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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先的反攻

第六十八章 千亭城,雙星勛章的秘密(下)

祖先的反攻 堅硬如水 7496 2021-08-06 06:59:00

  起初,金閣是佛羽的重點搜尋之地,對于一本不能公開的冊子來說,藏經(jīng)館中多如牛毛的同類就是它最好的掩護。但他來的時候,金閣中已經(jīng)找不到一本書了。于是他又改變想法,說服自己相信,尚鳴靈師不會把手記放在其它經(jīng)書典籍中,因為理論上每一本書都有被某位僧人隨手抽出來閱讀的可能,如此也就無安全可言了。接著他就開始在金閣中尋找可能存在的密室,卻發(fā)現(xiàn)這座黃銅建筑連一條墻縫都沒有。

  佛羽之所以選擇住在頂樓,其目的并非自己宣稱的那樣,事實上頂樓既不通風,也不如地下室寬敞。他的真實目的還是鵟獅,對于鵟獅來說,他本身不就是一個最大的誘餌嗎?

  睡覺時,他會把四面墻上所有的窗戶全都打開,躺在床上,無論側(cè)向哪個方向都能輕易看到星空,只有數(shù)著星星他才能入睡。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佛羽又早早離開金閣。到達典刑司時太陽才剛剛冒出一點頭皮。等他把所有六個主事曹轉(zhuǎn)過一遍后,也就臨近中午了。六月的陽光可比五月厲害多了,對畏寒喜暖的他來說,這倒是一件好事。他頂著暖洋洋的烈日吃午飯。莊易清率領(lǐng)幸存者離開時,給他和張三寫留下了三馬車食物,如今已經(jīng)消耗過半。吃著手里的干餅,他開始為斷糧而擔心,如果到那時,即找不到手記,又等不來鵟獅,他又該怎么辦?

  陽光也不全都是友好的,長時間地爆曬讓人頭昏目眩,連兜帽也不管用,他只咽下小半塊餅,卻喝光了整袋燒酒。挨到午后,覺得實在支撐不住了,才不得不提前結(jié)束當天的任務。臨離開時,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尚鳴靈師應該不會涉足典刑司這種恐怖的地方。

  回到金閣時,佛羽已經(jīng)沒精力再去地下室看張三寫了,艱難地爬上三樓后就把自己扔在床上,只片刻功夫就昏昏沉沉地走進了夢鄉(xiāng)。他夢到了星空,可星星全都擠在了一起,整個天空成了一塊明亮的巨大發(fā)光體,強光刺得他兩眼生疼。醒來時夜幕已經(jīng)降臨,他只覺得太陽穴像扎了針刺一般嚯嚯得疼,雙眼餳澀,有腫脹之感,口中干渴難耐。他想起身找酒,剛一翹起腦袋,眼前就是一片金星閃爍,腦中像灌了水一樣晃顫著疼。

  我這是怎么了?他閉上雙眼胡思亂想。自從接受智靈改造后,他就沒再生過病,莫不是真如多捷真者所說,“影聲同傳”帶來的傷害是不可逆轉(zhuǎn)的?他試著調(diào)動情緒,激起鵟獅血,讓它來對抗病痛。鵟獅血像平靜的湖水一般波瀾不驚,無論他是努力回憶過往還是讓對多捷真者的憎怨在心頭盤結(jié),都無濟于事,他甚至想到了女人……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感覺的鵟獅血的憤怒,它即給他帶來了滿身疼痛,也賦予了他力量,他找到了酒,蜷縮進東窗邊的大安樂椅中,一邊大口痛飲一遍欣賞夜色。

  夜色并未遮蓋住廢墟的蒼涼,恍惚中竟能看出地獄景象。佛羽趕緊將目光移到上方的天空。星空依舊美麗,并沒有變成夢中的樣子。大秦星座已經(jīng)看不到了,但大齊星尚未升起。萊星躲在一片薄云里,忽明忽暗,他驚訝的發(fā)現(xiàn),只要集中注意力,蕭星的移動速度竟然是可以察覺到的,它在向萊星靠攏。當兩星合二為一時大齊星正好跳出東方的地平線。他決定見證這一普通卻又不能經(jīng)常觀看到的天象。

