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下募捐?！?p> “募捐？你是說開捐納嗎？這事不是一直在做嗎？”姜承志有些疑惑，看著許緯辰。
“之前開的捐納，是允許民眾花錢捐官。我想，能不能像1980年代拯救大熊貓、修我長城那樣，號召民眾捐款，重修南京宮室?！?p> “這……”姜承志聽完，越發(fā)覺得不可思議，“號召捐款，別人怎么可能捐呢。重修宮室只是給皇帝住，捐款的人能獲得什么好處？”
“嗯，關鍵就在這個好處上?！痹S緯辰點了點頭，“要士紳捐錢，他們就會要求官職的回報，捐官就是這個道理。但要人捐錢重修宮室，他們得不到好處，我們也不能因此直接給他們封官。當然，你問我，我也不想大量賣官鬻爵，畢竟不是好事情?！?p> “那還能怎么讓人捐錢呢？”
“我在想，如果將來南京宮室重修完畢，在御道之側立一塊功德碑，碑上刻滿捐款者的名字，你看有沒有人愿意捐錢？當然是非常便宜，捐二十兩銀子就能刻名字，二十兩銀子就能在皇宮里的碑上名垂千古，也算是一筆不錯的買賣了吧？這樣的話，有兩萬人捐款，就能湊齊四十萬兩?！?p> “我覺得夠嗆?！苯兄具€沒想清楚這事到底行不行，陸希星先開口說道，“大規(guī)模小額捐款這種事情，在有手機互聯(lián)網(wǎng)之前其實是辦不到的。你想，一個人只捐二十兩，縣里要派人給他登記記名，開具收據(jù)，然后各縣匯總起來運到南京，其中難免錯漏百出?！?p> “而且經(jīng)辦人說不定還要揩油，最后搞得一地雞毛，錢沒收到多少，民怨沸騰?！崩顣脖硎静毁澇?，“依我看，就算是捐錢，也希望大戶人家大額捐獻，就像明初沈萬三捐錢修南京城墻一樣?！?p> “嗯，其實大家的意見都差不多，覺得不現(xiàn)實。”許緯辰笑了笑，問道，“老姜，你也覺得不可行么？”
“應該是不可行。只是書同的話倒是提醒了我。江南富戶這么多，怎么沒有新時代的沈萬三來主動投獻呢？”姜承志皺著眉頭說道。
李書同搖了搖頭，說道：“大家估計也是被沈萬三的下場給整怕了，所以不敢輕易出頭捐獻。”
“嗯，沈萬三不但捐資修建了三分之一的南京城墻，還出資勞軍，結果被朱元璋以收買軍心的名義給充軍了，就差沒殺頭了?！标懴Ｐ怯檬直葎澚艘粋€殺頭的動作，“如果我是有錢人，也不敢捐獻了?！?p> “好吧，那這個事情暫且作罷。錢怎么來，還是另想辦法?！痹S緯辰見大家都不贊成，也并不堅持。
“對了，前線的情況怎么樣啊？”姜承志又問道。
“唉，喜憂參半吧?！痹S緯辰嘆了一口氣，說道，“好消息是湖廣的戰(zhàn)局暫時穩(wěn)定了，壞消息是尚之信有隨時叛變的可能，而且已經(jīng)在和吳世琮交戰(zhàn)?！?p> “這我都聽鄭省英說了，有新的進展嗎？”
“有啊，軍機處研判下來，覺得尚之信暗中勾結清軍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決定支持吳世琮，讓尚崇謐給尚之信去了一封信，勸他懸崖勒馬?！?p> “有回音了嗎？”
“還沒有。”
姜承志點了點頭，說道：“尚之信這個人，出了名的反復無常，歷史上也是在清廷和吳三桂之間來回橫跳，估計這次也好不了?！?p> “反正暫時問題不大，就算他真的反水，暫時也有吳世琮頂著?！?p> “那還有別的嗎？”
“有啊?；实刍鼐┲螅姍C處認為南京防務比以前更重要，決定發(fā)起一次戰(zhàn)役，攻破江北大營，并且光復揚州，徹底解決江北清軍的威脅?！?p> “嗯，這個倒是緊要之務，皇帝人在城里，江北岸就是清軍，怎么也覺得瘆得慌?！?p> “對啦，下午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們倆先隨便轉轉吧。朝鮮的事情，等過幾天有空了，召集所有人開個會，一起商討一下?！?p> “好，我也是坐了很久，想出去走動走動?！苯兄菊f著，和李書同一起站了起來，往外面而來。
