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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先的反攻

第十九章 宋下城,穆瑾和一城危機

祖先的反攻 堅硬如水 11532 2021-06-19 07:39:42

  “明派的力量還很弱小,暫時不能讓圣廷和各國朝廷知道我們的存在,你該清楚在城內(nèi)動用大批人馬去尋找一個單一目標(biāo),暴露的可能性將無限增大。不過你不用擔(dān)心琴靖?!碧撝劭堪参康?,“鬼獵人從不濫殺無辜?!?p>  穆瑾哪里會聽得進(jìn)去?魁士的話很不負(fù)責(zé)任,我是來請求你派人尋找琴靖的,你卻只拿一句空話來敷衍我!惴惴不安的心又涌起了懊惱,她負(fù)氣道:“魁士恐怕還不知道那個人已經(jīng)不再是煙霞了,鬼會現(xiàn)在正滿世界找他,為了活命他連他們的鐵律都不放在眼里,殺人又算得了什么?”

  虛舟慢條斯理地解釋道:“琴靖是宋下凈廳的靈姑,地位尊貴,那個鬼獵人不會不知道,他想要活命就得有所依恃,單憑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逃脫鬼會同義的追殺,凈廳的靈姑就是個很好的選擇。你別忘了圣廷從來沒有放棄消滅鬼會的努力,但幾百年來連一個活著的俘虜都得不到,要是有一個鬼獵人能夠向圣廷投降,他一定會得到最好的保護?!?p>  穆瑾覺得有理,燥怒的心稍稍平復(fù)了些,可嘴上卻仍舊不依不饒,“我想確切的知道她在哪,是否還活著,不然其它的事一件也干不好?!?p>  虛舟笑了,他的笑一直都很和藹,但這回卻不是那么回事了。穆瑾斷定他在假笑??啃χf:“傻孩子,別把自己說得那么不懂事,無論誰死了也不能耽誤正事,畢竟我們都是在主師面前立過誓言的,誓言你總不會忘了吧,就那十來個字?!?p>  他在威脅我嗎?穆瑾突然感到一陣悲哀,虛舟魁士的變化叫她難以置信,她第一次從這張臉上看到了冷酷,從他的嘴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瑟瑟寒涼。

  惟命是從!惟命是從!惟命是從!這就是當(dāng)初的誓言,沒有人解釋違反命令會有什么結(jié)果,但明派所有人似乎都很清楚結(jié)果會是什么,它是不言而喻的。事實上,從戴上日月指環(huán)那一刻開始,漸漸的,穆瑾發(fā)現(xiàn)了自身的一些變化,比如驟然多出的服從精神,對來自上峰的命令絕對沒有產(chǎn)生過質(zhì)疑,連她自身那叛逆的本性不知為何也得到了抑制,難道真是被主師救世的理念征服了?好像不是,信念的力量應(yīng)該是由內(nèi)而外的,但她時常會察覺到自己似乎被某種捉摸不定的外力所左右,它由外而內(nèi)控制意志,卻又不著痕跡。

  今天,她居然反駁了虛舟的話,為什么?她暗暗吃驚,聲音立刻就軟緩了許多,“魁士先生,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不能失去小靖,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比真正的手足姐妹還要親,她是我唯一的親人,如果她……我怎么辦?”

  虛舟魁士的笑又和藹了起來,他輕柔地在穆瑾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溫言道:“小瑾啊,明派是你的家,明者都是你的親人,你得相信我的話,也要相信小靖的智慧,只要那個鬼獵人還想活命就必須依附她,即便他沒有這般頭腦,小靖也會幫他這么想。你很清楚我們的人手有多緊張,你必須把精力放在‘星塔’上。那對雙胞胎游俠跟丟了不要緊,你可以去他們的另外兩個據(jù)點。記住,蝴蝶谷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個把他們從暗室里放出來的人。如果真有這個人存在的話,也就意味著你已經(jīng)暴露了。算上我們,目前已經(jīng)有四股勢力同時角力,這也說明了‘星塔’的重要性比我們預(yù)想的要高得多,我們必須走在最前頭?!?p>  “會不會是傅余家的人?”穆瑾猜測道。

  虛舟微微點頭道:“很有可能,‘孔雀圖’就在傅余英松手里,或許已經(jīng)被他破解,他的優(yōu)勢很明顯。這位土司老爺比蝴蝶谷更可怕!”

  “這不太可能吧!”穆瑾吃驚道,“如果他能破解‘孔雀圖’,豈不是‘五靈之壇’已經(jīng)被他打開了?”

