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陛下可自行決斷

　　門內(nèi)二子的聲音沒有絲毫掩飾，徑直傳到了曹芳耳中。

　　頓時他就笑出了聲。

　　憨子！果真就是一個憨子！當(dāng)年曹操遇到的典韋估計也就是這種家伙吧！難怪他會那么喜歡典韋！

　　這種憨憨的家伙，誰不喜歡？

　　在看到曹芳出來的身影后，李常瞬間就站了起來，剛剛跑了兩步，然后兩腳就打了絆子，整個人伴隨著落地的聲音就直接趴在了地上。

　　這一幕看得曹芳是心驚膽顫，畢竟按著年紀(jì)來，這個時代，李常也算是年事已高了，這么一摔，若是不出問題還好，一旦出了問題那就是大問題。

　　下一刻李常爬起來的矯健速度則是直接讓曹芳打消了他心底的所有念頭。

　　“陛下……”

　　“嗯，走吧！去見母后。”

　　說完曹芳就直接動身而行，看到曹芳動作，典虎也不再訓(xùn)斥那守門的兩人，三兩步就跑到了他的身后左側(cè)，順帶轉(zhuǎn)臉打量了一番李常。

　　嗯……老家伙沒有威脅！

　　李常則是被典虎這一眼看得渾身不自在，隨即緊趕了兩步，待到錯開典虎視線后才重新放慢了腳步。

　　只是隨即而來的，就是曹芳那滿臉的無奈。

　　能夠無視典虎那一身魔鬼般肌肉的人，想來也是沒有幾個的，李常有這樣舉動……只能說很正常了。

　　曹芳無奈地?fù)u搖頭，好在典虎并非那種特別肥碩的身形，只要穿上衣服就非常具有迷惑性，別人最多就只會覺得這個內(nèi)侍看著倒是挺壯。

　　對，就是看著壯而已。

　　“李常，回頭你去給典虎找一件合適的衣裳?！?p>　　“喏！”

　　李常回頭看了眼典虎，整個人下意識又往旁邊挪了幾步。

　　……

　　曹叡大行，作為先帝皇后的郭氏必須依著禮節(jié)全程作陪，這也是皇后不會被列入陪葬名單的代價之一。

　　所以曹芳的目的地自然也就只有一處，那就是曹叡的停靈所在。

　　而等曹芳到了之后，所看到的卻不僅僅是郭氏一人，更有那些一早就被列入陪葬名單的諸多妃嬪。

　　只是目光略略掃過那些妃嬪，隨即他心底就生出了些許感慨。

　　畢竟曹叡如今仍是壯年，所以除去年紀(jì)稍大的郭氏幾人，其余的充其量也就是二十來歲的樣子，更有那么幾人看著或許二十歲都未到。

　　可就算是郭氏……不過也才堪堪夠得上三十的門檻！

　　隨即曹芳心底一定，就算這些女子都是曹叡妃嬪，但都是花季女兒，就這么陪葬難免讓人嘆惋，那所謂的迂腐禮法，不遵守也罷！

　　只是這圣旨一下，怕是會有不少士族的人反對吧？

　　唉……

　　想到這里，曹芳緩緩抬腳往曹叡靈前走了幾步，而后伏身于地。

　　一拜三叩

　　二拜六叩

　　三拜九叩

　　整座靈堂，曹芳叩首之聲更是聲聲入耳，就連原本落淚稍止的郭氏，也在這道道深入心間的叩首聲中眼眶再度緋紅了起來。

　　原本，已經(jīng)身為天子的曹芳是無需如此叩拜曹叡的。

　　叩拜過后，曹芳雙腿微曲，單手在地面上撐了一把，整個人便利索地站了起來。

　　他直接動手從李常懷里將那兩道擬好的圣旨拿到手中，打開看了一眼，隨即將第二封圣旨抽了出來，走到郭氏面前，重重跪下。

　　“請母后恕兒無禮，這是兒同太尉擬好的第二封圣旨，還請母后過目！”

　　看著跪在她身前，用雙手托著圣旨的曹芳，郭氏明顯一愣，隨即仍舊朦朧的雙眼下意識落到了那封被打開的圣旨上。

　　緊接著郭氏滿臉極其復(fù)雜的神色就轉(zhuǎn)而落到了曹芳身上。

　　“皇帝你可是想好了？”

　　曹芳托著圣旨，頭都沒抬一下。

　　又過了一會兒，郭氏就嘆了口氣：“我兒長大了！且起來吧！”

　　但隨即回應(yīng)她的，就是曹芳那依舊沒有任何變化的動作。

　　兩人僵持半晌，郭氏眼底這才浮現(xiàn)了一抹惱怒。

　　“這樣于禮不合！”

　　“母后，殉葬有失人倫！”

　　話音剛落，郭氏面色就冷了下來。

　　“皇帝你當(dāng)真已經(jīng)想好了？”

　　曹芳抬頭，直視著郭氏依舊泛紅的雙眸：“朕知母后與父皇伉儷情深，只是若父皇知道，他也定然會支持朕如此行事?！?p>　　說著，他就把原本捧著的圣旨放到地上，低頭朝郭氏緩緩一叩。

　　“還望母后恕兒失禮！”

　　下一刻郭氏直接站了起來，轉(zhuǎn)身冷冷地看了眼那些跪在她身后的妃嬪。

　　“你們倒是要好好謝謝皇帝！”

　　說完拂袖就走，眼底滿滿的憤怒。

　　只是當(dāng)她快要走出去的時候，曹芳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還請母后示下！”

　　郭氏腳下一頓，隨即再度動了起來。

　　“陛下可自行而決！”

　　聲音消失的瞬間，她的身影也徹底轉(zhuǎn)出了殿門。

　　又過了一會兒，曹芳才抓著圣旨從地面起身，隨后掃了眼那群滿臉懵懂的妃嬪，輕輕搖頭。

　　如此，算是和郭太后鬧翻了，至于說是否值得，誰知道呢？！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罷了。

　　若是這殯葬沒有在他眼前，那還無所謂，可這種就要發(fā)生在眼前的，但凡是個男兒，恐怕都看不下去吧？

　　“李常……”

　　“朕要和先帝獨(dú)自待會兒?！?p>　　“喏！”

　　李常應(yīng)了一聲，隨即直接動身走到了那群妃嬪身前施禮道：“諸位貴人，還請回避一下?！?p>　　縱然妃嬪中有人想探知一下曹芳手上的圣旨中究竟寫了什么，但先前曹芳的表現(xiàn)她們都看到了眼中，而能在宮里生存的女子，又怎會不知道察言觀色四字？

　　命運(yùn)握于人手，自然沒人敢于造次。

　　一眾人魚貫而出，最后出去的典虎，則是在帶上大門后就直接死死守在了門前。

　　曹芳環(huán)視了一圈四周裊裊燃燒的香燭，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沒有即位之前，對于皇位這個東西，他又何曾沒有覬覦過？只是這一旦即位，他立馬就體會到了那些帝王為何每每都是稱孤道寡。

　　真就是天下偌大，再無一人體心。

　　曹芳在曹叡棺木前緩緩落座，隨后輕聲一嘆：“父皇啊，這么多年，你累嗎？”

　　“若是沒有司馬懿那一家子該多好？這個皇位……我真是一點(diǎn)都不喜歡啊……”

　　只是除去他的聲音，整座室內(nèi)就只剩下了燭火上偶爾發(fā)出的細(xì)微爆火之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