兩人出了總督衙門，也不想走得太遠，就在皇城里四下逛了逛，發(fā)現(xiàn)各處衙門進出的人如過江之鯽?？磥?，皇帝回鑾之后，南京馬上取代杭州成了政務的中心。
走著走著，李書同忽然聽到有樂聲傳來，仔細一聽，卻是《春節(jié)序曲》的旋律，不由得一笑，拉著姜承志循聲而去。
樂聲是從一座不大的建筑中傳出來的，這棟建筑李書同很熟悉，是原來江寧駐防城的一座戲樓，江寧易手之后，這座戲樓便撥給了禮部，作為禮樂班的訓練場所。
推開院門進去，果然是禮樂班在戲臺上排練。兩人沿著回廊走到戲臺側面，靜靜地站著聽樂隊演奏，等一曲奏罷，才走上臺去。
教坊司司樂一見是李書同，連忙湊上來行禮，被李書同擺手阻止。
“師父，你回來了？！”壽倌兒鄭云龍一眼就看見了李書同，站起來走到李書同面前作了一揖。
“啊，今天剛到的?！崩顣焓址隽艘幌锣嵲讫垼謫柕?，“你們這是在排練什么？”
“我們正在練過年用的曲子?！编嵲讫埓鸬溃皠偛拍鞘拙褪菐煾钢傲粝碌摹缎麓盒蚯纷V，等正月初一那天，要到宮里給皇上皇后演奏的?！?p> “《新春序曲》？”姜承志聽了倒是一愣，“這曲子不是叫作……”
李書同連忙擺了擺手，示意姜承志暫時先別問，又轉臉對鄭云龍說道：“好啊。我聽你們練得不錯，只是還有些緊張。記住，這曲子的第一樂章是喜慶歡快，第二樂章的舒緩悠揚，萬不可把歡快變成了緊繃，喜慶變成了呱噪?！?p> “是，我記得了。”
“那你們再來一遍吧，我聽聽?！崩顣f著，示意鄭云龍回去，又把姜承志拉到了戲臺的角落。
“這曲子叫《春節(jié)序曲》，你我當然是知道的?？墒恰汗?jié)’這個名稱是民國時代才有的。古代農(nóng)歷新年叫作’元旦’，民國時代元旦被用作公歷新年，農(nóng)歷新年才改稱春節(jié)的。我為了避免大家誤會，所以就把這首曲子的名字改為了《新春序曲》?！?p> 李書同這番解釋完，姜承志才明白，于是二人便立在墻角繼續(xù)聽樂隊彩排。
時間過得很快，樂隊一連排練了好幾首曲子，李書同又一一給予點撥。
轉眼已是下午申正時分，冬天日短，太陽已經(jīng)西斜。司樂宣布今天的排練結束，樂隊眾人便收拾東西回家。
姜承志和李書同等著鄭云龍收拾東西。鄭云龍自幼身體孱弱，所以母親二郡主和李書同都告誡他，修心養(yǎng)性，凡事慢慢來，輕起輕落。等眾人都走光了，鄭云龍才把東西收拾好。
三人一起走到戲樓門外，鄭云龍忽然說道：“師父，上次在御前演奏，奏唱了《大英雄鄭成功》，皇上便問起，有沒有唱岳王爺?shù)那印Ｃ笫逭f是有的，只是他不清楚，說要等師父你回來再說?！?p> “哦？這個倒是真的有。岳武穆寫了名垂青史的《滿江紅·怒發(fā)沖冠》，后來有人譜了曲，唱起來氣勢雄渾，鏗鏘有力。”
“那師父手上有曲譜嗎？”
“現(xiàn)成的沒有?！崩顣戳丝脆嵲讫?，“不過我回去之后可以寫一份，過幾天給司樂?！?p> 鄭云龍年輕的臉上忽然閃過了一絲興奮，問道：“師父，我現(xiàn)在就跟去你住處，你寫好了，我?guī)Щ丶揖湍芫毩恕！?p> 李書同笑了笑，說道：“你別性急嘛，我寫也要寫兩天。不光是歌譜，還有樂隊配器，要寫十幾份呢。”
姜承志也在一邊說道：“你還是快點回家吧，要不然郡主等急了呢?！?p> “是，那我先回去了?！编嵲讫堈f完，向姜承志和李書同各作了一揖，轉身離去。
“這孩子比之前又成熟了啊，他媽媽應該能放心了?！苯兄就嵲讫埖谋秤罢f道。
李書同卻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