  他一邊喝著酒一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蕭星,它的移動甚至不用借助其它星星的參照也能察覺,但每臨近一顆星星,似乎速度都會有所增加。越過邾星時,被一片黑云遮住,再次出現(xiàn)就已經(jīng)到了莒星身邊,快到紀星時,佛羽閉上了眼睛,困意再次攫住了他的心神。

  張三寫把佛羽叫醒時,太陽已經(jīng)升上半空。

  玉象醫(yī)師面帶狂喜,見他醒來就嚷道:“我想到辦法啦,你喝了多少酒,我叫了你足有半刻鐘。

  “快說,什么方法?”佛羽不顧渾身酸痛,頭昏眼花,掙扎著坐起來問。

  “我想起《藥術(shù)》中的一種藥草,叫‘香七子’,生長在雪山嚴寒之地,它的花有七個瓣,白如霜雪,但結(jié)出的七顆花子卻有七種不同的顏色,會交替散發(fā)出七種不同的香味,所以才有這么個名字。藥圣蒙墨曾用它為安虛國王屈門淳治療嚴重的斷軀之傷,止血效果無可匹敵。但是書上說這‘香七子’還能內(nèi)服,也最能體現(xiàn)它的價值。只要小小的一顆,就能讓一頭牛體內(nèi)的血液凝固,至于人就更不再話下了。服下之后,人就會像死亡一樣失去所有知覺,即便把他開膛破肚也不會醒來,必須服下同一朵花生出的另外六顆花子才能恢復生命。這藥用來對付需要開刀的病人是不是比麻沸散更好呢?!只要找到這種藥,給怪獸們吃下,我想應該也能將他們放翻。”

  聽到張三寫提及藥圣和屈門淳時,佛羽就已經(jīng)倒回安樂椅里,這兩個人物距今已三四千年,發(fā)生在他們身上的事能流傳到今天多半已不可信?!拔覀兩夏恼疫@種藥?”待醫(yī)師說完,他失望地問了一句。

  “百萬大山的雪峰或許有,我也聽說北洋岸邊的深峽里也有……”玉向醫(yī)師還沒說完,自己臉上的喜色就已經(jīng)褪盡?!盎蛟S這種藥只是個傳說?!彼匝宰哉Z著退出了房間。

  佛羽很想起來繼續(xù)自己的搜尋,但只翹了翹頭就敗給了疲憊。

  他一直睡到夜晚再次降臨。

  充足的睡眠并未讓他精神起來,渾身依然軟弱無力,窗外吹進來的夜風讓他渾身發(fā)抖,身體里的寒冷已經(jīng)到了難以忍受的程度。他奮力掙扎,勉強下了地,到床上取了棉被裹在自己身上,又從壁櫥里拿了一整罐燒酒,然后又回到安樂椅里重新躺下。

  燒酒是千亭當?shù)禺a(chǎn)的,張三寫說米歡嗜酒如命,占領(lǐng)千亭以后,搜遍全城,在淤泥中找到了各種酒上千桶,但被他哥哥米樂搶走了五六百。剩下的被米歡和他的手下在一個多月里喝光,留給佛羽的只有十一罐燒酒,并且是最劣質(zhì)的。酒中的苦澀味道幾乎蓋過辛辣,至于香味,佛羽喝完了整整六罐后依然沒有發(fā)現(xiàn)它的存在。

  只有在一樣東西消耗過半時,才能真正體會它有多么不經(jīng)用。連酒都已經(jīng)不富裕了,我還有多少時間?佛羽邊喝邊這樣想著,將目光投入深重夜色和深遠的星空。他很快找到了蕭星,它已經(jīng)到了紀星和莒星之間,不多時就與州星擦肩而過。萊星又大又亮,像一位母親佇立家門,等待自己遠游的孩子歸來。

  兩星的光芒撞在一起,猶如兩個浮在墨色水面上的白亮氣泡相互擠壓,慢慢融為一體。當它們完全重疊時,將成為天空中亮度僅次于月亮天體,直到大齊星升起,才會被奪走這個位置。

