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踐踏
她一走，林氏也準(zhǔn)備掀帳子，同樣被沈潛喝止了，“都出去，別來煩我！”
林氏喏喏退下了，沒人知道床上的沈潛渾身濕透，剛剛聽見女兒的呼喊，他正在清理地上的濕腳印子，濕衣服都來不及脫。
沈露華回了尋芳閣，手里拿著那小竹節(jié)把玩著，這竹節(jié)表面起了包漿，做得小巧精致，上面還有個精巧的吊穗兒，看起來有些年頭。
木蓮尋了雙干凈的鞋子來，“姑娘快把腳上的濕鞋換了吧?！?p> 她把那小竹節(jié)交給木蓮，“這是個什么東西，你可認(rèn)識？”
木蓮拿著看了看，“姑娘，這小玩意兒哪里來的?！?p> “你見過？”
木蓮搖頭，“這不就是個哨子嗎？小時候在鄉(xiāng)下，哥哥們會削竹子做這個來喚狗，沒這個精致?！?p> “哨子？”她又把那竹節(jié)從木蓮手中奪過，拿去使勁吹了吹，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木蓮撓頭道：“這個是不是壞了？怎么沒聲音？”
她興趣索然，“收起來吧，要是有人問起來，你再來告訴我。”
外頭雨還在下著，一只蒼鷹冒雨在平昌候府上空盤旋了一陣子，又展翅飛走了。
第二日一大早，有內(nèi)侍來傳皇上口諭，請平昌候父女倆入宮赴宴。
沈潛沒想到連女兒也要一同帶去，事先沒聽到消息，臨時想推脫也來不及，只得把她也帶上。
沈露華早有準(zhǔn)備，一早就梳妝好了，就等著父親差人來叫她。
上了馬車后，父女兩人各坐一角。
沈露華率先打破安靜，“爹，您的腿疾今日可好些了？”
沈潛輕哼一聲：“你還有臉提？等今日這事過去了，我再來找你算賬?！?p> 她哂笑道：“我真是關(guān)心爹的身體，一時情急。爹要罰我也行，只要能讓您消氣，怎么罰都成！”
沈潛抬起眼皮子瞪她：“你別以為說兩句乖巧話我就能心軟放過你，你最近確實太欠缺管教，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p> “我不是在跟您認(rèn)錯了嗎？”她做委屈狀。
沈潛氣哼哼地道：“你認(rèn)錯？你眼里可還拿我當(dāng)父親了？”
“我怎么就不把您當(dāng)父親了？”
“你要真把我當(dāng)父親，你就把如順、意順那兩小子弄走！無緣無故弄兩小子放我身邊，幾個意思？”
……
父女兩人一路小聲爭吵，直到馬車到了瑤山別苑，方才停止。下車后，兩人沒有和好的跡象，各走各的，互不搭理。
沈露華事先并不知道此回設(shè)宴是來瑤山別苑，到了地方略有些驚訝，這里設(shè)有斗獸籠，莫不是此回還有斗獸可觀看？
昨日雖下了場大雨，今日太陽一出來，依舊潮熱得很，木蓮一路跟著馬車走來，熱得臉通紅。
前來迎接他們的是皇上身邊的內(nèi)侍郭詠福，掖著個拂塵一路小跑上前來行禮：“喲！候爺！二姑娘！您二位來得可真早，快快里邊兒請！”
沈露華問道：“郭公公，皇上在這兒設(shè)宴，今日可要開斗獸了？”
郭詠福笑道：“回二姑娘話，可不正是呢！今兒太后娘娘也來了，皇上說光是悶頭吃飯沒意思，太后娘娘說，歷來傳統(tǒng)是各地大將軍述職，表演斗獸以振士氣，如今也不要大將軍親自上場，派個強(qiáng)壯的勇士上去，圖個熱鬧就成了?！?p> 竟是太后的意思？她向來說話辦事自有目的，好端端的要看斗獸，莫不是又在折騰什么幺蛾子？
看著父親獨自在前面甬道上走著，她轉(zhuǎn)頭又問郭詠福，“郭公公，宋大人他來了嗎？”
郭詠福笑道：“今日瑤山別苑的防衛(wèi)是金吾右衛(wèi)和錦衣衛(wèi)交換巡防，宋大人自是來了！二姑娘若是想見他，且隨奴婢來就是了?！?p> 還好不是徐睿的金吾左衛(wèi)。
郭詠福所指的方向與父親背道而馳，她有些不放心，正猶豫著，就聽見一陣馬蹄聲奔來，一個彪悍的身影騎著馬橫沖直撞從另一處甬道跑出來。
沈潛慌忙躲避，整個人急退兩三步，側(cè)身倒在甬道旁的排水溝里。
昨日下了一天的暴雨，那排水溝里積滿了沒有及時排出的污水，沈潛從水溝里爬出來，一身華服污穢不堪。
“爹！”沈露華沖上前去扶父親。
坐在馬上的人急拉韁繩，駿馬高高揚起前蹄，停在他們面前。譚顥高高在上，睥睨著沈潛，一聲嗤笑，“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那個殺雞也怕的懦夫，怎么樣？沒什么事吧？”
沈潛吐出口中的污水，狼狽不堪，“忘恩負(fù)義的東西也配嘲諷本候？若非我父親當(dāng)年救你，你今日還能在此耀武揚威？”
譚顥滿是鄙夷：“欠老候爺?shù)?，早就還清了！沒我們這么多年出生入死賣命，你還能如此安穩(wěn)當(dāng)這個富貴候爺？”
郭詠福忙跑上來勸解：“候爺，譚將軍，都消消火氣，有話好說！候爺趕緊跟奴婢去換身衣裳吧！哎喲！這下頭的奴才們真是太放肆了，這水溝堵了也不知疏通，害得候爺這一身的泥漿子！”
親眼看著父親被人欺辱至此，沈露華實在忍不了！皇上竟還想故意刁難，這還用他出手嗎？兩人剛一見面，就是這樣的局面。
“譚將軍，晚輩僭越，有兩句話不吐不快！”
譚顥本打算打馬離開，聞言回頭：“丫頭，這兒沒你說話的份！”
沈露華豈容父親被他這般踐踏，氣憤開口：“今日將軍不愛聽，我也要說！無論將軍您如今戰(zhàn)功多么顯赫，當(dāng)年我祖父予你的恩情，你這輩子也還不了！還有一點，您也要清楚，我父親的候爵之位，與將軍無干系，那是我沈家祖輩累世功勛所換，辱我父親，便是辱我沈家祖輩，您覺得自己配嗎？”
譚顥愣了一瞬，爾后哈哈大笑，“好一個口齒伶俐的丫頭，怎么，你說這么多，是想挾恩以報？我譚某人可不吃這一套！一群靠著先輩那點榮光好吃懶做的懦夫沒有資格跟我講恩情，滾開！”
“沒人對您挾恩以報！您可以不念往日恩情，但請尊重曾經(jīng)有恩于你的沈家，何必出言相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