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奇幻

祖先的反攻

第九十一章 布賀,一個巨人和三個女人(下)

祖先的反攻 堅硬如水 8621 2021-08-28 06:55:15

  第二天一大早,阿玉娜竟然帶著妥協(xié)主動找上門來。

  “我并不是嫌棄你,古納這個稱謂在布賀人心里實在是不堪,如果你堅持,我愿意跟你一起努力,改變布賀人的觀念,你看行嗎?”她今天穿一身淡青色裙裳,純潔而不失艷美,說話比昨天更輕了,就像受了教訓后來賠不是的孩子,那一雙眼睛微微閃動著叫人心軟的光澤。但這一切表現(xiàn)全是徒勞,只要一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想起自己是第五百九十八了,元朔就會產(chǎn)生把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的憎惡感。

  “可以……你大可以不把我公開……我不介意自己被藏起來……”他低下頭,想不結(jié)巴,但實在做不到。

  阿玉娜猛得抓住他的手,他想抽回,卻看到了貝雅那雙圓睜的眼睛,于是他在心里閉上了自己的眼,他聽到阿玉娜在說:“知道嗎,我現(xiàn)在恨不得拿刀割斷自己的喉嚨,因為我已經(jīng)死在你的手里,我恨我自己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好奇心,非要來看你,我更恨你,為什么你會是個真正的男人,恨你為什么不在我見到你之前就死掉……但這所有的恨加一塊也不及愛的九牛一毛,只要你說話,我愿意死在你手里。”她掰開他的手,把自己的手埋進去。

  這些話你跟多少男人說過?元朔在心里把自己的手抽走,想把目光躲到貝雅臉上,貝雅臉上卻早已擠得滿滿當當,難以置信和不屑一顧正在彼此較量。

  元朔只好想辦法脫身,“我餓了……”

  阿玉娜扭頭沖貝雅吼道:“聽見沒有,沒眼色的東西,去大廚房,讓他們準備兩份,要最好的?!彼せ啬槪⒖逃只謴?fù)了溫柔,“我陪你吃?!彼男N爛如屋外的陽光,也和陽光一樣灼人眼目,叫人無法直視。

  見貝雅出門,元朔就后悔了,怎么能和這女人獨處?

  她不但什么也沒干,還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到一旁的椅子里?!拔抑滥阍趺纯次?,但我只想讓自己活得開心,不然就得死掉?!彼f著,突然顯出一絲落寂,臉上和口氣里都有,比剛擠出的牛奶還濃。“我會讓你知道我過去的全部,但我想說我的過去不屬于你,就像你的過去跟我沒關(guān)系一樣,我知道你怎么看我,就連這些下人也在背地里叫我蕩婦,可那又怎么樣,我們在未來里都不會再是從前的自己,我一直在渴盼著這種改變,盼了那么多年,眼看都要放棄了,你出現(xiàn)了,就在你轉(zhuǎn)身跑開那一刻,我才看到希望?!彼兄返拿?,深情地望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又說下去,“應(yīng)該說是你拯救了我,所以我什么都愿意答應(yīng)你,你不一樣,所以你也會見識一個不一樣的我?!?p>  元朔一個字都沒落下,全聽進去了,但這些話就像冰粒一樣落進心里,只會叫他更加厭惡她,她稱自己為蕩婦,就像在說自己是女人一樣稀松平常,說起那些過往丑事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沒有反省也沒有悔過,她壓根就沒有要改變的意愿。但就算改變又如何,有些錯是不容改變的,有些錯注定要背一輩子。他只是一聲不吭地聽著,焦急得等待著貝雅回來,感覺自己正跟一頭母獅獨處。

  早餐剛剛收拾好,阿玉娜又開始吩咐讓準備午餐,等午餐吃完,晚餐吃什么就已經(jīng)想好了,她一整天都沒有離開過元朔,她濤濤不絕,給他講可地延家族的歷史、講伊勒肯的建造過程、講圖蘭有多富庶,當然也講她小時候的傻事,講她喜歡的東西,說到她的委屈她會黯然神傷,講到她的阿媽她眼睛里閃著淚光,她說她六歲時阿媽就走了,最后講到她愛上的第一個男人,她驟然發(fā)起怒來,摔碎了手邊的一只花瓶,掀翻了放花瓶的桌子,桌上有一盞油燈翻打在地毯上,還好火被摔滅了。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望著她憤憤離去的背影,元朔深深地松了一口氣,晚飯一結(jié)束他就開始擔心她會留下來過夜!