  當兩顆星緊緊挨在一起,還未重疊時,佛羽的心率先被照亮。那不是一枚巨大的雙星徽章嗎???而小的那枚就掛在自己的脖子里?。?p>  佛羽趕緊從厚厚的衣服里翻出法賢留下的雙星徽章,它們太像了,就連散射出的輝芒也毫無差別。猶如一種啟示,瞬間將他心中的困頓照亮!莫非法賢贈予他的是一種提示或者鑰匙?他為何不明說?讓自己苦苦尋找了十年?當時有兩位智靈在場,不方便?或者他壓根沒打算將它留下,只是在最后一刻才改變初衷?佛羽努力回憶法賢把雙星徽章塞給端木雨時的面部表情,但那已是十分模糊的畫面。唯一能確定的是法賢的確企圖用表情向端木雨傳遞某種訊息,可惜被端木雨忽略了。

  佛羽趕緊收住思緒,把注意力集中到天空中的雙星上。蕭星已經(jīng)隱入萊星背后,它們發(fā)出的光芒照亮小半個東方天空,此刻最為瑰麗天象出現(xiàn)了,原本隱沒在萊星周圍的十二顆暗星在強光照耀下現(xiàn)身了。這種天象的出現(xiàn)需要及其嚴苛的條件,比如雙星匯合時月亮居于西方天空、大齊星尚未升起、雙星周圍另外十二顆顯星大致形成一個正圓,因為每一顆暗星都出現(xiàn)在兩顆顯星之間的,也就是說十二顆暗星也會在天空中組成一個大圓圈,而且位置是固定不變的,十二顆顯星的組合正好與暗星組合契合時,此種天象才能出現(xiàn)。

  二十四顆忽明忽暗的小星圍繞著雙星,讓夜空變得更加美麗也更加神秘,它們的光芒在佛羽心中畫出了一個圖形——金閣地下藏書室!他把這種天象從天空拉到了地下,那么大圓廳下面是否還有一個圓廳?!

  他不顧身體的虛弱和酒帶來的眩暈,三兩步?jīng)_出房間,飛奔下樓,進入地下,在銅門外大聲呼喊張三寫。

  他確信,法賢給自己留下的東西可能比尚鳴靈師私藏起來的手記更加重要,或者就是手記的原本。但不管什么,都將是驚天動地的東西,試問,什么東西值得隱藏在天象背后呢?

  然而要揭開謎底并不容易,他根本叫不應玉象醫(yī)師,只能等張三寫再次找到能夠?qū)Ω儿\獅的辦法?;蛟S地下室不會如金閣主樓那樣連一條墻縫都沒有,它深入地下,難道連個通風的氣窗都沒有?這樣的期望在心中像潮水一樣洶涌澎湃。

  醫(yī)師又讓他等了三天。在這三天里,他喝了整整三罐燒酒,只睡了不到三個時辰,興奮和焦急相互作用,讓他久居于癲狂狀態(tài)。鵟獅血異常洶涌,卻遭到他的無視,每一處跳起的疼痛都會被一大口酒消除,它造成的寒冷也成了被他拿來打發(fā)漫長等待的消遣,細細感受寒冷帶來的顫抖,然后再體驗它被酒一點點擊退時的奇妙感覺,畢竟冷和暖之間分明的界限是世間所沒有的。

  佛羽又一次在睡夢中等來了玉象醫(yī)師的驚喜,不過他可沒心思聽,他的心早已在地下藏書室了。

  “我這回的法子一定行,你聽說過‘攝血’嗎?”張三寫追在佛羽身后,說出的話因激動而顫抖。

  “沒聽說,那是什么?”佛羽胡亂回道,地下室的上千盞鯨油燈全都亮著,把圓形大廳照成了金粉世界。大廳室地板上畫的是一幅完整的巨幅錦繡地圖,蔚藍的海洋環(huán)抱著五彩繽紛的大地,灰色的是山脈、綠色的是平原,黃色的沙漠和細長曲折的淡藍色河流最讓人沉醉,星星點點的湖泊像碎落的藍晶殘片,大片的森林會讓人心中充滿對造物的無限感激。佛羽想找到千亭的位置,但云河的入??谔幉]有城市的標記,不由得恍悟,這是一片未曾被人類和文明污染的無暇世界!