  “應(yīng)該不可能,傅余英洪說的很清楚,只有‘日月神機’‘冰樞’同時啟動,三者才能被啟動,在沒有掌握‘迷龍刀’和‘鳳凰鑒’之前他什么也做不了?!?p>  “這個傅余英洪可靠嗎?他畢竟是傅余家的人。”

  “我原以為傅余家的后花園里只隱藏著一個好玩的秘密,沒曾想它竟也關(guān)乎世界的安危。你應(yīng)該感受到了,我們越往前走發(fā)現(xiàn)它就越加神秘莫測,尋找語石的困難是雙眼能夠看得見的,而這‘星塔’卻不同,對它的了解只有那幾個稀奇古怪的名詞,我們至今連那三件東西到底有何用都還不知道,找到它們恐怕也只是個開始,后面還有更遠(yuǎn)的路等著呢,很可能是永無盡頭也未可知。你的這個擔(dān)憂是有必要的,傅余英洪提供的線索全都含混不清,總感覺那是一種引誘,給我們打開一扇門卻又不透露房中的具體情況,他袖手于門外,讓我們替他一探究竟,這不得不防。所以一定要搞清楚放走孿生兄弟的人是誰!最好不是傅余家的人,僅憑目前掌握的這點東西,我們根本不可能與傅余英松競爭,就算那三件東西在咱們手上,怎么用?天知道!”說到這,虛舟魁士深深地嘆了口氣,他挪到窗前,拽開窗戶,一股寒風(fēng)帶來了炊煙的味道,夕陽也涌進(jìn)來,在窗前畫出一小片暖紅。他立于窗前,不知是在眺望遠(yuǎn)處的晴宗塔還是依舊升騰著縷縷濃煙的侯府廢墟。

  過了一會才繼續(xù)說:“如今就算明知傅余英洪的投誠是一個圈套我們也要走下去,即便到時候發(fā)現(xiàn)那座塔下的地宮只是一座設(shè)計巧妙的家族墓地也是值得的,我倒希望這就是真相。世界會多一則傳奇故事卻不會面臨危險?!?p>  穆瑾忽然產(chǎn)生出站在海邊礁石上遠(yuǎn)眺的感覺,海風(fēng)凜冽、巨浪滔天,晴宗塔變成了一座隨浪搖曳的小小燈塔,沒有游船,看不到海岸……“那我們該怎么辦?”她茫然無措地問道。

  虛舟猛轉(zhuǎn)過身來,鄭重道:“去那幾個客棧瞧瞧,如果蝴蝶谷的人還沒離開,就說明‘迷龍刀’尚在宋下城內(nèi),你就繼續(xù)追蹤下去。”

  “如果不在呢?我要去曲原還是蝴蝶谷?”穆瑾追問道,這兩個地方她哪都不想去,她不想離開宋下城,最讓她掛念的還是琴靖。

  魁士想了想回道:“那你就暫時留在宋下城,畢竟語石的事更重要,隨時等我命令。”

  穆瑾深松了一口氣,按耐住心中喜悅,假裝關(guān)切道:“那‘迷龍刀’誰來負(fù)責(zé)?”

  “真到那時,也交給行虛和行空吧,明天他們就出發(fā)去柯庭?!碧撝劭枯p輕關(guān)上窗戶,吩咐道:“最近幾日我也要動身去曲原,主師有令,讓我們順便把傅余英洪的妻兒解救出來,還要保證明派不會暴露,這很棘手?!?p>  穆瑾不解道:“這是私事!”

  “不知哪位神明說過這樣一句話:你拯救了一個人就等于整救了全世界!這不正是我們所要做的嗎?傅余英洪已經(jīng)正式成為明者,他手里有幾十萬人,必要時我們用的著?!?p>  穆瑾不語,心中想著這些話,似乎很有道理,可主師明明說過明者沒有私事!

  虛舟繼續(xù)道:“宋下城的事在琴靖沒有消息之前暫時就由你全權(quán)負(fù)責(zé)。我們在城里的人你都熟悉,切記千萬不能妄動,此次琴靖自作主張帶來的后果你也看見了,如果失去了凈廳靈姑這個重要位子,我們在宋下這幾年所花費的心血就算白費了?!?p>  原來琴靖可以犧牲,凈廳靈姑的椅子不能丟。穆瑾再一次感受到一陣寒風(fēng)從心頭吹過。

  離開五里坊,拐入水芙蓉街西行。一輪紅日正好把這條橫穿全城的大街的盡頭堵住,仿佛只要一直朝那個方向走就能走到太陽里去。北風(fēng)呼嘯,見不到行人,街邊到處都是通緝琴靖和那個叫褚恩農(nóng)的煙霞的榜文,這群蠢貨竟然把琴靖說成閭丘勉的同黨,真是一派胡言!人人都知道閭丘勉堅守侯府是為了保護端木家,琴靖怎么可能與他合謀?她這是被人賣了,無疑就是那個已經(jīng)獲救的岳讓,他要報復(fù),要置琴靖于死地。

  穆瑾隨手扯下街邊樹上的一張榜文三兩下撕成碎片,揚撒進(jìn)風(fēng)里恰似雪花飛舞。

  行至天門大街,有一隊騎兵迎面而來,她趕緊閃到街邊,打算在一家店鋪的防寒門簾后躲身,結(jié)果卻把街門撞開了。原來這是一家酒肆,里面坐滿了酒客,一個個驚訝著滿面紅光的臉,盯著她看。

  一個堂倌模樣的年輕人正在往大臺爐里添柴,他額頭上竟然還沁著汗珠呢!倏忽之間就感到暖和了許多。

  “小姐來喝酒的來吃飯的?”堂倌一邊忙活一邊熱情地招呼著。

  “酒!飯也要?!蹦妈S聲應(yīng)道,在靠近臺爐的一張小圓桌邊坐下。

  男酒客們依舊沒有把目光從穆瑾身上移開,她最無法忍受的就是臭男人的盯視,那些骯臟的目光像長著手腳,總想摳摳摸摸扯下點什么似的。她掃視著他們冷冷問道:“怎么,沒見過女人喝酒嗎?”

