室友們的哄笑聲總是能引來查寢老師瘋狂的砸門和訓斥,不過,對于高三即將畢業(yè)的學生們,誰也沒把這些遵守了兩年的校規(guī)校紀當回事,老師們也采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tài)度,只要別太過分就行。
其實男人之間的感情很簡單,也很奇怪,真要掰開了揉碎了去分析誰跟誰是怎么成了兄弟,我相信誰也分析不出來個一二三,就是單純的信任,也許就是一個動作,一起經歷過一件事,朋友就變成了兄弟,可這種兄弟只能出現(xiàn)在學生時代,因為只有這個時候,所有人的心,是干凈的。
在學校組織的藝考培訓班里,多是些成績一般,想通過藝術走進大學的學生們,隨著高考的臨近,學藝術的同學也一天天多了起來,要說這藝術生,大致可分為以下幾類,美術生,藝考的主力部隊,小奇就是其中一員,韓凌曾經也想過等長大了去當一名畫家,可實在受不了對著個圓球和方塊一坐就是半天,只好作罷,舞蹈武術,這兩個沒個十來年的功底是不用考慮的,別說統(tǒng)考名次,初試那關就夠嗆,器樂也是一樣,韓凌倒是學過幾年長笛,可只能談得上略懂,而且器樂高昂的學習費用,韓凌也實在不忍心讓父母去承擔,剩下的就是聲樂、韓凌唱歌跑調,空乘模特,要說這男孩一米七八的個子也不矮,可空乘的標準是一米八二。剩下的,就是播音主持了,韓凌東北人的特長剛好合適,畢竟普通話是以北方方言為基本發(fā)音的嘛,可韓凌感到詫異的是初入高中時見到的那個女孩夕顏赫然出現(xiàn)在播音培訓課的課堂上,夕顏長得談不上漂亮,但個頭和身材絕對是模特的好胚子,只是夕顏生性內向,從不多發(fā)一言,與一同進行播音主持培訓的大部分學生自信開朗的樣子大相徑庭,韓凌想起,高一的時候跟夕顏是同班同學,卻從來沒見過她參加過一次集體活動,在班里甚至沒有幾個人跟他說過話,之前自己曾跟好朋友孫小奇談到過她,當時孫小奇還是夕顏同桌,孫小奇回憶了良久,憋出了一句“整整一個學期,就說過一句話,作業(yè)借我抄抄”當時韓凌還在笑話孫小奇,如今在播音培訓班里看見夕顏,韓凌感到有些別扭,看來這學校也是真不靠譜,是不是那塊料不重要,交了培訓費就行。
當時正是隆冬,許昌雖然比不上東北的滴水成冰,也是四季分明,冬天依然常有飄雪,韓凌裹著一件呢子大衣,行走從播音培訓班回寢室的路上,夕顏當時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紫色外套,沒帶圍巾,也沒帶手套,皙白的皮膚被夜風吹得起了些許紅暈,在寒風下夕顏不斷的在嘴前搓著自己細長的手指來抵御寒風帶來的刺骨嚴寒。
至今為止,韓凌也說不上是為什么,后來想想,韓凌自己也覺得很無厘頭,也許只是看著夕顏單薄的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的樣子讓韓凌心生憐惜或者是夕顏在風中發(fā)抖的樣子讓自己想起了初戀女友若櫻,韓凌停住了腳步,也沒想什么后果,脫下了大衣,披在了夕顏身上。
夕顏驚詫的看著面前的韓凌,冷風吹過,韓凌打了個冷顫,露出了一個笑容“多穿點,別總是要風度不要溫度”說罷,韓凌伸手將夕顏肩上的大衣緊了緊,韓凌比夕顏高一點,自己的大衣披在夕顏的肩上倒也合身,之后韓凌扭頭跑向了寢室的方向,只剩下夕顏在原地發(fā)呆,看著這個在夜幕中奔跑的男孩,心里五味成雜,百感交集。
