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扇玻璃,秦意涵抬起手,附上他的手掌,抬眸看著他。
陳齊修低垂著眼眸,手掌維持著要握住她手的姿勢,一字一句,咬字格外清晰,“原本我想給你機會讓你離開,可你自己來了?!?p> 話落,他輕輕嘆了口氣,這會兒真想將她擁在懷里,好好纏綿一番,可惜啊,早知道會有今天,他是不是應(yīng)該做點防范?
就在這一瞬間,玻璃外的那雙手對著他比了一個愛心,陳齊修眸色漸深,低沉的嗓音響起,“以后,你只能是陳太太!”
秦意涵有些懵,眨了眨眼睛,一時間無法理解她的意思,明明是她來有話對他說的。
“我是在向你求婚!”陳齊修異常堅定的開口。
如果她不來,也許他會放下這樣的沖動,無論有沒有感染,他都擔(dān)心,所以想過放棄。
但是,她自己來了,所以,所有的打算全都作廢。
現(xiàn)在,他只想和她在一起,地老天荒。
秦意涵愣了一秒,隨后有些哀怨,“我話還沒說完?!?p> “現(xiàn)在也來得及?!彼吭陂T邊,目光柔和的看著窗外的她,這間病房在最里邊,旁邊都空著,壓根就不擔(dān)心會有人打擾。
他唇角一勾,清淺的聲音里含著一絲笑意,“我給周曉發(fā)了信息,說你在這里?!?p> 那笑意就像黑暗中最為明亮的星星,照亮天空,驅(qū)逐黑暗。
原本因為明天要上庭的事苦惱,此刻竟全然不見了。
周曉知道她來這里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為什么還要強調(diào)這一句?
她突然有些心虛,那后面再說……
“你大概沒理解我的意思,周曉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p> “打擾什么?”秦意涵打斷他,不太理解他的意思,又好像明白了幾分,卻不清楚明了。
好吧,他應(yīng)該是猜到了她有話要說,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囑咐。
只不過,這一次她太心急了。
陳齊修沉默了幾秒,忍不住低低笑出聲來,“你說,打擾什么?”
一句反問的話,卻讓他說得意有所指。
秦意涵眨了眨眼睛,輕輕哼唧一聲,拍了拍窗戶,“我承認(rèn)你對我很好,可能我不會再遇見第二個?!?p> 陳齊修彎著唇,余光看著她那雙明亮的眼睛。
她的眼中似乎有一汪星辰大海,足夠明亮,一閃一閃,格外吸引人
陳齊修直接忽略她語氣里的感慨,輕輕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這段時間……”秦意涵斟酌著,“你一直包容,幫我解決了不少……”
明明是一個極能言善辯的人,此刻卻無法組織好言語,她其實并不想說這個,想說的是其他的話……比如她想許多,也考慮了許多,想明白了很多事。
甚至,有很多話,她早就打好了草稿,打算來告訴他的。
但是,一來到這里,就全然忘記了,甚至還會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我原本就目的不純,一部分是出于同事,另一半這也是出于討好你的私心?!标慅R修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思,格外坦蕩。
“有些話,如果沒想好,可以不用現(xiàn)在就說?!彼恢螘r低下頭,如果此刻她在,也許他們會耳鬢廝磨,呼吸纏繞,但是不能,“你不說我也能明白。”
外人都說她聰明厲害,但其實她很簡單,不會彎彎繞繞,哪怕細(xì)膩敏感,但也只有一眼就能看透。
所以,有些話,她不用說,他也能明白。
討好你……
像他這般厲害的人,從來都只有別人討好恭維他,什么時候也需要他討好恭維其他人了?
秦意涵莫名覺得撩人不自撩,舔了下唇角,不用看,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耳朵紅了。
所有的話到最后,精簡成一句,“我們在一起吧,以結(jié)婚為目的。”
她還沒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有什么不對,陳齊修怔了一瞬,隨后笑了起來。
她難道不知道這種話應(yīng)該由男人來說,在告白的時候說嗎?怎么突然就說了出來。
而且……她的語氣堅定到讓他有一種錯覺……好像這一分別就是一輩子不相見,不過是不想留遺憾而已。
他這一笑,秦意涵就有些心慌。
她眨了眨眼,想問又不敢問,只覺得他這一抹笑莫名,只是抿著嘴唇?jīng)]有出聲。
好不容易等陳齊修笑夠了,他這才面對著她,低聲問了一句,“那……是不是為了表示你的誠意,等我出去了就去領(lǐng)證?”
秦意涵一愣,還好這家伙不會出來,天知道她要是能出來會發(fā)生什么?
她才不會回答,而且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難道回答好?這才不是她的作風(fēng)。
如果她真的應(yīng)下了,是不是直接跳過所有的,進(jìn)入結(jié)婚這一步?
還是回答我們應(yīng)該好好談一段時間戀愛再考慮?
這也不對,除了她主動說這些,其實他們早在一起了啊!
