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早上,眾人收拾東西準備回安平鎮(zhèn),沒賣完的貨物都堆放在一輛馬車上,另一輛馬車裝上狩獲的獵物。
許緯辰把阿蘭和武利夫婦拉到一邊,再次表示感謝,并且提出邀請他們到安平鎮(zhèn)住幾天,也好讓自己做東款待這一家人。而且,這些兔子一路上需要喂養(yǎng),恐怕只有阿蘭知道怎么弄,如果一家三口愿意一同回安平鎮(zhèn),過后再派馬車送他們回來。
武利對這個提議感到非常驚訝,畢竟要全家一起去那么遠的地方。阿蘭卻興奮不已,從小到大,阿蘭只去過安平鎮(zhèn)一次,還是七八年前和父母一起去的,若是能夠再到臺灣島上最繁華的地方去玩一玩,自然是再高興不過了。
看武利猶豫不決的樣子,許緯辰又說道:“阿蘭跟我說,她一直想看看大海。安平鎮(zhèn)就在海邊,可以讓書同陪你們一起去海邊吹吹風、唱唱歌?!?p> 阿蘭聽到“去海邊吹吹風、唱唱歌”,興奮得差點要蹦起來,一把抓住武利的袖子,央求武利一起去。
武利的本意是不想去,只是拗不過阿蘭,而且現(xiàn)在又是冬季農(nóng)閑時節(jié),家里沒有什么活計要做,于是勉強同意了。于是美玉和阿蘭各自收拾了一些衣物,眾人又幫忙把曬在屋外的谷物蔬菜搬進屋里,把爐子里的火熄了,掩上屋門。
一行人套好了馬車,出了村社,沿著來時的路向安平鎮(zhèn)方向趕。
一路上比起來的時候,氣氛就活躍多了,不但有二十多只兔子需要喂養(yǎng),阿蘭還不停地和大家聊各種話題,從打獵到土番的鬼神傳說。達克萊斯這幾天被迫營業(yè),情緒一直不高,現(xiàn)在聽李書同翻譯阿蘭的話,頓時興奮起來,不停地對那些奇奇怪怪的傳說刨根問底。
許緯辰坐在馬車上,忽然后知后覺地想到一件事:美玉的家人應該也在寨子里吧。便趁著達克萊斯喋喋不休的空隙,問阿蘭:“你嫂子的家人呢?我們好像沒見過。”
阿蘭擺擺手,說道:“美玉是從岸里社嫁過來的,她的家人都在那邊。岸里社是大社,人比我們這里多,我們這里的男人不少都會去岸里社找老婆,有些姑娘也會嫁到那里去?!?p> “那你媽媽當年怎么找了你爸爸?”
“嗯……阿媽好像說過,阿爸本來是浙江海邊種地的,后來被紅毛番抓了,到臺灣來做苦工。他找了機會逃出來,就流落到社里,族長見他可憐,就收留了他。”
“這么說來,你們兄妹倆算是浙江人,難怪阿爸教你們官話,而不是泉州話?;蛟S在浙江還有你們的親戚呢?!?p> “沒有啦,阿媽說,阿爸孤身一人,很小就要自己下地,所以特別能干。再說了,我也不想有什么親戚,在社里和大家一起,不是挺好的嗎?!卑⑻m一邊說,一邊用手里的草逗籠子里的兔子。
“也是,你們村社的人全都住在一起,就好像親人一樣?!?p> “對了,大叔你上次說你們是外洋毛利國來的,你們那里的人也住在村社里嗎?”