夕顏的身世也不幸福,父母長期不和,母親是公司的高管,典型的女強人,而父親則被診斷出有輕微的精神病傾向,為了自己,母親將支離破碎的家庭一直苦苦支撐著,正因如此,導致了夕顏內向,甚至有些自閉的性格,高中三年,夕顏沒有一個朋友,沒有一個人愿意關心自己,就連班級聚會,自己也經常被班委和班級里所有的活躍分子所遺忘,只是因為沒有人記得夕顏的電話號碼。那一瞬間,夕顏感到有些恍惚,不知這是真實還是夢境,但身上還帶著體溫的大衣告訴自己,還有人在關心她,不知不覺,一滴晶瑩的淚水在夕顏眼眶打轉,隨著淚水的滑落,夕顏心里的冰山開始消融。
當夕顏把大衣還給韓凌的時候,除了大衣上散發(fā)出的陣陣肥皂香氣,在衣服的口袋里,多了一張寫著電話和qq號碼的小紙條。
“韓凌,有情況哦~”
說來也巧,夕顏歸還大衣的一幕恰巧被杜鵑看見,在學校劃分了藝術班之后,杜鵑和韓凌當了的同桌,而夕顏就在隔壁,是另一個藝術班。杜鵑故作姿態(tài)的在韓凌大衣上深吸了一口氣,笑咪咪著看著韓凌。
韓凌覺得自己臉頰有些發(fā)熱,看著杜鵑的笑臉卻又有一種說不清的難過,良久,韓凌撇了撇嘴角,開玩笑的說道:“滾蛋”
當時藝術班的座位排的很怪,課桌三個人一排,韓凌在中間,左側的男孩叫俊杰,說老實話,韓凌挺煩他的,不為別的,就這娘娘腔的勁兒讓韓凌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右側自然就是杜鵑,記得每次英語課上,俊杰總是擺弄著自己的小鏡子,韓凌在睡覺,杜鵑嘛,除了偷著看小說之外,就是在韓凌身上搞點小惡作劇,美術生的她把韓凌當成了自己的畫板,趁著韓凌睡著的時候,給韓凌畫個手表,或者涂個眼線什么的。
韓凌不止一次的問自己,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喜歡上了這個神經質的女孩,也許,只是習慣了她在自己身邊的樣子,習慣了她偶爾的惡作劇,習慣了她披著自己的外套在課桌上睡覺的樣子,習慣了她的一切,猶豫的老毛病再一次發(fā)作,就算自己喜歡有能怎么樣呢,對于自己來說,杜鵑是自己的同桌,也是自己的知心朋友,但對于杜鵑來說,自己也許只是她眾多朋友中的一個。
大衣事件之后,韓凌的手機再也沒有閑暇,無論上課還是下課,在食堂或者是寢室,一天到晚的震個不停,夕顏像是一個重獲自由的孩子,隔著手機屏幕,和韓凌聊著高中生活的一切,原來夕顏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樣孤僻,不近人情,相反,夕顏是個很敏感的女孩,一次簡單關心,夕顏會感動,一次單純的問候,夕顏會開心好久。有幾次杜鵑拿韓凌的手機玩游戲的時候,也瞥見了夕顏發(fā)來的信息,但杜鵑沒有任何表示,還是和從前一樣,整天有的沒的跟韓凌打打鬧鬧,似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短暫的平靜讓韓凌的猶豫再一次加深,杜鵑和夕顏的身影也不止一次的在自己夢中出現(xiàn),也許人就是這樣,當沒有愛情的時候,你會去渴望,當他真的來了,你又不敢相信,韓凌說不清楚自己對杜鵑到底是喜歡,還是單純的好感,他也不知道,對夕顏的感情又是不是憐惜。在杜鵑和夕顏的身影在腦海中徘徊的時候,恍惚中若櫻的身影又會參雜其中,讓本就一團亂麻的大腦更加混亂,就這么著吧,韓凌選擇了做一只鴕鳥,把腦袋插在自己刨的坑里,眼不見,心不亂。