  又只剩兩人的時候貝雅主動跟元朔講起了那個男人:“那是五年的事了,阿玉娜剛剛十五歲,那男人叫景額,比她大五歲,是齊圖盧艾馬克那顏的兒子,也是貝勒老爺?shù)挠H姑表弟。那年跟著姑太太來省親,不知怎么的和阿玉娜就弄到了一塊,這個景額就是個混蛋,很快就把阿玉娜給睡了。不過這事是后來出事以后大家才知道的,當時他們是秘密來往,至今一些事還鮮有人知,翁主自己要是不說,就只能是永遠的秘密。這個景額不知用啥辦法說服了貝勒老爺和姑太太,硬是在貝勒府里賴著不走,一待就是大半年,不過他整天跟少爺們泡在一起,誰能想到他留下來是為了翁主?后來翁主的肚子就大了,事情也就敗露了。這個人渣害怕了,畢竟是亂倫,一口咬定翁主肚子里的孩子跟他沒關(guān)系,還當著整個家族拿出長輩的派頭叱責翁主,聽說翁主當場就搶了一把刀要砍了他,被在場的人攔住后就昏暈過去,發(fā)了一場高燒,差點沒命,康復(fù)之后,不久就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樣子,不停地找男人殺男人,我覺得她是受了刺激,離不開男人也更恨男人,她是在報復(fù)?!弊詈笏a充道,“其實老爺什么都明白,不但沒有責怪翁主,反而更加寵愛她了,頂?shù)恼麄€可地延家族的壓力,寧愿跟自己的兄弟翻臉,也不允許把翁主送進神廟與巫師為奴。當然他也不能把自己親姑姑的兒子怎么樣,也就放那個景額回齊圖盧了。誰也沒想到,回去五六個月之后這人渣失蹤了,一年后翁主才向貝勒承認,是她派人把這個混蛋又綁回來的,翁主親手把他推進獅子園?!?p>  一開始,元朔對阿玉娜的過往毫無興趣,只是不想冷落了貝雅的興致,才假裝在認真傾聽,聽著聽著就入了心,原來這也是個受傷的人,心里也就泛起了點點同情,但僅此而已,他始終認為別人對自己的傷害并不是自我放逐和為非作歹的理由。小侍女濤濤不絕,把自己的兩眼說得如水面一樣閃閃發(fā)光。待她說完,他只好隨口敷衍道:“阿玉娜的孩子呢?”

  “生下來當天就被她親手喂了獅子。”貝雅說得輕描淡寫。

  元朔聽得驚心動魄,心頭剛剛泛起的那點子同情驟然而逝,阿玉娜不但淫蕩還殘忍,就是個活脫脫的女淫魔!他覺得自己連再見她的勇氣都沒有了。

  三天后,他們出發(fā)前往伊勒肯南三百里的貝瑞因牧場,那里是可地延家族的私有領(lǐng)地,東臨大海南接安丹,是布賀東部保存最完好的草原。阿玉娜說那里是她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太空曠,在那里她找不到安全感。她向長兄阿日斯蘭要了三百名血鷹衛(wèi)充當隨扈,男女仆人也有上百號,雜七雜八的東西總有十幾車,她似乎想把半個貝勒府都帶在身邊。

  當然還有她自己的那幫男女親隨,這些人一共有十五個,七男八女,最大的也不過跟貝雅差不多,小些的還嫩得像還沒綻開的花苞,但他們個個都擁有一雙讓人害怕的眼睛。三十道目光釘在元朔身上,每一個道都充滿敵意。