  她這一問,把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問斷了,但仍有幾個不知死活的家伙不但毫不收斂,見她答話反而更加放肆了,或涎皮賴臉或粗言穢語。

  靠窗一張桌上坐著三人,其中一個年輕壯漢,方臉大耳,目露兇光,他開口接道:“只是沒見過獨身出來喝酒的少婦。”

  少婦?他竟然把我說成少婦!穆瑾大怒,隨手抽出一根筷子當(dāng)作飛針。她沒想傷人,筷子釘進(jìn)了方臉漢子的大氈帽里分毫不見。

  那漢子臉上的酒色都嚇沒了,兇相也變成了可憐相。同桌的一位花髯老頭忙道:“姑娘不要動怒,這是我侄子,相貌兇狠卻沒有惡意,只是不會說話?!彪S后就大罵起壯漢來。

  穆瑾無心搭理,這時候堂倌送來一瓶玉粟酒和一只冒著熱氣的砂鍋,介紹道:“小店只有砂鍋雞可以吃,小姐幸運,這是最后一只?!?p>  穆瑾討厭雞肉,但她發(fā)現(xiàn)所有桌子上也都是砂鍋,于是詢問這是為何。

  堂倌回答說為了搜捕凈廳靈姑和煙霞,歐陽將軍下令封城,只許進(jìn)不許出,周邊農(nóng)戶不敢進(jìn)城買賣,光靠官府允許的補給根本不夠用,再這樣下去恐怕是要關(guān)門歇業(yè)了。

  “什么時候開始的?”穆瑾問。

  “侯府沒有燒起來就開始啦。”回答的是適才那位給她道歉的老頭,他抱怨道:“為抓兩個人,是不會封城的,聽說城里出現(xiàn)了一批端木功良的死忠,全是些身手不凡的武士,已經(jīng)有好幾個大官被殺,都是最先投靠歐陽將軍的,我還聽說這些人連僧人都敢殺呢。他們想救人卻苦了老百姓。連我們這些外地人都出不去,不知道還要在這困多久呢?!?p>  堂倌連忙擺手祈求,“這位客官,這話不好亂說,不好亂說……”

  穆瑾聽了悲喜交加,悲的是如此以來琴靖即使沒有死在煙霞手里也逃不脫岳讓和歐陽忠的魔掌,喜的是即便蝴蝶谷的人已經(jīng)拿到了“迷龍刀”一時也別想離開,連那個她背后的神秘人也不例外。只要他還在宋下城,哪怕藏在耗子洞里我也能把他揪出來,她邊想邊喝酒,腹中雖有饑餓感,卻始終沒有去動那份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砂鍋雞。

  起身要離開時被堂倌攔住,她以為錢給得少了,就又胡亂摸出一大把銅板扔到桌上。那堂倌把錢還給她,使勁搖著頭說:“小姐誤會了,我想說這時候您一個人不好再出門,我們這里還有空房,不如將就一晚,明日一早再回家。”

  穆瑾問:“這是為何?”

  “危險啊,申正已過,再出門的人逮到就格殺勿論,現(xiàn)在外面的天都黑了?!?p>  穆瑾笑著看了看方臉漢子,“多謝好意,我家很近,拐個彎就到了?!?p>  出門時聽見那年輕漢子甕聲甕氣地說:“這老娘們兒不是一般人,你真是多此一舉?!?p>  天色昏暗,街上只有風(fēng)聲和雪光,偶爾飄來的狺狺犬吠讓寒冷的暮色又多了一份莫名的凄然。禁止出門,還不至于連燈都不能點,所以寂靜的夜依舊燈火輝煌。偶爾經(jīng)過一家宅院也能聽見里面的歡聲笑語,讓這輝煌的燈火有了濃濃的暖意,不光暖眼還暖心。穆瑾已經(jīng)記不起她和母親琴靖坐在一起吃晚飯是什么時候的事了,那應(yīng)該還是秋天吧。如今眼見得這一年都要過去了,她真希望在三生節(jié)的時侯能夠再和她們團圓,不管在哪里都好。

  天門大街上的燈最多也最亮,在平時也是人們晚飯后消食的好地方。只要再往南一里也就能到燕人街口了,但這里的巡邏也最為頻繁,穆瑾不敢多作停留,不得不向西拐進(jìn)了一條胡同。胡同像魚腸一樣又小又曲折,好在安全,一路上沒遇到人,只有一條狗突然從黑暗里竄出來詐唬了兩聲。胡同另一端開在燕人街上一家屠宰鋪邊,離得老遠(yuǎn)就能聞到腥臭味,但這也算是一種路引吧。

  鴻雁客棧就在屠宰鋪東邊不遠(yuǎn),緊靠著天門大街,位置極佳,此時大堂內(nèi)燈火通明,也可以聽到隱隱喧嚷。進(jìn)去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幫羈留在城內(nèi)的外地人閑極無聊,聚眾賭錢。老板上來招呼,穆瑾表示要住店,老板卻說客滿。她問道:“你們有多少客房,這就住滿了?”