就在韓凌糾結的時候,接到了司徒鐘打來的電話,電話中司徒鐘的聲音是顫抖的,韓凌從來沒聽過司徒鐘發(fā)出過這樣的聲音,悲傷,而無助,在自己心里司徒鐘除了外貌之外近乎完美,看問題的角度比自己深遠了不知道多少,只是這次,韓凌很難想象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樣的事情,讓如山般堅強的他頹廢成了這個樣子。
司徒鐘失戀了,確切的說,從來就沒有開始過,那個女孩因為司徒鐘的家境陪著司徒鐘玩著愛情的游戲,可游戲中的世界終歸都是幻想,而幻想總有破滅的時候,以前司徒鐘跟韓凌說過,他的女朋友恰巧跟自己在一所學校,只是從來沒見過而已,女孩生日的那天,司徒鐘捧著鮮花等在二高的門前,期待著自己心愛的女孩出現(xiàn),看見的卻是一對牽手的情侶,男的自己不認識,而女孩,卻是自己的心上人。
那天,韓凌陪著司徒鐘在校門口坐了一夜,兄弟二人只是默默的喝著酒,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本想跟司徒鐘聊聊自己的糾結,可目前的境況,卻顯得那么不合時宜。
第二天午睡的時候,韓凌無意間瞥見了鄰座俊杰的手腕,那是一塊瑞士的手表,而且是塊秀氣坤表,這塊表韓凌認識,是幾個月前,司徒鐘托自己送給那個女孩的。
疑惑的趨勢下,韓凌喚醒了正午睡的俊杰,詢問表的來歷。
被從夢想里驚醒的俊杰有點不高興,聽到韓凌詢問手表的來歷反而掩著嘴嗤嗤笑了,韓凌強忍著惡心再一次的逼問。
“好看吧,這是我女朋友給我的,據(jù)說是瑞士的,整個許昌就這么一塊呢”說著,俊杰用帶著手表的那只手還翹起了蘭花指。
“給我看看”韓凌的鐵青著臉說道
“小心著點,別給我弄花了?!笨〗苷率直?,放在了桌面上。
沒錯,一定不會錯的,熟悉的款式,與司徒鐘的那塊一模一樣,韓凌翻過表面,在表盤的背面的一角,激光雕刻著幾個小小的英文字母,STZ,那是司徒鐘名字的縮寫。
“你女朋友給你的?”韓凌放下了手表,抬頭看著俊杰,眼睛里似有火光閃動。
“對啊,據(jù)說是追她的一個傻子給她買的,他也不想想,胖的跟豬一樣的還想吃天鵝肉,我呸!”俊杰沒有注意到韓凌的表情有了變化,還自顧自的美著。
一拳砸在了俊杰的臉上,登時俊杰鼻血長留,韓凌沒給俊杰反應的時間,拳腳狂風暴雨般的落在了俊杰身上,別看俊杰是娘娘腔,身手倒也不差,在地上打了個滾站了起來,反手從后腰掏出了一把小刀。
刀光一閃,韓凌的臉上多了一道血跡,可此時的韓凌如同暴怒的野獸一般,絲毫未感覺到疼痛,幾年打群架鍛煉出韓凌不錯的身手,而觸及自己底線的對方也讓韓凌再無顧忌,韓凌低聲嘶吼著,拳頭仍然如雨點般的落下??〗懿桓适救?,手里的小刀迅雷般的刺向韓凌的小腹。
刀鋒并未刺中韓凌,一只鐵鉗般的手攥住了俊杰的手腕,稍一用力,小刀落地,隨后那只手的主人飛起一腳,正中俊杰的下巴,這一腳不輕,俊杰倒著飛了出去,仰面摔倒。
“怎么了韓凌?”說話的是張浩天,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正睡著覺卻被韓凌發(fā)出的打斗聲吵醒,正看見俊杰摸刀,這才出手相助。
韓凌沒有回答,一個箭步就竄到了躺在地上的俊杰身前,再次掄拳,可這次的拳頭卻久久沒有落下。
杜鵑擋在自己和俊杰中間,眼眶含淚,看著野獸般的韓凌。
張浩天就站在韓凌身邊,用眼神詢問著韓凌。
韓凌沒有說話,轉身走出了教室。