  貝雅是元朔執(zhí)意要帶上的,結(jié)果她也成了他們仇視的對象,阿玉娜倒是毫不介意,一個翁主,當然不會跟一個丫鬟過去。但他還是時刻把貝雅帶在身邊,怕那些小野獸偷偷把她吃掉。

  起先一百里路走得很慢,經(jīng)過每一個城市或農(nóng)莊都會受到當?shù)厝竦膴A道迎接,官員們大排筵宴,運貨的馬車也會持續(xù)增加。阿玉娜把元朔介紹給拜謁者,他們一起接見官員一起參加歡迎宴會,出雙入對比翼雙飛。阿玉娜總是熱情洋溢,能從她臉上看出那股濃烈的幸福來自內(nèi)心,卻把他的心放在火上烤!

  阿玉娜向嘉什干臺吉夫人說:“這是我的夫婿?!睂γ恳粋€拜謁者都這么說,從來沒有提過他姓名和族屬。對此元朔毫不介意,讓他惱火的是沒完沒了的應(yīng)酬,他覺得自己在跟一頭母獅一起接受百獸的奉承,他居于高位,他們對他跪拜,他們臉上的笑里全都是令人惡心的諂媚。

  終于有一天,走到一個叫烏布察克的蘇木時元朔實在忍無可忍,決定就在這里動手?!安蛔吡?,就這了,我受不了啦?!彼蜇愌疟г?。

  貝雅阻止道:“這里離安丹至少還有二百里,我們逃不了多遠就會被追上?!?p>  “你要去安丹?那可是元教徒的地方??!”元朔倍感驚訝,他一直認為貝雅要跟著自己回雅剌提草原,他也急著要找回那個“靈烏玦”。

  “當然,只有到了外國我們才有可能避開血鷹衛(wèi)的追捕,不然我為什么非要讓你選貝瑞因?伊勒肯北邊一百多里就有一個牧場?!?p>  “我不能去安丹,”元朔堅定地說,“我要去的是雅剌提,我的故鄉(xiāng)?!碑攧?wù)之急,是要盡快甩掉“靈烏玦”這個不祥之物,不然他走到那里都躲不過追捕,一件能左右布賀國運的東西會讓持有者變成人人追逐的獵物。

  “你瘋了嗎?”貝雅急了,“你忘了呼那羅?”

  “呼那羅?!痹坊旎秀钡馗盍艘痪洌偶{人那些對叛徒的刑罰登時就在腦海中浮現(xiàn)。

  于是他們繼續(xù)往南走,不過元朔讓阿玉娜取消了沿途的迎謁,他終日躲在車里,連吃飯都不愿意下來,他煩透了阿玉娜和他的野獸群。

  可一進入貝瑞因,就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在車里一刻都待不住了,他要了一匹馬,總是跑在隊伍的最前頭,害得血鷹衛(wèi)和阿玉娜的娃娃兵整日緊張兮兮,他們追著元朔跑,往往把自己追得狼狽不堪。為了讓阿玉娜放心,他不得不時不時的主動給她個裝出來點甜蜜微笑,但僅此而已,她每次往他懷里撲時,他都覺得是一頭母獅要來把自己吃掉。

  三百里路,他們卻走了將近十天,這速度連屎殼郎都趕不上。

  貝瑞因農(nóng)莊就坐落在牧場正中央,簡直就是一個縮小了的伊勒肯城,規(guī)模甚至都趕不上貝勒府,它也是白色的,像漂浮在綠色海面上的一只貝殼,可以說美極了!阿玉娜價紹說牧場方圍不過五十里,東面接著東洋大海,往南四五十里就是與安丹的國界,西、北兩面則是農(nóng)田。她說:“我跟喜歡農(nóng)田,它是五顏六色的,牧場只有綠色,綠色只能叫人發(fā)抖?!?p>  元朔可沒心情理論草原和農(nóng)田的優(yōu)劣美丑,他恨不得一步跨過那四五十里跨到安丹國里去,他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晚飯他沒能見到阿玉娜,她去陪住在農(nóng)莊里那些可地延家的老輩人。打發(fā)貝雅去看了好幾趟,都說還沒有結(jié)束。見他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貝雅教訓道:“你真是越來越讓我失望,真不知道阿玉娜看上你哪了?!?p>  元朔無心計較,“你再去看看,就是今天了,你以為他們都是傻子?阿玉娜肯定有防備,對我們來說越快越好。”