  “是我從一個修魚族巫醫(yī)那里學來的醫(yī)方,修魚人用它治療丟魂病人。我保證我從來沒有用過?!睆埲龑懪d奮異常,他退著步子走,歡快得如同七八歲的玩童。

  邪巫之術(shù),比“香七子”更不靠譜?!笆裁词莵G魂病人?”佛羽心不在焉地問,他摸出雙星徽章,開始從絕壁找起,希望能在某座山峰之巔或者淡藍湖泊里找到一個雙星形的鎖孔。絕壁以南是一片空白,和另一側(cè)的深綠色方丹林海形成鮮明對比。另佛羽感到奇怪的是為什么這幅地圖上的白海也是藍色的?莫非這幅圖畫于九千年前?這不可能!

  張三寫正在解釋丟魂癥:“修魚人認為人在生死之間還存在一種假死狀態(tài),就是魂靈已經(jīng)脫離了肉體,由于某種不可知原因而不愿離開,會在肉身附近徘徊。這就是丟魂癥,丟魂癥的誘因不明,癥狀也不明顯,患此癥者的呼吸、脈搏和心跳都會停止,但身子會長時間保持一定的溫度?!?p>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病人?!狈鹩饠嗳坏溃哪抗庠谝粋€個湖泊上跳躍,殷切地希望立刻有所發(fā)現(xiàn)。

  “這不奇怪,因為你不是醫(yī)師,患病者的體溫很低,但不是沒有,常人會將其忽略,而庸醫(yī)們認為那只是沒有死干凈。沒有死干凈!你聽聽這是什么鬼話。話說回來,在未見到那個修魚巫醫(yī)之前我也這么認為,由此可見固步自封是多么愚蠢和可怕?!?p>  地圖上的湖泊少說也有上百個,大的如臉盆、最小的還沒小指甲蓋大。佛羽一個也不想漏掉,一個挨一個地驗看,邾夏的銀湖里一座小島騙到了他的驚喜,長黎的小南湖也有這番本領(lǐng)。

  醫(yī)師沒有得到回應就問:“你到底在找什么?”

  佛羽回道:“你說你的,我聽著呢?!?p>  “這回準行,你上點心。”張三寫繼續(xù)他的解釋,“其實得了丟魂癥的人是沒希望再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了,但‘攝血法’能挽救他們的生命?!?p>  “這是什么意思?”佛羽來到雍洛境內(nèi),彎下腰去查看比翼湖,它的確像兩只鳥正在比翼飛翔,與雙星交疊相仿。但他并未如愿。

  “如果我用‘攝血’之法救治了一位丟魂病人,那他以后的生命就屬于我了,也可以說成是我的傀儡,并與我同生共死。這也是我一直沒有使用它的原因?!?p>  佛羽第一次抬起了頭,他注視這醫(yī)師說:“怎么可以做到?這聽起來很像攝魂法術(shù)?!闭f完它又繼續(xù)忙自己的活。

  張三寫生氣了,“你到底在找什么,能不能專心聽我說完,我這不是哄孩子的法術(shù),是醫(yī)術(shù)?!?p>  佛羽笑起來,“你說吧,但我聽完之后,你得幫我一起找,不能再躲清閑了?!?p>  “誰躲啦,我只是需要安靜,思考時被打擾是人生最大的痛苦之一。”

  “好吧,那你就好好說說這個‘攝血法’,怎么用它制服鵟獅。”

  玉象醫(yī)師重新恢復嚴肅,“這種醫(yī)方只能在同血脈的人之間施用,我的血只對我的近親有療效,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佛羽好像明白了,也來了興致,追問道:“你快說,具體該怎么做?”

  “用你的血喂一種叫‘傷魂蛭”的巨型水蛭,喂之前必須保證它是空腹,即體內(nèi)沒有其它人或者動物的血。連續(xù)喂七天,然后讓它饑餓而死,再將尸體焙干研磨成粉,用你的血將它搓揉成丸,你與病人同時服下,然后由你將他的靈魂引回病人的身體。他就會受你控制,哪怕你讓他自殺,他也會照辦。就這么簡單。四千多年歷史的護城河里應該就有這種‘傷魂蛭’,畢竟水蛭到處都是,應該不太難弄?!?p>  佛羽質(zhì)疑道:“怎么能讓鵟獅得丟魂癥?”