  老板滿含歉意地解釋道:“我們門臉是不小,但主要經(jīng)營飯店,客房只有十間,最近封城,外地人出不去,就昨天才騰出一間來今天立馬又被占了?!?p>  穆瑾裝出一副抱怨模樣問道:“都是些什么人啊,不在家陪家人出來瞎跑什么,官府就該禁止這些鄉(xiāng)巴佬到城里來,臟了咱們的地方?!?p>  老板趕緊制止:“小姐小聲些,這些人咱惹不起,都是下邊土司道的官家人,你看那個正在執(zhí)莊的是吉良土司家的少爺,他對面的是崇滄總管府的稅課使,今一下午已經(jīng)輸了兩百多兩啦,這些人里官職最小的是桌角穿藍(lán)色短褂的那個,他是柯庭的一個鄉(xiāng)軍什夫長?!?p>  穆瑾借機追問道:“你這里住的都是官?”

  老板先點頭后搖頭道:“現(xiàn)在都是官,昨天以前有兩個人,他們說自己是做買賣的,但我瞅著可不像,做生意的哪會帶著武器啊?!?p>  “難道是游俠?”穆瑾假裝好奇,她認(rèn)為這兩個人一定就是蝴蝶谷的那對孿生兄弟。

  老板顯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連聲喊了幾個對字,“我想起來了,無意間曾聽到他們是說過游俠武士之類的話,小姐您一提醒我就覺得他們是游俠無疑了?!?p>  老板的廢話叫人惱火,但穆瑾又不能問得太直白,以至于讓人覺得她是在故意打聽。于是便耐著性子道:“這就不奇怪了,他們總是不敢跟當(dāng)官的硬碰硬,一定是兩個沒本事的?!?p>  老板興味盎然道:“但我瞧著又不像沒本事的,沒本事的游俠都寒酸得很,這種賴貨我沒少見,又窮又橫的。這倆人卻大不相同,他們衣著華麗,禮貌客氣,手里的家伙看著也不便宜?!?p>  穆瑾心里著急,冒險問了一句:“是什么樣子的兩個人?”她緊盯著老板的兩只眼睛,仔細(xì)尋找著哪怕一絲一毫的疑惑或者詫異。然而并沒有。

  老板喜笑顏開,手舞足蹈,“說起這來算是最有趣的了,這倆人長得竟然一模一樣,好像怕被人認(rèn)出來似的故意穿不一樣的衣服,但這根本沒用,只要一看臉就知道是雙胞胎。真不知道游俠有什么好玩的,整天打打殺殺你死我活,咋就兄弟倆……?!?p>  穆瑾哪還有心思聽他嘮叨,匆忙道:“你這沒房,我再到別處看看吧?!痹捯粑绰淙艘呀?jīng)出了門,厚厚的保暖門簾也沒格擋住老板的絮叨,他勸穆瑾留下,后面的就聽不清到底是啥了。恰巧響起的酉時鐘聲把她從這種惱人的絮叨中拯救出來。鐘聲在夜的寂靜里格外悠揚。她從新鉆進(jìn)來時的那條胡同,藏身黑暗里,因為燕人街算得上一條大街,也不安全。

  出不了城,他們能去哪?賣雞巷的玲瓏客?;蛘呷T附近的錦明客棧,如果這兩個地方再尋不見人就得從長計議了。宋下城有幾十家客棧酒樓,再加上妓院能超過百數(shù),如果需要一家一家的找那就不是自己一個人能干得了的事了。穆瑾決定先去賣雞巷碰碰運氣,那里離侯府和靈道寺都很近,如果他們還沒有拿到“迷龍刀”的話,那里倒是個絕佳的落腳點。

  去賣雞巷走天門大街最近,但她絕不能貪圖這個便捷,藩軍夜巡隊的活動范圍還是幾條主要大街。

  胡同里依舊安靜如初,燈火少了許多,來時撞見的那條狗也沒有再出現(xiàn)。將要走到胡同口時她放慢了腳步,緊貼著路邊暗影往前緩慢挪移,因為一出胡同口就是水芙蓉大街和天門大街的交匯處,這里是宋下城的中心點,十字街心立著一尊楚亞主神化木天子的塑像,他周圍的燈將整夜長明。這里太亮,她必須確保附近沒有藩軍才能安心穿過。