  貝雅說:“我不是反對今晚行動,我是見不得你那副緊張兮兮的樣子,會壞事的知道嗎,不行你就喝點酒。”

  阿玉娜來時已是深夜,天上的星星密得像人的頭發(fā),她喝醉了,被貝雅連攙帶扶著進來,臉紅得像傍晚的云霞,一見元朔就大著舌頭說:“這是你第一次主動要求我陪你,我今晚可以不走了嗎?”話還沒說完,就撲進了元朔的懷里。

  元朔卻用早已準備還的匕首回答了她,“我要去安丹,你送送我吧。”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和手都在發(fā)抖。

  阿玉娜醉眼朦朧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頂在自己胸口的匕首,突然笑了起來,“這有什么難的,你還用的著這樣,快把這小玩意兒拿開,你會傷著我的心的?!彼坏珱]有掙扎,反而把元朔的腰摟得更緊了。

  元朔以為她沒聽明白自己的話,又說:“我是要離開,離開布賀,也……離開你!”

  “離開布賀好啊,沒問題,但你休想離開我?!彼剜?,把右臉蛋緊緊貼在元朔胸腹上,微閉著雙眼,臉上洋溢著饜足的笑。

  元朔徹底懵了,搞不懂她是什么意思,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貝雅怒目圓睜,沖他低吼:“白癡,你還等什么?記住,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傷她,她要是死了,長青天也救不了咱們?!?p>  元朔把阿玉娜的頭扳離自己的胸膛,“走?!彼畹?。

  阿玉娜瞇著眼看他,“你得讓我去收拾些東西,不然咱們到了安丹吃什么喝什么?你走不能讓你的妻子露宿街頭吧。”

  只這一句就把元朔邁來的腳釘住了,這女人要跟我走!?他趕緊去找貝雅幫忙,貝雅的臉也驚成了雕像,就像看到太陽從西方升起似的。不過她很快就笑了起來,還是她那慣有的詭笑,“真是想不到,你能把她的魂勾走?!彼龂K嘖有聲,“這樣更好,答應(yīng)她,不過不能讓她走,我可不信她真能為了你而放棄榮華富貴?!?p>  元朔也不相信,但他是不相信自己值得誰去舍棄什么,他覺得這女人是想?;ㄕ?。他說:“這個不用你操心,我有……有的是辦法……養(yǎng)你……”

  阿玉娜猛得瞪大了眼睛,水汪汪的像剛從水里撈出來,她使勁點了點頭,歡快地說:“你養(yǎng)我!我的心會化掉的,丈夫是該養(yǎng)妻子,那一定是件能把人幸福死的事,那我們走吧,都說了把這東西拿開,不然我真就傷心了。”她伸手把頂在自己胸口的匕首奪過去。這個動作把貝雅嚇的臉都白了。

  阿玉娜揚手把匕首扔到桌子上,拽著元朔的右手說:“快走快走快走,我不想有跟屁蟲,就咱倆?!彼孟褚呀?jīng)醒了酒似的,力氣很大,拽著元朔出了廳門,在院子里昏黃的燈光里跑了起來,院門有衛(wèi)兵,但他們見了阿玉娜都只敢把自己當成塑像。他們很快來到街上,街上黑得像地獄,把她的一身白色裙裳都隱沒了,但還是被一隊巡夜的血鷹衛(wèi)發(fā)現(xiàn)了。血鷹衛(wèi)可不甘心做塑像和擺設(shè),他們跪在地上一陣嘰里咕嚕。

  元朔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阿玉娜先在那個問話的血鷹衛(wèi)身上踹了一腳,然后也是一陣嘰里咕嚕,口氣里充滿憤怒和厭惡,說完,拽著元朔朝莊門走去。

  那隊血鷹衛(wèi)默默地跟在后面,元朔趕緊捏了捏阿玉娜的手,但半天才說出話來,“阿玉……他們在跟著咱們。”