“我們啊……大家都住在城里,不過很多年輕人都是一個人住,遠離父母?!?p> “怎么會呢,你們不用種地嗎?遠離父母怎么照顧呢?”阿蘭說著,好奇地望著許緯辰。
“是啊,遠離父母怎么照顧呢,可生活就是這樣的。”
阿蘭見許緯辰答非所問,悻悻地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和達克萊斯說些奇聞異事。
十一月初九的傍晚,車隊終于回到了東寧。根據(jù)事前的約定,馬車首先??吭诹旨掖笳?,李書同招呼穿越者們幫忙,把貨物卸下車搬了進去,洪誠丘則被叫出來,和達克萊斯一起點算貨物,結(jié)清賬目。
許緯辰急匆匆地和毛淵明、鮑婧交代了一下阿蘭一家三口的來歷,又囑咐李書同這幾天要時刻陪著這家人,千萬不可出現(xiàn)意外。然后又和呂憲華、鄒樹人一起隨便扒了幾口飯菜,便換了馬車直奔屯墾營——留給自己介紹阿里史社情況和修正作戰(zhàn)計劃的時間已經(jīng)不足48小時了。
阿蘭和武利成年之后都是第一次來安平鎮(zhèn),雖然日近黃昏,街道上并不熱鬧,但是比起阿里史社的小小地方還是繁華了太多,眼睛都快要不夠用了。等進了林家大宅,鮑婧按照許緯辰的囑托,熱情地接待了一家三口,馬上收拾了一間廂房讓他們暫時休息,過了不一會兒又讓廚房張羅了一桌子的飯菜,由李書同和自己陪著吃飯。
阿蘭沒看見許緯辰,覺得有些奇怪,便問李書同:“那個許大叔呢?”
李書同自然只能找個借口,說許緯辰有生意上的事情,去別的地方收賬了。
這個說法雖然大致合理,但是顯然不太細致,阿蘭嘀嘀咕咕地說道:“什么生意這么要緊,連夜就要去么?”
鮑婧見小姑娘將信將疑的樣子,連忙笑著岔開話題,問阿蘭喜歡吃什么,明天再給她做。又說到那些兔子,問阿蘭應該怎么飼養(yǎng),說要給林倌兒送一對,回頭讓阿蘭教林倌兒養(yǎng)兔子。
美玉不會說官話,聽不懂大家在談什么,怯生生地偎在了武利身邊。鮑婧見狀,又熱情地請武利夫婦喝酒、吃菜。夫妻倆很少和外人來往,也不善于在飯桌上談笑,不過鮑婧很有分寸,并不給人以壓迫感,總是用俗常的話題引起對方的興趣,夫妻倆也漸漸放開一些。武利便說起社里的風俗,比如秋后慶祝豐收的活動,年輕夫婦和青年男女都會在篝火晚會上跳舞。
“咦,這些風俗我之前好像也聽說過,那阿蘭有沒有找到心上人啊?!滨U婧說什么話的時候都是笑靨如花。
“沒有啦,我今年沒去,明年再去吧。明年我就十六歲了?!卑⑻m說這話的時候,倒也是一點不扭捏,畢竟這是土番習以為常的風俗,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哦,那是還小?!崩顣桶⑻m相處了幾天,感覺阿蘭已經(jīng)很成熟了,沒想到在現(xiàn)代人意義上還沒夠15歲。
“???也不小啦,美玉嫁過來的時候也不過這么大?!蔽淅鹊糜悬c微醺,話也開始多了起來。
“那你和美玉結(jié)婚好幾年了吧?”鮑婧一邊說話,一邊又給武利斟酒。
“三年多了,那時候我才十八,她才十五?!蔽淅[著眼睛,似乎在回憶美好的過往,“可惜那時候阿爸阿媽都已經(jīng)不在了?!?p> “哦,那打算要個孩子嗎?我猜你們社里的夫婦生孩子都挺早的吧?!?p> “之前生過一個,可惜生下來就沒留住,這都是上天的意思。”
鮑婧看武利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悲戚之色,或許因為這樣的事情在土番部落里太尋常了,又或者男人才會這樣。
飯吃得差不多了,鮑婧吩咐林家的仆役把桌子撤了,讓一家三口早些休息,便和李書同一起退了出來。
“對了,明天你打算怎么安排他們?”鮑婧輕聲問道。
“之前勸他們過來的時候,是說要把那些獵物賣出去,不如明天帶他們?nèi)ソ稚蠑[攤賣兔子?!?p> “嗯,那順便再帶他們周圍玩玩。”
“玩?玩什么?有什么好玩的?”在李書同看來,安平鎮(zhèn)周圍和阿里史社相比,也不過是不同程度的荒涼而已。
“也是,再想想吧,總不能請人家過來又不陪人家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