  化木天子靜靜佇立,四周只有溫暖的燈光,雪成了淺金色,經(jīng)過的風(fēng)偶爾會把它們卷起,揚在天子身上,他一點也不在意。穆瑾學(xué)著他的樣子靜靜地躲在胡同口觀察了一陣子才走出去。她有兩條路可選,一條只需跨過水芙蓉大街,隨便選一條胡同就能到達(dá)北面的花鳥街,但那樣想要最終到達(dá)賣雞巷就得經(jīng)過更加危險的侯府一帶,它雖然已經(jīng)是一片黑乎乎的廢墟,卻集中了多達(dá)五六百藩軍日夜巡視,據(jù)說時常有人冒險偷偷進(jìn)去尋寶,已經(jīng)被抓獲或斬殺的不下百人。另外一條可走的路就是直接斜穿過眼前這個十字大街,入最近的光明坊,直到賣雞巷,全程都不用再跨過一條大街??蛇@個十字大街太過廣闊,斜穿過去也十分冒險。

  穆瑾正躊躇不決,突然看見一個人從東面大街往化木天子像下狂奔而來,他身后不遠(yuǎn)處緊跟著一群夜巡步兵,他們一邊追一邊放箭。被追的人邊逃邊喊:“我是巨鯨錢莊許冠世的兒子,我爹跟你們歐陽將軍有交情,你們放我一條生路,你們要什么都行?!?p>  “現(xiàn)在我們就想要你的命?!弊繁舐暳R道,“狗東西,殺了你許冠世也得出錢收尸,你最好給我站住,給我添麻煩你只會死得更慘?!?p>  許家兒子哭求道:“你們何必趕盡殺絕,我只是有夢游的毛病,不知道怎么就跑出來啦,這怪不得我啊,高抬貴手啊大人!”他跑過化木天子像,冷不丁來了個急轉(zhuǎn)彎向南而去,把追兵也引向南去。

  穆瑾瞅準(zhǔn)時機,迅速沖向斜對面的光明坊,剛跑到天子像就聽見一聲慘叫。她急忙躲身于神像背后,只見許家那個兒子已經(jīng)倒地,他并沒死,仍在哭喊求饒。男人比女人更低賤,穆瑾心頭泛起一陣憎惡,他們生就一副強壯身骨,心還不是和那些軟弱的女人一樣不堪?真是死不足惜!

  光明坊在漆黑里靜如荒野,好像連這里的風(fēng)都關(guān)門休息了似的,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腳步聲。穆瑾加快了速度,微柔的月光和地上的殘雪勉強可以引路,七折八轉(zhuǎn),百轉(zhuǎn)千回之后她終于看到了燈火輝煌的明誠靈道寺。賣雞巷的街口已經(jīng)近在眼前了,但她并沒有立刻拐進(jìn)去,浸沐臺上如風(fēng)鈴般隨風(fēng)搖擺的尸體們實在是吸引力太強。如果這里面有琴靖……不可能……這種想法讓她渾身打顫,假如真是如此,我要殺光……沒有假如……

  站在玲瓏客棧門口也能看見那些“尸體風(fēng)鈴”,入耳的卻是門里的歡聲笑語。

  賣雞巷,顧名思義,最早這里是一個家禽市,后來擴展成買賣各種肉類的市場。如此臟亂不勘的小街巷竟然藏著這么一座奢華的客棧,實在是令人費解。但老板的眼光卻不能不叫人佩服,往西是侯府,向東是靈道寺,玲瓏客棧的生意不可能不興隆。

  大堂的街門照舊是虛掩的,穆瑾輕輕一推就開了,門聲一響,歡聲笑語戛然而止。只見一張桌子上圍著七八個甲胄鮮亮的軍官,他們像被某種傳說中的法術(shù)定住了似的,所有人一動不動,所有的臉都朝向街門,十幾只眼睛里射出的目光卻凌厲逼人。誤入虎穴啊,穆瑾也像被定住了似的,進(jìn)不得更退不得。那就進(jìn)來吧!

  三個堂倌打扮的人趕緊圍上來,其中一個上了年紀(jì)的擠眉弄眼著大喊道:“小姐,你怎么從前門進(jìn)來啦!”

  穆瑾會意,趕緊應(yīng)道:“我餓了……”這倒是實話。

  老堂倌趕緊吩咐其中一個年輕堂倌去通知后廚準(zhǔn)備,對另一個小孩模樣的訓(xùn)斥道:“你是不是又把院門給鎖上了,還不快去看看,得虧是小姐,要是老掌柜的連我們倆都跟著你遭殃。”

  小孩模樣的堂倌趕緊朝柜臺邊一扇門跑去,一個軍官起身喝道:“小子,你先站住別動。”他聲如驚雷,既突兀又暴烈,小堂倌嚇得不敢再動了。軍官走到穆瑾面前,把她仔細(xì)打量了一番后才開口,“敢問小姐,你姓什么?”

