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章 偶遇詩圣
這時，附近的奴仆女婢也被這邊的聲響驚動了，都好奇地圍了過來。
楊釗等人被圍在了中央。
袁大頭已嚇得丟了魂，苦勸無果，就差跪在地上求楊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楊釗甩開了袁大頭，望了眼這圈的奴才們，大聲道：
“你們也都像這個惡奴一樣沒有自知之明嗎？
“別忘了你們的身份，你們只是賤人，沒有戶籍在身的私賤人！
“你們的主人要?dú)⒛銈?，便跟宰一只圈里面的牛羊牲畜；要賣了你們，便跟賣掉貨架的貨物一樣。同樣，任何人都可以隨意殺了你們，然后只需向你們的主人賠些錢財即可。
“就憑你們這種私賤人，也配藐視官府，也敢與官府對抗，與朝廷的命官為難？你們當(dāng)真以為官府奈何不得你們，還是你們的主人為了你們這條賤命，而跟官府做對呢？
“真是當(dāng)惡犬當(dāng)?shù)镁昧?，就忘了自己只是一條狗！”
說完楊釗睥睨四方，一片鴉雀無聲。
“滾開！一群沒用的賤骨頭！”
人群里出來了一位綠綢衫的管事模樣的人，他斥退了圍觀的眾奴仆，又一腳踹開了門口那名青帽小廝：“不知死活的狗東西，自己去柴房里領(lǐng)罰?！?p> 隨后走到楊釗身前。
他對著楊釗上下打量一番，皮笑肉不笑道：“原來是縣里的官老爺來了，底下人不知曉禮節(jié)，多有得罪。”
此人話雖說得客氣，性情卻很是倨傲，顯然是沒將扶風(fēng)縣衙放在眼里。
“我是扶風(fēng)縣新任縣尉楊釗，今日特來拜訪你家主人，煩請你進(jìn)去通報一聲?！睏钺摬幌朐賱优?，冷聲重復(fù)道。
綠綢衫管事同樣冷聲回道：“我家主人不在莊內(nèi)?！?p> 楊釗針鋒相對：“那你家主人也應(yīng)該教過你基本的待客之道?！?p> 綠綢衫管事又盯著楊釗看了幾眼，最后還是選擇了退讓，單手引路：“請吧。”
楊釗目不斜視，當(dāng)先步入莊內(nèi)。
玉溪園是建在山水相間中的，因而不同于縣衙內(nèi)建筑物密布，而是因山建屋，遇水搭橋，四下望去視野極為開闊，卻又布局巧妙，讓人視線處處為美景所遮掩，又處處柳暗花明。
楊釗不太能領(lǐng)會到這些布局的妙處。
但有一點(diǎn)讓他印象深刻，便是詩文極多，無論是墻壁上、石壁面，還是欄檻處、樹木下……幾乎處處可見詩賦篇章。
綠綢衫管事沒有將楊釗等人引向當(dāng)中的居舍處，而引到了一處偏僻的草棚內(nèi)，丟下一句話：“房主管正在屋里待客，等他得閑了，我再帶各位去見他。”
隨后便自顧離開了。
楊釗在來玉溪園之前已了解了些基本信息，莊主崔頂經(jīng)常來返于長安和扶風(fēng)之間，也不大愛料理俗事，玉溪園的許多事情都是房主管在打理。
袁大頭趁綠綢衫管事離開，瞥了一眼四下無人，趕緊湊到楊釗跟前，欽佩地樹立大拇指：
“小老兒今兒個算是看了眼界了，楊縣尉你真是太了不起了。小老兒來過這里好幾次，哪次像今天這樣揚(yáng)眉吐氣？方才罵得真是太痛快了！回到縣衙后，我一定會把今天的事跡給大家伙講上一番，叫他們都知曉楊縣尉的厲害?！?p> 田老兒得意道：“那是！你還沒見著我家郎君以前在軍營里的威風(fēng)，連那些穿甲戴盔的將軍，見了我家郎君，哪個不是點(diǎn)頭哈腰？”
“是是是，楊縣尉了不得，不是一般人物。”袁大頭立即附和。
這兩人一吹一捧。
楊釗卻毫無得意之色。
事實(shí)上，他堂堂一縣縣尉，卻要跟一個私人莊園里的奴才斗氣，這已經(jīng)足夠說明問題了。
雙方的實(shí)力差距太大了。
他還妄圖同崔頂講道理，希望崔頂能吐出一些田地來……如今看來，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楊釗心情壓抑，再加上那管事是有意要冷落他，一時半會兒是見不到正主了，他便同袁大頭和田老兒打聲招呼，自己獨(dú)自四下轉(zhuǎn)一轉(zhuǎn)。
玉溪園里面占地極大，且管束松散，所以楊釗隨意轉(zhuǎn)悠，也無人出來過問。
楊釗樂得如此。
只是一身官服稍稍有些扎眼，免不了引來莊內(nèi)一些人的側(cè)目。
就這么轉(zhuǎn)了小半個時辰，楊釗已經(jīng)打算回草棚了，卻無意間闖進(jìn)一處風(fēng)景極佳的曲水池。
水池正中是一座四角飛檐的漆木涼亭，亭內(nèi)有一個穿麻衣的老嫗在打盹，還有一個戴文士幞頭的中年文人正對著石座上的紙墨皺眉。
楊釗本是看一眼就要走的。
可他一看之下，發(fā)現(xiàn)這名文人有些眼熟。
這就很奇怪了。
楊釗確信，原主的記憶里并沒有這副面容，也就說明他不可能見過此人?？伤褪怯X得莫名的眼熟，仿佛在那里見過，而且不止一面……
心中好奇，楊釗抬步走進(jìn)了涼亭。
亭內(nèi)文人正一心撲在紙墨上，沒有留意到楊釗。
楊釗靠近后，先好奇地瞟了一眼，石桌上紙張還是空著的，只寫了兩個字：解悶。
字倒是寫得很不錯，頗有古意。
楊釗不明白這人為何要寫這兩個字，但他看這文人面善，便存了結(jié)交之心，所以得說一些套近乎的話：
“是啊，人之一世，苦悶繁多。何時才能解脫煩悶，樂得逍遙！”
“難啊，難！”
文人有所感慨地抬起了頭，看見了楊釗。
隨即看見了楊釗身上的官服，文人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原來是位官差。我大舅不在莊內(nèi)，房主管在正門后的房屋內(nèi)，你有什么事去尋他便是。恕某正有心事，不便相陪。”
看來這文人也是個直性子，當(dāng)即就下了逐客令。
楊釗吃了個閉門羹，卻沒有立即離開。
因?yàn)檫@文人表明了身份，是崔頂?shù)耐馍?，好容易遇見了一個莊內(nèi)能說上話的人，楊釗當(dāng)然不能輕易放過。
他克制住心中的不爽，十分客氣地問道：“在下扶風(fēng)縣尉楊釗，出自河中楊氏，家中排行第三，先生也可以稱我楊三。卻不知道先生當(dāng)如何稱呼？”
那文人雖不耐煩楊釗打擾，卻也知道基本的禮儀，回道：
“先生不敢當(dāng)，我姓杜名甫，你叫我杜甫就行了?！?p> 杜甫??？
楊釗當(dāng)時就驚了。
他不過是來玉溪園里探探虛實(shí)，不成想，竟偶遇了詩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