那天晚上韓凌整夜未眠,睜著眼睛盯著寢室的天花板,杜鵑白天的眼神一次次的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冰冷,冷著讓自己不知所措。之后,韓凌并沒有問杜鵑阻攔自己的原由,杜鵑也從來沒有提起過那天的事情。
圣誕節(jié),看著那些有女朋友的兄弟們互相討論著給女朋友送什么,炫耀著女朋友給自己準備了什么,前幾天韓凌答應過夕顏,要送給她第一份圣誕禮物,夕顏在學校里基本沒有朋友,別說圣誕禮物了,就連生日禮物都沒收到過,韓凌請了半天假,坐上了回市區(qū)的公交。
圣誕節(jié)本來是慶祝基督耶穌的誕辰,是基督徒最重要的節(jié)日之一,可到了中國,卻徹底變了味,成了情侶秀恩愛的情人節(jié),真要說有人在狂歡,那無疑是精品店和花店的商家,一天的流水絕對比以往翻上個十幾二十幾倍,精品店里看著琳瑯滿目的禮品,韓凌有些發(fā)蒙,很久前的一句話卻突然間回響在韓凌的腦海,說這話的是若櫻,韓凌問若櫻生日想要什么禮物,若櫻的回答是,“只要你心里有我,一個棒棒糖我都會很感動?!?p> 當韓凌回來的時候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同學們都去吃飯了,韓凌獨自走進空蕩蕩的教室,偷偷的在杜鵑的桌斗里塞了一個大大的禮盒,之后,韓凌裝作漫不經心的漫步走向隔壁的教室,將另一個同樣的禮盒放在了夕顏桌上。
當杜鵑看見韓凌的禮物時,倒是顯得很是自然,就像是理所應當?shù)囊粯?,大大咧咧的說了一句謝謝后,拆開包裝,一邊吮吸著那個特大號的棒棒糖,一邊若有所思的看著韓凌,片刻之后,沖著韓凌露出了一個特別的笑容,之所以說特別,是因為韓凌從未見過杜鵑臉上流露過這樣的表情,那個笑容好美,讓人不再去注意杜鵑凌亂的頭發(fā),殘缺的眼鏡,以及有些塵土的衣服,只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像是一汪澄澈的泉水,倒映出韓凌木訥的表情,只有一副燦爛的笑臉,那一刻,讓人忘卻了一起煩惱,她像是上天派來的天使,天真,純潔,是那么純粹和圣潔,又像是午后的暖陽,驅散了寒冬帶來的凜冽和愁緒,韓凌愣住了,他真希望時間能在這一刻停滯,讓自己就這么癡癡的看著面前的女孩,山崩地裂,江河逆轉,日月失輝,一切都不在重要,韓凌好像看見了自己的兩鬢有了白發(fā),看見杜鵑的眼角也有了歲月的痕跡,就像是攜手走完了一生的一對老人,在遲暮之年坐在搖椅上默默的看著對方,縱使煙花易冷,朱顏不在,卻并不讓人悲傷,反而讓人從容而淡然。可夢境總是短暫的,就在韓凌癡癡發(fā)呆的時候,杜鵑低低的說了一句話,轉身跑了出去。
“那句話,我記不得了,當時也沒聽清?!痹诙嗄旰箜n凌回憶起這一切的時候,韓凌這樣說道。
關于那天的記憶,就這樣的定格在了這里,杜鵑的笑容深深的刻在了韓凌的腦海,烙進了自己的靈魂之中。
圣誕夜過后,韓凌的身邊多了一個女孩,白凈的皮膚,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垂直腰間,纖細的手指總是勾著韓凌那略有冰冷的指尖,一對情侶表帶著韓凌和夕顏的手腕上,黑色的表盤上鑲嵌著廉價的塑料鉆石,滴答,滴答的走著,兩人攜手漫步在校園的每個角落,兩個人都在笑,只是韓凌的笑容中,總是有著一些別樣的神采,是無奈,還是遺憾,或者是別的什么,沒有人知道,韓凌自己也說不清楚。