  穆瑾心頭一緊,殺心頓起,這軍官問話時目光死死盯著她裸露的脖子,讓她覺得脖子好像被一條繩索勒住似的,他嘴唇上的一字胡看著叫人惡心。

  老年堂倌趕緊插嘴道:“大人這是怎么啦,您知道我家老板姓鄭啊,這位小姐是鄭老板的親侄女,叫……”

  軍官抬手一巴掌把老堂倌計打倒在地,后面要說的話被嘴角流出的血代替了。

  世間怎么還有這樣的男人,為了幫我,自己挨打?穆瑾心中驚罕不已,出奇地盯著老年堂倌,似乎那是一個久已滅絕的稀有靈物。

  “我問你話呢?!币蛔趾姽俅舐暫鹊?,“回答我!”

  “百夫長大人想知道什么我來回答你,別嚇著我侄女?!币粋€穿著樸素形容枯槁的老頭不知什么時候從哪里出來,話音未落時已經(jīng)到了跟前。他滿面春風(fēng)似的笑容真讓人舒心,口氣卻柔中帶硬,“我這老哥年紀(jì)大了,經(jīng)不起大人折騰,要是惹了您還請務(wù)必?fù)?dān)待?!?p>  “鄭清風(fēng),你哪來的侄女?”一字胡質(zhì)問道。

  鄭清風(fēng)回道:“自然是我兄弟的女兒啊,我姐姐的女兒應(yīng)該叫外甥女。”

  一字胡恨道:“我會查個明白。”說完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鄭清風(fēng)呵呵笑著說:“諸位大人慢用,我這里要什么有什么,就是封城一年也有你們的酒喝,缺不了你們的肉吃?!?p>  穆瑾心中依舊驚罕著,她無法接受自己被幫助這一事實,凌記常的臉突然閃過腦海,男人幫女人全都是不懷好意。

  鄭清風(fēng)瞥了穆瑾一眼,冷冰冰地說:“快進(jìn)去!以后晚上少出來?!痹捯袈涞貢r人也消失在柜臺邊的那扇門里了。

  老年堂倌小聲道:“快進(jìn)去吧,我讓人給你騰個房間?!?p>  兩人來到院中,穆瑾才開口說話:“謝謝解圍?!?p>  老年堂倌笑道:“不值什么,只是這么晚了你一個人怎么還敢出來?”

  穆瑾被問住了,不知怎么回答。

  老年堂倌道:“不打緊,我先叫人給你騰房去,不管你要干什么,千萬要明早再走。已經(jīng)殺了幾百號了,浸沐臺上掛的全都是,造孽?。 ?p>  穆瑾只注意到騰房二字,問道:“這里也滿了嗎?”

  “哪能不滿?這里離靈道寺和侯府都近,軍官老爺們哪會和大頭兵一起住帳篷?我們這店已被他們包下了,原來的客人都趕走了,你也看見了,鄭老板對此很不滿,可又能怎么辦呢?!?p>  穆瑾一聽這里被鐵皮子包了,立刻就失去了繼續(xù)聽這老人嘮叨的興致。她趕緊截住他的話說:“那我還是走的好,他們哪肯讓房子出來,剛才說我是你家小姐,這不穿幫了嗎?你們會有大麻煩的,我還是走吧?!?p>  “別啊,都這會兒了,外面危險著呢。”

  穆瑾只想快點離開,她不愿意再看老年堂倌那張臉。從上面感受到的真誠讓她難以忍受,男人對女人怎么會有這種表情?她摸出一大錠銀子塞給他,“這是酬謝?!弊焐线@樣說,心里卻是另一句話:我們兩清了。

  穆瑾從后門出去時,老年伙計還在嘮叨:“姑娘,千萬要走小胡同……有動靜就躲起來……”

  這真是個男人嗎?他應(yīng)該是從故事里蹦出來的,穆瑾邊跑邊想,心中亂成團麻。

  她從原路返回,化木天子依舊站在燈光里平視著南面輝煌的天門大街,十丈開外的地方有一大灘未干的血跡,它甩出長長的尾巴,尾尖在天子面前消失。

  穆瑾徑直穿過十字大街,心中竟然期盼著能有人出現(xiàn),最好是一隊士兵!她想再看到那些見到女人就邁不動腿腳的男人。他想用惡毒的男人淹沒那個老年堂倌。

  沒有人出現(xiàn),直到拐上三柳街看見三柳門上的燈火也沒有再碰見一個活著的人。狗倒是遇到不少,但它們?nèi)济χ惺陈愤叺乃廊耸w,只會在穆瑾經(jīng)過時發(fā)出護食的低聲嗚咽。

  錦明客棧在三柳街南盡頭,坐西朝東,離三柳門也就二三十丈遠(yuǎn)。此時大堂里面也亮著燈。

  穆瑾推門進(jìn)入,幾十只眼睛迎接了她,發(fā)現(xiàn)其中有女人的臉后,心中稍稍放松了些。男人總能叫她緊張以至于勾出殺氣。她用冷硬的目光回?fù)羲麄儯敝肟纯催@些臉里有沒有兩張一模一樣的。