  張三寫輕皺眉頭,說話支吾起來,“我想這法子用在健康人身上也該管用,我們嘗試一下。”

  佛羽當場氣結(jié),“要是失敗了呢?”

  “我想不至于比讓鵟獅吃掉更壞?!贬t(yī)師囁嚅道,“反正你是要等它們來報仇的,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p>  這招真是太損了!但要是成功就能控制四頭鵟獅下!一想到此,佛羽也激動起來。如此即不用傷害飛扈子們的命,又得到了四個可以說是無敵的助手,也能用它們對付鳳凰和很可能也會復出的其它圖騰怪獸。他一時竟拿不定主意,因為他絕不能冒險,一旦失敗,自己的命無足掛懷,語石的事絕對不能受到影響?

  張三寫見他猶疑不決,趕緊又補充道:“你有‘靈質(zhì)’護體,我想最多也就是有所損傷,應該不會要命?!?p>  有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你見過失敗的案例嗎?”佛羽追問。

  “沒有,但我聽修魚巫醫(yī)介紹過。雙方都會死掉,因為‘傷魂蛭’劇毒無比,他們的尸體會僵化如石?!?p>  “死后自動變成石像,聽起來也不錯啊。”佛羽打趣道。

  “不,是因為僵化而死,提供血液的那個人會看著自己一點點變成石頭,這個過程最長可達十年,最短的也要一兩個月,所以很痛苦……”

  佛羽覺得自己的雙腿已經(jīng)開始僵硬,不由得抬腳往康町境內(nèi)走去?!叭绻∧憔吞崆皻⒘宋?,同時你也得答應接替我的位置,幫助我完成毀掉語石的使命?!?p>  “我會跟你一起死?!庇裣筢t(yī)師斬釘截鐵地說,“沒有你,你那些追隨者也會堅持使命,他們既然相信了你,也就成了你,你除了血和他們不一樣,信念并不比他們堅定,你覺得呢?”

  這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但無從驗證。不過也堅定了佛羽的決心,他決定采納張三寫的辦法,放手一搏,搏一個神奇的結(jié)果出來——一個養(yǎng)著四頭異獸的百歲老僧,是不是神一樣的存在呢?

  “就這么干,但你現(xiàn)在先幫我找找,看是否有這種形狀的鎖孔或者標識?!狈鹩鸢央p星徽章展示給醫(yī)師看。

  “不,既然你答應了,我得去找傷魂蛭啊,你還真以為這種玩意好找啊?!彼笕麓蠼兄艹龅叵率?,真像個樂壞了的孩子。

  佛羽很快就放棄了那些湖泊,把矛頭指向河流。某一條河流會不會就是下層地室的門縫呢?他想。他從來沒想過世界上會有這么多條河流,怪不得文人墨客們將其稱為大地的血脈。以前,這個比喻對于他來說只有水和血的類比,現(xiàn)在多了整體概念,血以養(yǎng)人,大地有了河流才能生機盎然,瞧瞧大片大片的沙漠,更能加深這種體會。

  這些不會流動的河也讓他失望了,它們只是用某種特殊顏料融進銅質(zhì)地板中的一道曲折線條,并沒有絲毫縫隙。

  那么海島呢?佛羽步入東洋大海,輝煌燈火恰如朝霞的顏色,給大海的藍著上了一層淡淡的玫瑰色,像浮在水面上的一層精油一般輕滑。

  光是鳳凰群島就涵括了三十五個大小島礁,佛羽還是頭一回見到能把它們?nèi)空宫F(xiàn)出來的錦繡全輿地圖。在地圖上,鳳凰主島有一張單人床那般大,最小的蟹腳嶼與豆粒一樣,聽說那里連一座小神堂都容不下,一天中有四個時辰是被淹沒在潮水之下的,但他上面的燈塔則是東行船隊返回時最先看到的人類造物。

  他離開鳳凰群島,來到鹿島,看過金島后,又快速踏進仙人海,這個大海灣中的雙子島再次讓他充滿希望,不過結(jié)果仍舊是失望。他并沒有因此而氣餒,從東洋一路找到北洋,他已經(jīng)有些喘息了,明明是在地圖上行走,卻有在實景中跋涉的遼闊感。