記得那是盛夏伊始,許昌的天氣倒也四季分明,午后韓凌正在發(fā)呆的時候,前排的同學把一張紙條遞給了韓凌,傳紙條的是同班的夢雅,但對她韓凌僅僅只是知道名字而已,此刻,她傳來的紙條,會是什么內容呢?韓凌帶著疑惑打開紙條的時候,紙條的內容卻讓自己屏住了呼吸。
夢雅是若櫻的閨蜜,若櫻想再見自己一面。
也許是為了一個答案,也許,這只是一個借口,韓凌還是赴約了,韓凌已經記不得那天自己和若櫻說了什么,只是陪著若櫻在燥熱的馬路上漫無目的的走著,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談起曾經過去的日子,臨別之際的一個擁抱,在雙方的心里都有著不同的含義?;蛟S,這也算是一種解脫吧,就像是南派三叔的小說盜墓筆記一樣,一路上的大坑小坑連環(huán)坑,到最后卻只能用近乎敷衍的方式去書寫一個結局,不論是否完美,但總歸是結局,但誰又能說,結局不是下一章的開始呢。
畢業(yè)臨近,同學們依依惜別,一起喝醉,一起在操場上發(fā)瘋,互相交換著紀念品,韓凌也和夕顏約定,要一起去鄭州上大學。夕顏聽了韓凌的話,從播音班轉到了空乘班,統(tǒng)考的成績還不錯,至少夕顏的名字驕傲的出現(xiàn)在了二高優(yōu)秀畢業(yè)生的光榮榜上。
高考前五天,學校公布了通知,為了讓學生有一個充沛的體力去應對高考,決定提前三天放假,今天是放假前夕,在午休的時候,杜鵑約著韓凌去了天臺。今天的杜鵑似乎顯得格外安靜,沒有平時的歡快,眼圈也有哭過的痕跡,韓凌看著別樣的杜鵑,心中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教室在三樓,上天臺只需要爬兩層樓梯,短短路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各自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
天臺上風很大,韓凌一頭略長的頭發(fā)隨風而動,也許是風吹動的發(fā)絲刺痛了眼睛,韓凌用手把擋在眼前的頭發(fā)撥到一邊,看著面前的杜鵑,這位陪伴自己整個高中時代的好朋友。
杜鵑紅著眼睛看著韓凌,面前的韓凌和以前一樣,寵溺的摸了摸杜鵑的腦袋,笑說著珍重。杜鵑沒有回答,向前走一步,猶豫了幾秒,把腦袋靠在了韓凌的胸口,雙手卻沒有擁抱面前的男孩,也許一分鐘,也許幾秒,杜鵑重新站好,擦了擦眼角不經意留下的淚滴,笑著對韓凌說著再見。
韓凌的心里猛地疼了一下,那一刻,什么都不必說,什么都不必問,韓凌如夢初醒,只是他再也沒有理由去擁抱面前的女孩,再也沒有借口去對她說那些自己想說卻一直沒有出口的話,眼圈不自覺的紅了,韓凌開始懊悔自己的遲鈍,他也沒有理由去落淚,因為不想再一次的去傷害她。韓凌這才明白,杜鵑對自己的意義,這就是為什么當韓凌第一次抱著夕顏的時候,會有一種莫名的心痛,那是杜鵑的心,在滴血。
杜鵑和自己將要踏上兩條截然不同的旅途,只是在下一個旅途中,再也沒有彼此的身影了。一聲再見,或許就是再也不見,一聲珍重,就是能留給對方最好的禮物了。韓凌真想不顧一切的抱住她,告訴杜鵑,自己是多么愛她,她對自己又有多么重要,眼淚控制不住了,由滴成線,滴滴答答的摔落在天臺的水泥地上,韓凌哽咽著,胸口堵住了棉花,想對面前的女孩說點什么,可又能說什么呢?