  男人們劃拳猜酒吹大牛,女人多在一旁伺候,少數(shù)的也能上桌,柜臺邊一張四人桌上正有一位美貌少女端著一只比她的臉還大的碗,臉上的涎笑讓她的美參進(jìn)了淫蕩。穆瑾擦身而過,聽見她喊:“不許耍賴,一碗一兩……”

  柜臺里,老板起身相迎,笑都:“小姐找人還是……”

  “吃飯?!蹦妈淅浠亓艘痪?,轉(zhuǎn)身去找位置,位置有的是,只是沒有她希望看到的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說起來這兩張臉并不讓人討厭。

  她一進(jìn)門就發(fā)現(xiàn)西北角落里有張桌子上放著一把“盂蘭劍”,只坐著兩個人,一老一少,年輕的相貌丑陋,老人倒是一臉正氣。他們都是武士打扮,胸前佩戴著醒目的‘太陽徽’。二人正在低聲交談。

  穆瑾撿了臨近處一張小桌,面朝他們坐下,只聽那年輕人正說:“根本出不去,昨天夜里在金穗門附近逮到幾個游俠企圖縋城,下到一半被城外巡邏的鐵皮子發(fā)現(xiàn),當(dāng)場射殺。”

  老頭道:“怎么城外還有兵?”

  “那有什么奇怪的,這又不是被敵軍圍城,是自己圍自己,里外部署,雙重保險。這歐陽忠可真夠賊的?!蹦贻p人灌了一口酒。

  “知道那幾個游俠什么來頭嗎?”老頭問。

  正聽到關(guān)鍵時堂倌送來酒菜,驚動兩位武士,他們立刻閉口,年輕武士投來一瞥嫌惡的目光,穆瑾假裝沒看見。

  過了一會兒他們才又開口說話,聲音比剛才更低了,加之一旁的嘈雜干擾,聽起來很是費勁。

  年輕武士道:“哪來的我不清楚,不過聽說從他們身上搜出不少好東西,估計是大火戰(zhàn)那天從侯府弄出來的?!?p>  老頭輕蔑地笑了一聲,呷了口酒后才說:“游俠!在古代這是多好的一個詞啊,生生被這幫蟊賊給糟蹋了?!?p>  穆瑾大失所望,把注意力從武士身上移開。大堂中再沒有其他武士或游俠的身影。近旁一張桌子上坐著七八個人,有男有女,她不放過每一張臉。然而這是徒勞,游俠的臉跟普通人的臉沒有標(biāo)志性的區(qū)別,他們不像武士,注重尊嚴(yán)和榮譽,會用特有的裝束來宣示自己的身份,比如象征武士身份的“太陽徽章”,武士們把它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在游俠眼中,武士是賣身豪門的看家狗,武士們則稱游俠是沒人要的落魄流浪狗。但不管是武士還是游俠,普通百姓同樣憎恨他們,前者是富人豢養(yǎng)的爪牙鷹犬,游俠則是殺人放火的蟊賊強盜。

  突然一個人在穆瑾面前坐下,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走了神。那人頭戴翻毛氈帽,滿面酒紅,兩撇髭須配一撮山羊胡,活像一只大老鼠。一笑兩眼就找不到了,一張嘴就能把人熏死。他嬉皮笑臉道:“小姐,您這么直勾勾盯著我看,我那邊的女人都吃醋了,你看咋辦?是不是過去一起喝兩杯樂一樂啊。”

  穆瑾不動聲色,一腳踩住大老鼠的腳,這家伙立刻就拍著桌子大喊大叫起來:“松開,快松開,臭娘們兒,小姐,姑奶奶,腳下留情……祖奶奶……”他搖頭晃腦渾身扭顫,吱吱喳喳還真像一只被踩住了尾巴的老鼠。

  大老鼠的同桌們立刻就圍了上來,穆瑾根本沒放在眼里,她盯著那兩個武士,心中盤算:你們總不能看著五六個男人欺負(fù)一個小女人,只要你們打起來,勢必會驚動這客棧里的所有住客,武士出手,游俠豈能旁觀?要揪出你們何必動嘴詢問呢?那樣多蠢笨啊。

  誰曾想那兩個武士只是投來淡淡一瞥,根本沒有出手的意思。這時候已經(jīng)有兩只手按住穆瑾的肩頭。穆瑾被武士的冷漠態(tài)度惹得怒火萬丈。百姓的確心明眼亮,武士游俠都不是好東西。她連男人的目光都無法容,豈能任憑他們把骯臟的手接觸自己的肩膀?正要出手時,只聽一聲斷喝如驚雷般炸起:“這女人伸手十分了得,你們一起上!”