明知這句話玩笑成分居多,她要是回答得太一本正經(jīng),肯定又會被他嘲笑一番。
想著想著,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那句話有些奇怪……
顯然是用詞不當(dāng)啊,恨不得當(dāng)場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她唔了聲,再次開口,“我的意思是,我已經(jīng)想好了……”
“我這幾天出不去,”他打斷她,語氣輕柔,并非有意結(jié)束話題,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明天就要上庭,“陳齊繁說你可以找到很好的律師,當(dāng)然他也會準(zhǔn)備一支律師團(tuán)隊,你放心,我雖然不能出去,但也會做你堅強的后盾?!?p> 秦意涵嗯了聲。
“隔離期不知有多長時間,我已經(jīng)和主任說了,急診科交給你,”提到急診科,他的聲音沉了些,“原本你該是主任醫(yī)師,我想現(xiàn)在也是時候了?!?p> 秦意涵又嗯了一聲。
又聽他問,“想不想我?”
秦意涵一怔,“想你如何?不想又如何?”
現(xiàn)在面對這個問題,她不覺尷尬,也不抵觸,畢竟已經(jīng)想清楚了,自然就不會違背自己的意愿。
聽到這樣的回答,陳齊修突然有些吃味,挑眉看著她,“你覺得如何?是不是覺得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能做?”
秦意涵掩唇笑了笑,看著他在發(fā)火的邊緣,敲了敲玻璃,道,“等你出來,我們一起去跑步吧?還有爬山?”
陳齊修深深看了她一眼,答應(yīng)得毫不猶豫。
時間不早了,秦意涵該回去了,悄悄湊到玻璃邊,“突然啊……就有很多事想和你一起去做?!?p> 這樣的念頭,突然之間形成,就像草木逢春,生機源源不斷。
她突然開始憧憬和他在一起做很多很多事,休息的時候一起去看電影,什么電影都無關(guān)緊要,只要是和他一起,從頭到尾看完一部電影。
也想和他在天沒亮?xí)r去爬山,然后等著太陽從天際升起來,新一天的到來,他們還在一起,然后開始新一天的生活。
有機會,她想帶他去看看自己國外工作和生活的地方,時間長短都不重要,只要讓他知道,在沒有遇到他之前,她的生活。
好像,突然之間,所有的事,都非他不可。
換做其他人,她才會不考慮,不會在意這些。
第二天開庭之前,陳齊繁帶著一大隊人站在法庭外,等著她到來。
看到她時,只說了一句,“放心,他不在,也不會有人能欺負(fù)你!”
秦意涵笑了笑,并未說什么,她身后只有趙蕊和一個男人。
“法官大人,作為秦意涵秦醫(yī)生的律師,要求法院緊急開庭是為了提交訴訟請求,請求法院裁定那位病人繼續(xù)接受治療。”剛一開庭,作為秦意涵的代理律師,趙蕊單刀直入。
坐在上方的法官是一位年齡在四五十歲的男人,翻了翻面前的資料,開口道,“秦醫(yī)生被指控故意傷害,那位病人,是一位癱瘓的患者,而作為醫(yī)生,你竟然襲擊一個坐輪椅的人?!?p> 趙蕊起身,“我的當(dāng)事人秦醫(yī)生被指控違背那位病人的意愿,幫病人插喉管……”
她的話還沒說完,秦意涵就站起來,解釋道,“那是醫(yī)療用管,并不是襲擊病人,而是為了救人?!?p> “秦醫(yī)生,請讓你的律師代表你發(fā)言?!狈ü馘N了一個法官錘,嚴(yán)肅的開口。
李瀟的代理律師突然出聲,“也就是說,你的委托人強制給病人插喉管,現(xiàn)在還想請求法院裁定,繼續(xù)強制病人接受治療?”
“要知道,沒有那根管子,病人很有可能就一命嗚呼了?!壁w蕊聳肩道。
法官出聲道,“病人自己應(yīng)該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簽訂DNR協(xié)議,也正因為此,你的委托人才被控犯罪,不是嗎?”
“是的,法官閣下,不過,如果病人不幸去世,那么也將觸犯我委托人與其當(dāng)庭對峙的權(quán)利?!壁w蕊沒有硬碰硬,而是換了種思維。
不得不說,這是很巧妙的一種方法。
“你是指他與原告對質(zhì)的權(quán)利?不愧是名律師,很聰明。”法官流露出贊賞的目光。
趙蕊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繼續(xù),“法官大人,根據(jù)已有的案例,適用于龍城的法律規(guī)定,被告無權(quán)利用職務(wù)之便,違反……”
李瀟的代理律師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打斷趙蕊的話,提出反駁。
上庭之前,陳齊繁好奇的問她,“你為什么這樣做?只會給你帶來麻煩,可能還是牢獄之災(zāi)?!?p> “是不能?!鼻匾夂c頭。
“即使你打贏官司,那份限制令和傷害指控也不會撤銷,對你沒有任何好處。”陳齊繁不太理解,她為什么要這般興師動眾,完全沒有必要。
秦意涵只淡淡的說了兩個字,“時間!”
“爭取時間確診嗎?”陳齊繁恍然,“可是,現(xiàn)在你都沒辦法靠近病人。”
秦意涵輕嘆一聲,“我也不想?!?p> “是不是,醫(yī)生有時候總會存在救世主情結(jié),總想拯救世界,你有這樣的情結(jié),所以總想著解決疑難雜癥?”
秦意涵搖頭,“這并不是什么救世主情結(jié),而是作為一名醫(yī)生基本職責(zé)?!?p> 她一說完,就徑直走進(jìn)法庭,顯然不準(zhǔn)備多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