  北洋里沒有島嶼,現(xiàn)實中,這里是冰原,地圖上卻仍是藍色,他覺得這應該是繪制者的紕漏造成的。

  他花了足足半刻鐘才挪到舒代的西海岸。西洋里的島嶼主要集中在南部海域,舒代和康町的沿海有一些,都很小,最大的也能用碗碟蓋住,若是在普通地圖上應該不會畫出來??梢坏┻^了康町的風息角,海島就像天空的群星落入大海一般密集?!跺\繡》上說天堂海中的天堂群島共有五百五十五座大小島礁,天堂??刹痪褪且黄怪玫男强諉幔靠v使是這幅地圖恐怕也不能完全將它們一一呈現(xiàn)出來吧!佛羽心里這樣想著,邁步踏上了最大的仙護島,上面的山巒和原野清晰可見,眾多細小的河流像發(fā)絲般從海岸向中央的白色雪山飄揚而去,美麗極了。它和南面小一些的神護島共同組成一道屏障,將西洋和天堂海分割開,也像父母一樣將所有的孩子護在身后,用自己的偉岸身軀抵擋西洋大海中的浪潮。

  在確認過神護島上一處山坳也非鎖眼之后,佛羽又重新回到大陸上,盤膝坐在雍洛晴山的群峰之巔再次陷入迷茫。因為他突然意識到雙星徽章應該只是一個指引,自己尋找暗門或鎖眼的企圖實在是太愚蠢。地下藏書室的二十五間大小廳室與主樓一樣,既無縫隙,也不可能有鎖眼,這是張三寫早已向他表明過的,只不過他現(xiàn)在才愿意相信。一段長長的沉默過后,他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燒熔金閣!結(jié)果這個想法讓他自己都不自覺地笑出了聲。

  當希望遭受沉重打擊后,佛羽重新被疲憊攫住身心。他極不情愿地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出地下室,回到房間,在盛食物的幾個大瓷壇里翻找了許久才找到兩塊像石頭一樣干硬的面餅。其實剩下的食物并不少,但大部分是肉食,可他已經(jīng)連肉的味道都不能聞了。

  最慘的是酒只剩下一罐,這讓他感到心慌意亂,心一慌,鵟獅血就會被驚醒,于是就必須用酒來壓制它,如此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huán)。

  他把干面餅掰成小塊,泡在酒里,吃完后就鉆進了被窩,盯著西窗里的晚霞,一邊等待天黑下來,一邊期盼自己快些入睡。奇怪的是他一點也不盼望張三寫能快些回來。

  第二天,佛羽被陽光叫醒,發(fā)現(xiàn)玉象醫(yī)師一夜未歸,才開始擔心。有心去城外尋找,但身體實在不爭氣,只得繼續(xù)去研究地下室的錦繡世界全輿圖,可是已經(jīng)沒有絲毫興致了。他隔不太久就出去看一看天色,毫無緣由地認為天一黑張三寫就能回來了。在這樣的期許破滅后,他又度過了惴惴不安的一夜。待又一個早晨到來時,終于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去找一找醫(yī)師,哪怕找到的是一具尸體也好過被等待折磨。

  他從城西的春草門開始找起,沿護城河一路向北。河水已經(jīng)澄清,兩岸的淤泥干結(jié)后,曬成灰沫,也被風清掃的差不多了,丑陋正慢慢讓位于原來的美。他還發(fā)現(xiàn)有少數(shù)三葉柳重新煥發(fā)出微弱的生命,它們可是被大水浸泡了數(shù)十日??!柳枝上,河堤下,那些星星點點的新綠就像生發(fā)在他心中的希望似的,也為他帶來新的活力。他不禁催馬快行,堅信只要再快一些,就能把開始在心里慢慢死去的張三寫找回來。

  佛羽圍著護城河轉(zhuǎn)了一圈,終于在城南玉瑤門附近的河道中發(fā)現(xiàn)了昏迷不醒的玉象醫(yī)師。張三寫掩面朝天,躺在南岸的污泥灘上,雙腿浸入水中,赤裸的身體糊滿黑色河泥,兩只黑黃相間的傷魂蛭趴在他的肚子上,每一只都比人的拳頭還要大,更多的卻是其它水蛭,他們像蜂巢中的幼蟲一樣在河泥中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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