那天韓凌目送杜鵑離去,當杜鵑轉身的那一刻,韓凌雙膝蓋一軟,跪在了空蕩蕩的天臺上,好像是有人把自己的心掏了出去。當杜鵑的身影消失在天臺上,韓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不顧一切的嘶吼著,像是一頭發(fā)了瘋的野獸,用拳頭不停的砸著水泥的地面,第一拳,水泥磚開裂,第二拳,鮮血崩留,第三拳,第四拳,第五拳,韓凌不知道為什么,就這么一拳一拳的砸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好受一點。
一根煙,在空中飛過,掉在了韓凌的面前,韓凌止住悲聲,把煙叼在了嘴里,透過散亂的頭發(fā)向煙飛來的方向望去。
張浩天就站在門口,掏出打火機給韓凌把煙點上,隨后從煙盒里抽出另外一根,叼在嘴里,點著了火。
兩個人就這么一坐一站的在許昌市第二高級中學的制高點上,俯瞰著整個校園,安寧而和祥,浩天沒有勸韓凌一句話,只是默默的陪著自己的兄弟,看著第一次抽煙的韓凌把自己嗆得直咳嗽。兩個人就這么沉默著,直到夜幕降臨,天臺上沒有燈,夜風很大,吹動兩個人的衣服獵獵作響,香煙的煙頭在風中掉落了好幾次。
不知道過了多久,韓凌擦干了眼淚,浩天扶著韓凌從地上站起。
“晚上陪你出去喝點?”浩天干咳了一聲,聲音也有些嘶啞,畢竟陪著韓凌吹了足足三個多小時的夜風。抽了整整一包煙。
“喊上小奇,我請客”韓凌也啞著喉嚨,想用手去擦腮邊被風吹干的淚水,卻發(fā)現(xiàn)雙手早已麻木。
那天,是韓凌第一次抽煙,也是第一次不顧臉面的在兩個好兄弟面前嚎啕大哭,哭的像是個孩子。
后記:
時至2010年6月,其實,我們都是極度恐懼孤獨,極度渴望幸福的孩子,因為害怕失去,所以止步不前,甚至草率的選擇自己的未來,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幸福總是在不經意間從指間溜走,他年異鄉(xiāng),各奔前程,若能從來,也許我們都會慎重的作出人生中每一個選擇,不求無愧于天,但求無悔于心,緣分將盡,天涯已是陌路,但那從未出口的愛,將會永遠埋藏在心底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也許會被時間蒙上灰塵,但從未忘記。
當時我不知道,在我牽著夕顏的手離開校門的時候,那個神秘的女孩若櫻就在不遠處看著我們,也許,是我忽視了什么,有很多事情,是沒有,也不需要答案的。嗯...也許多年之后,還有再會的機會,希望那天能好好跟她聊聊天,聊聊那些過去日子,也許她會給我講講屬于她的故事。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若櫻一直在我身邊,從沒有離開過,也許只是一個誤會,當時的我們都做不到把一切都托付給對方,因為害怕受傷,總是在小心翼翼的試探,可這樣的答案,并不是真實的,也不是我們想要的。
如果,還能有機會....算了
2020年 3月 10日韓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