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鳴對自己的鼻子很自信,就算在野外,他也能分辨出幾十米距離內(nèi)的氣味。
只要一路跟下去,就一定能找到驢車。
到時候,再讓蔣晨峰去縣公安求援,就萬事大吉了。
當(dāng)然,這一切的前提是,這些驢一定要接力拉糞才行……
與此同時,羅鎮(zhèn)通往縣城的土路上。
天上無星無月,隱約中,一排驢車慢悠悠地走著,一共有九架。
每架車上都拉著一個大箱子,被茅草蓋住。
漆黑之中,這九頭驢卯足了勁前行,除了輕微的驢蹄踩著泥土的聲音之外,沒有任何聲響傳來。
領(lǐng)頭的驢車上坐著一個纖瘦的身影,裹著一件紅色斗篷,看不清面容。
而后面的八架驢車上都坐著一個人影。
這些人頭戴鬼頭面具,穿著厚厚的棉服,直挺挺地坐著,手里握著辮子,每隔十幾秒鐘,就在驢背上敲一下。
動作麻木僵硬,像是被人為操縱的木偶。
而在最后的一輛驢車上,趕車人的狀態(tài)卻稍有不同。
他的身軀同樣做的筆直,但兩條胳膊卻在止不住地顫抖。
這個人就是李涼。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心里卻承受著巨大的恐懼。
回憶起這幾天遭遇,像是活在地獄中一樣。
正月十四的那天晚上,他耐不住爸媽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第二天一早就被強(qiáng)行送去了機(jī)械廠,應(yīng)聘運(yùn)輸隊。
但沒曾想,這一去卻掉進(jìn)了火坑。
自從進(jìn)廠的第一天起,他和劉猛,還有一群從縣城招來的年輕人,就被分到了一片廢棄的廠房里。
一天二十四小時在那里吃住,說是在接受訓(xùn)練,而每天都訓(xùn)練內(nèi)容卻非常詭異,教官除了讓原地吃睡,就是原地打坐。
但只過了一天一夜,就有人受不了了,相繼離開。最后,三十多個年輕人,最后只剩下八個。
但在后續(xù)的所謂訓(xùn)練中,李涼始終進(jìn)入不了狀態(tài),他心里惦記著翠芬和東風(fēng)大食堂。
隨著這種執(zhí)念越來越深,他的思緒反而愈發(fā)的清醒。
又過了兩天兩夜,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不安的事實(shí)。
劉猛像是變了另外一個人,連跟他的眼神交流都沒有了,表情麻木僵硬,像是變成了行尸走肉。
其他的年輕人也都一樣。
李涼為人很機(jī)靈,感覺氣氛越來越詭異。但他不敢半途而廢,到時候沒辦法跟爸媽交代。
所以,他只能學(xué)著其他人一樣,收斂自己的情緒,讓自己變成木頭人一樣,按照教官的口令行動。
這種狀態(tài)持續(xù)了沒多久,今天下午的時候,教官終于有了新的指令,讓他們帶上面具,離開了廠房。
每人還配上了一架驢車。
一行人在教官帶領(lǐng)下,趁著夜色,趕著驢車離開廠房。
李涼感覺事情不妙,本能地想要退出,但就在這隊驢車路過廢棄廠房外地一口枯井,他只是往里面瞅了一眼,就直接被嚇尿了。
里面都是層層疊疊的尸體,都是那些陸續(xù)離開的年輕人。
李涼的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拼命讓自己鎮(zhèn)定了下來??僧?dāng)這對驢車來到榆樹林時,教官讓他們做的事,再次讓他恐懼到了極點(diǎn)。
他們竟然被要求挖墳。
為了保命,李涼雖然心里極度害怕,但還是混在人群里,按照教官隊指令行動。
沒多久,一口薄薄的紅棺材被挖了出來。李涼打小就沒見過死人,如果不是有面具遮擋,這場戲他絕對演不下去。
可就在棺蓋被掀開之后,李涼突然松了口氣。
這副棺材里竟然沒有尸體,而是裝滿了一個又一個木盒子。
在教官的號令下,他們把木盒子搬上驢車,用茅草蓋好。然后繞小路,開始了長途夜行。
李涼不知道驢車上拉的是什么東西,但這些木盒子都非常沉重,每一車都裝了兩三百斤。
他這一輩子都沒有遇到過這種怪事,心里慌到了極點(diǎn)。
在剛才的幾個小時里,他不止一次地想要逃跑。最后還是被膽怯阻止了腳步。
那個領(lǐng)頭的女教官心如蛇蝎,他還不想死。而這條慢慢夜路,到底多遠(yuǎn)才是個頭?
“不行,我不能就這么等死?!?p> “爸媽,翠芬,陸哥,都在等著我回去呢!”
想起這些人生中最親近的人,李涼心里注入一股暖流,接著有一股勇氣在心底滋生。
但又該怎么逃走呢?
如果對方有武器,他根本就跑不了幾步就會被擊斃。
必須等待時機(jī)。
這個可憐的孩子一直在期待,如果有人路過那該多好。
與此同時,東方的鐵路線上,一列載滿煤炭的火車在朝著省城疾馳。
火車駕駛室中,一個戴眼鏡的男人眼神中閃爍著瘋狂。他在蒸汽爐里拼命地添加著煤炭,駕駛室中的溫度高達(dá)四五十度,但依然無法暖透他冰冷的內(nèi)心。
羅英瑞心里清楚,這趟火車的終點(diǎn),也將成為他生命的終點(diǎn)。
他正視著前方,淚眼迷離,似乎看到那個身穿紅裙的女人。
兩人都在漆黑的前路中前行,生命的軌跡卻再也沒有交織的一天。
羅英瑞自幼隨著家人抵達(dá)了海的對岸,住棚屋,吃糠咽菜。他本以為會在混沌,毫無希望中度過余生。
直到他遇到了一個叫賽文君的女人。
賽文君的出現(xiàn)像是一道光,照亮了羅英瑞的人生。兩人在棚屋中相識,相知,相戀。
本以為,往后余生會變得美好起來,可惜他又錯了。
突然的一天,賽文君消失了。
羅英瑞找遍了兩人曾經(jīng)留下過痕跡的地方,一無所獲。就在他要在絕望中,選擇離開這個世界時,殘酷的老天又給了他希望。
賽文君再次出現(xiàn)了,遍體鱗傷。兩人再次相遇時,羅英瑞痛苦地意識到,這個女人已經(jīng)不屬于自己了。
但他依然選擇守護(hù)這個女人,直到他生命的終結(jié)。
還有十公里的距離,這列火車將抵達(dá)終點(diǎn)。羅英瑞等著一天,已經(jīng)等得太久了。
“文君,來生再見?!?p> 羅英瑞扔掉眼鏡,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但就在這時,只聽一聲悶響,駕駛室的門被踹開,一條黑影鉆了進(jìn)來。
羅英瑞看到這人時,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