  阿玉娜猛得捧住元朔的臉,在他的嘴唇上親了一口,把他親得好像掉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深淵里全是花朵和微風。

  阿玉娜沖著身后大吼了一陣,血鷹衛(wèi)們再沒一個敢吭聲的,灰溜溜的消失在不遠處的夜色中。

  他們來到莊門,守門的是貝瑞因的莊兵,他們當然也認識阿玉娜,但他們也不想做擺設(shè),甚至態(tài)度比血鷹衛(wèi)更強硬。一個頭目告訴他們最近有元教徒偷偷從安丹進入布賀,沒有大老爺?shù)氖至?,夜間不許開門。當然這是一直緊跟在他們身后的貝雅翻譯出來的。

  阿玉娜打了那個莊兵頭目一耳光,沖他吼了好一陣。

  貝雅翻譯說:“她在罵他,說你們夫妻倆要去拜草原,誤了這事,不但要把這家伙喂獅子,還要把這莊子里的老東西通通拉到伊勒肯給獅子當玩物。”她邊翻譯邊笑,聲音尖細得能割破耳膜。最后她小聲說:“看來是真的,她能對你這樣,你就娶了她吧,我都感動了。”

  門只閃了一條縫,阿玉娜回身拽上元朔從門縫里擠出去,像一陣風似的。

  貝雅的話在元朔的腦子里盤旋,久久不散,如果這女人真要糾纏著自己該怎么辦?娶她?絕不可能!她的溫柔似水根本洗不掉她身上的淫逸和兇殘!丟下她?那就是傷了一顆真誠的心!愛不能遷就但也不能隨意踐踏,更何況沒有她,自己還真逃不出伊勒肯逃不出貝瑞因,他再次嘗到了難以抉擇的滋味,竟然也是為了一個女人!

  他們只用了半天就走出了貝瑞因牧場,阿玉娜歡快的像一只白色的大蝴蝶,一路上嘰嘰喳喳蹦蹦跳跳,和那個會隨便把自己脫光跟男人上床、動不動拿人喂獅子的女人簡直判若兩人。但她終究還是同一個人,當她發(fā)現(xiàn)貝雅也跟出來時,兇殘的本相就露出來了。她質(zhì)問貝雅:“怎么你也跟出來了?”

  貝雅坦白道:“這就是我出的主意,挾持你,逃離你家那個淫魔窟?!?p>  阿玉娜問元朔:“是這樣嗎?”她依舊溫柔。

  元朔點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你跟這丫頭有一腿,你只能有我一個,聽到?jīng)]?!彼劾锏膼垡饨性敷@心動魄。

  “她就是我的愛人,我愛的只有貝雅。”元朔靈光乍現(xiàn),他把心一橫,咬著牙說。他覺得這是個甩掉她的機會,讓她知難而退。

  阿玉娜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你不能跟我看玩笑,云朔?!彪m說笑容還沒有消失,但眼睛里已經(jīng)開始有了驚慌的神色。

  元朔跑過去一把把貝雅摟在懷里,貝雅竟然沒有反對,她得意地沖著阿玉娜笑著,一句話也不說。

  阿玉娜臉上的笑碎落一地,空下來的位置重新搪上了一層厚厚的蒼白,眼里的驚慌也變成了委屈,并有星星淚光閃動?!霸罚@不是真的,對吧……她只是個丫頭,她也沒我好看。你快說呀,你是在跟我鬧著玩或者是考驗我的誠心,我把圖蘭邦翁主的身份都舍棄了,我把我的過去通通都拋棄了,我不再做以前的那個可地延·阿玉娜,我還打算讓你給我取個新名字呢,這還不能證明我的心嗎?”

  元朔的心亂成一窩蜂,他艱難地找了一塊石頭砸進去,把它們驚散,他找出自己心里腦子里能找到的所有兇狠,大聲吼回去:“她是女仆我是奴隸,正好般配,她沒你好看可比你干凈,哪個真正的男人也不會娶你這樣的蕩婦……”等把這話說完,他都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捅兩刀!