  聲音來自上方,穆瑾抬頭望去,只見五六個男人持刀握劍從二樓沖下來,將自己和鄰桌那幾個男人圍住。喊話的是個年輕人,他錦衣華冠,面容俊秀,直挺挺憑欄而立,袖著手,神情傲然地俯瞰著整個大堂,最后把目光定在按住穆瑾肩膀的那兩人身上。“快滾!”這回雖是輕聲慢語,但銳利無比。

  那幾個家伙就像耗子聽到貓叫似的灰溜溜跑了,連自己的座位也不敢回,遠(yuǎn)遠(yuǎn)的躲在角落里。不光他們,整個大堂只有那兩個武士還留在自己位置上,其他都遠(yuǎn)遠(yuǎn)躲著看熱鬧。店老板蜷縮在柜臺一角不敢出來,他驚恐地盯著樓上的年輕人,好像熟知他有多么可怕似的。

  沒走的還有被踩住腳的大老鼠,這蠢貨眼淚都下來了,不知是疼痛所致還是因為他的鼠膽太小而被嚇破了?!靶〗悖埫?,小姐饒命……”他再也喊不出別的。

  這才是男人真正的嘴臉,穆瑾暗想,不殺他也不能輕饒了他。她先沖大老鼠點了點頭,隨后抬腳踢在了他的襠部,大老鼠飛起來正好砸在兩位武士的桌子上。武士及時躲閃,但也免不了身上濺滿湯湯水水。桌子碎了,大老鼠不知死活,年輕的武士怒了,伸手從地上撿起盂蘭劍,老頭趕緊抓住他的手,呵斥道:“不管我們的事?!?p>  當(dāng)然不管你們的事,該死的窩囊廢,連一個手無寸鐵的客棧老堂倌都不如。穆瑾不怒反喜,他們消除了她心里的那個老年堂倌留下的疑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的想法依舊完整無痕。老頭這句話既讓她光火又提醒了她接下來該怎么做對自己有利。

  在兩個武士要離開時穆瑾開口道:“兩位留步,你們就這樣看著一個弱女子被一群男人欺負(fù)?你們可是武士??!”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兩位武士身上,老頭神色泰然道:“你可不是弱女子,我也沒見過如此狠毒的弱女子。”說話時他瞧著昏迷不醒的大老鼠男人。

  好厲害的老狐貍,穆瑾不甘示弱:“我就是武藝再了得也是個女人,在你們這些男人面前也是弱女子,武士大人眼睜睜地看著男人欺負(fù)弱女人而袖手旁觀,我只能認(rèn)為你們是冒牌或者對自己的武藝不自信,害怕丟了性命。你們的家主一定是個傻瓜,才會花錢雇傭你們這樣的窩囊廢。

  這時,樓上的年輕人發(fā)話了,“有道理,那么兩位武士大人,你們是否要為自己證明呢?正好我有的是時間,可以幫這個忙?!?p>  年輕武士暴喝道:“你想挑撥離間,難道我怕他們不成?”

  樓上的年輕人不耐煩道:“你有火就用手里的盂蘭劍來消火,吵什么吵?最煩的就是你們這些武士的虛偽,明明是心里害怕硬要說是心懷仁愛?!闭f完他把手一揮就有兩個人朝武士貼過去。

  年輕人道:“二對二,公平的很?!?p>  老武士爭搶著喊道:“這位少爺,傅余家不想壞你們的好事,我們只想在這里好好吃頓飯?!?p>  “傅余”二字穆瑾聽得真真切切,心中大喜,如此你們就更不能走了。

  年輕人反問道:“你們是傅余家的?”他的口氣變得十分古怪,既有質(zhì)疑又有肯定。

  老年武士道:“曲原土司府武士李重乾?!?p>  年輕武士拱手接道:“段劍明。”

  樓上年輕人三兩步搶下樓梯,沖到武士面前,拱手嚷道:“誤會誤會,在下蝴蝶谷余紹時。不知兩位武士大人在傅余家身居何職?。俊?。

  李重乾段劍明各自掏出一塊白色腰牌。

  余紹時趕緊笑道:“得罪得罪,眼下非常時期,謹(jǐn)慎一些好,我侄子余隱眼下正在曲原城作客,想必兩位應(yīng)該見過了。咱們可是同盟??!”

  真沒想到,這兩家人竟然撞到了一起,可把穆瑾樂壞了,來個一網(wǎng)打盡可真夠省事的。不過看眼下情形他們好像并非對頭,傅余家一亮身份,蝴蝶谷立刻認(rèn)慫。莫非他們是一伙的?她想起了被神秘人放出走的孿生兄弟。

  余紹時繼續(xù)道:“兩位暫且留步,等我處置了這老娘們之后再敘咱們兩家的事。”

  李重乾卻道:“我們另有要事,不便久留?!闭f著就要離開。

  余紹時道:“我請兩位暫留片刻,務(wù)必賞臉?!彼目跉馔蝗蛔兊藐廁v無比,臉上的肉都跟著跳動起來,仿佛胸中怒火都擠到臉上來了。

  穆瑾覺得沒必要再看他們表演下去了,一切都再明白不過了,他們是兩家即將結(jié)盟的對頭,而且是蝴蝶谷一廂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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