  兩行淚立刻從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涌出來,小蟲似的滑過石頭一般冷硬的臉頰,留下的痕跡泛著觸目驚心的冷冽光芒。阿玉娜沒有再說話,眼里除了淚水什么都沒有,因為那淚水即是傷心也是絕望,她盯著元朔看了一會兒,然后頭也不回的走了。當暮光將她的背影吞沒時,元朔然就沒有動換,他的心已經(jīng)被不安占據(jù),這份不安來自阿玉娜最后一望,就像在他的心里扔下了一只嗡嗡亂撞的毒黃蜂,偶爾還會狠狠的咬傷一口。

  貝雅奮力掙脫元朔,罵道:“你也是個混蛋,你大可以帶她走的,你等著喂獅子吧?!?p>  沒錯,元朔悲哀地想,如果現(xiàn)在把我扔到獅群里,我絕不反抗??梢圆粣?,但不能傷害!我的確該喂獅子,甚至比那個胥連·景額更可恨。

  他想說話,可嘴卻被一只不知從哪兒伸出來的手結(jié)結(jié)實實地捂住,這只手很大,幾乎把他的整個臉都蓋住。他想掙扎,卻被一條胳膊箍住雙臂,這條胳膊比他自己的大腿還粗,比鋼鐵還結(jié)實。他使勁仰頭,看到兩只如牛眼般大小的眼睛正瞪著他,臉就像個鍋蓋。嚇得他喊都喊不出聲。

  他還看到一個女人把一把雪亮的刀架在了貝雅的脖子上,她們正一問一答,嘰哩哇啦的一個字也聽不懂。那個女人時不時瞥一眼元朔,最后竟用古納語跟他說上了:“你是古納人?就是那個自稱迷龍和神馬的子孫的古納?”她的古納語說的太糟糕,就像舌頭被誰扯住了似的,元朔連聽帶猜才明白個大概。

  元朔敲了敲捂在嘴上的大手,那女人咕噥了一句,手就松開了,他先長出了一口氣,把胸中的憋悶清理干凈,然后才回答:“對,你們又是什么人?”

  女人回答:“我們是從安丹來的,我們迷路了,需要向?qū)?,希望你們能幫上這個忙?!?p>  元朔這才把控制自己的人看清楚,這就是個巨人,自己連他的胸口都到不了,手里拎著的一根造型奇特的鐵棍,上還沾著鮮血,嚇得他不自覺的往一邊躲了躲。

  那女人已經(jīng)把刀從貝雅脖子上拿開,笑著說:“你們不用怕,那是狼血,我們的午餐。聽說你們要去安丹?”

  元朔點了點頭,眼睛始終沒離開巨人,巨人發(fā)現(xiàn)他老盯著自己看,就給了他一抹短促的笑,然后躲到一邊,擺出一副警戒的架勢。

  “安丹不能去,元境出現(xiàn)了十分可怕的東西,這幾天你們就沒碰到逃到這里的其它元教徒嗎?”

  “你們是元教徒?!”元朔驚得跳了起來,“可你長得不像妖魔???他倒是有點像?!彼噶酥妇奕?。

  女元教徒笑著說:“我從書上看到過,說你們布賀人把我們元教徒當成魔鬼,原來這是真的呀!”

  元朔仔細打量眼前的女元教徒,她的臉白皙如脂,一笑就成了一朵花,笑時把潔白的牙齒露出來,磁光在臉上勾勒出幾分可愛,臉上有兩孔酒窩,笑把眼睛彎成了天上的月牙,雖然臉上散落著點點污漬,但無傷大雅,就像散落在雪地上的幾片枯葉,她的頭發(fā)很亂,她的衣服也很臟,但她給人的卻是一種絕對不可觸碰的圣潔印象。就連她的說話聲你都不忍聽進去,怕它們在耳朵里會受委屈。

  她主動介紹說:“其實我們也不是安丹人,我們是從楚亞來的,逃來的。”

  貝雅接住她的話說:“我們是要去安丹的,恐怕幫不上你們什么忙?!?p>  女元教徒把刀抬了起來,“那只能委屈你們了,我們已經(jīng)七八天沒碰到人了?!?p>  貝雅氣勢銳減,問:“你說的可怕的東西是什么?”

  女元教徒的臉色頓時變了,“是魔鬼!”她一字一頓,好像不敢把這幾個字說出來。

  貝雅茫然道:“這是個比喻嗎?你指的是壞人,你們那里發(fā)生了戰(zhàn)爭?”

  “不,不是比喻?!迸掏綋尩?,“就是魔鬼,是活著的死人?!?p>  元朔糊涂了,問:“死人怎么還會活,是死而復(fù)活嗎?”

  女元教徒表情凝重地解釋說:“不,不是死而復(fù)活的人,是活著的死人,‘活死人’?!彼麄€人突然僵住似的,只有嘴在動,“它們一夜之間就讓曲原城里里外外十萬人通通殺光,凡人卻傷不了它們的皮毛,連磷巖都拿它們沒辦法,碰到它們只有逃命一途?!?p>  “元境很大,我聽說有十個國家,”貝雅說,“總不至于都出現(xiàn)了這些……‘活死人’吧?元教徒來布賀也是很危險的?!?p>  女元教徒茫然:“不知道,就覺得你們這里是安全的,可能你們這里比較高吧……”

  “高就能擋住它們?”元朔插嘴問。

  “不能。”女元教徒斬釘截鐵地說,“肯定不能,但它們的速度不快,大概就是這個原因才讓人覺得你們這里是安全的,畢竟布賀對我們來說比邾夏更遙遠。它們不會很快來,但如果凡人找不到消滅或者對付它們的辦法,它們遲早會也會來布賀?!彼苏?,“相信我,安丹不能去,我們?nèi)フ覀€人少的地方,也許能安生的過幾年太平日子。我想布賀有的是這樣的地方吧?!?p>  元朔首先就想到了月璺。提鹿人的城寨雖然破敗,但那里的景色卻美得令人窒息,那里群山環(huán)抱,與世隔絕,如果非要找個什么地方終了一身,那里肯定是不二之選。那里是否能躲過阿玉娜的追殺呢?她肯定不會放過自己,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愿再見到她,該喂獅子和愿意喂獅子之間的距離大得能容下十個布賀。

  只聽貝雅說:“我們還有選擇嗎?”

  女元教徒問:“你指的是什么?”

  “我還是想去安丹,我不覺得你說的‘活死人’能把全世界的人都殺光。”

  “你沒有選擇,這里是布賀,而我們倆是元教徒,著裝可以更換,但我們的口音和樣貌改變不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很抱歉,你們必須跟我們走?!迸掏接只瘟嘶问掷锏牡?。

  元朔道:“貝雅,我知道個地方能實現(xiàn)你的愿望,也不用擔心被阿玉娜找到,你一個人去安丹我可不放心。”

  “我用不著你擔心!”貝雅搶白道,“別以為一位貴族小姐為了你要死要活的,你還是個討人厭的古納人,咱們最好還是保持點距離的好?!?p>  她這是妥協(xié)了吧!元朔輕輕的呼了一口氣,轉(zhuǎn)而對女元教徒說:“我可以幫你們找個沒有布賀人的地方,但你們要先跟我一起去雅剌提取一樣東西?!?p>  女元教徒說:“我知道雅剌提草原,離這里還很遠,中間隔著梅里極和喀維拉,我們根本到不了吧?!?p>  元朔明白她在擔心什么,于是就把自己的遭遇簡單介紹了一遍,然后又說:“我的處境比你們?nèi)魏我粋€人都更糟糕,但我必須拿回那東西,只有擺脫它,我才有安生日子過,不然遲早會死在爭奪它的那些人的手里?!?p>  女元教徒沉思半晌,答應(yīng)了,她提議說:“我們走牧篤里山,雖然艱苦些,可這是我們唯一安全的西去之路。”

  元朔問貝雅,貝雅只沖他翻了個白眼?!澳呛?,我們這就走。”他率先起身。這時,夕陽剛好碰到西方的地平線,又大又紅,就像一個血窟窿。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