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拒婚

　　詩引:

　　千年追尋

　　唯有夏夜飛花流螢

　　忘川新蓮如新

　　染舊滄海桑田

　　浮光掠影

　　換來宿命輪回

　　羽印烙下過往痕跡

　　話不完情深緣淺

　　陪你落拓江湖

　　世間萬千不及你入夢紛擾

　　情難斷思念長

　　一曲相思意難全

　　金戈鐵馬氣吞山河

　　少年平生仗劍天涯

　　踏雪沙場歃血為盟

　　縱使終身生死夢難圓

　　號角聲起旌旗獵獵

　　山河破碎，還我數(shù)十載清朗春秋

　　刀光劍影破蒼穹

　　成敗得失終歸短暫

　　把酒向天獨酌

　　這一生

　　縱使一去不復(fù)返

　　且做笑談

　　惜古道孤冢

　　夢里共赴森羅殿

　　戰(zhàn)鼓狼煙踏破雄關(guān)

　　山川平地任馳騁

　　對于有一個不愛紅裝愛武裝的女兒，趙十八也是想盡辦法，不讓她去演武場看家丁操練，可她寧愿挨罰也要去。請了教書先生教她《女誡》、《女訓(xùn)》她連先生一起趕出府去。又不知從何處找來《孫子兵法》《戰(zhàn)國策》等一大摞兵書，白日舞刀弄劍，夜晚挑燈夜讀。其他女孩喜歡的新花樣衣衫，趙十八請繡娘為她做好，她卻原封不動的放在床頭。老銀匠鋪打的長命鎖，珠寶玉器一樣也不要，擱在盒子里閑著，卻愛穿著石大哥義子清宇的男裝，囫圇梳著沖天發(fā)髻扮少年模樣出入武器鋪。還對石景天的江湖朋友說自己投錯了娘胎，原本該是個男子的話，此話傳至趙夫人耳朵里，可是氣煞了。

　　雖然石清宇是石景天的義子，卻與親子無貳。因石景天至今不婚，就把這個撿來的孩子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般。他也是從小愛拿槍提槌的，所以石景天托朋友四處訪得名師，請回府中，悉心教授。這孩子的實力不容小覷，也算小輩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他與靜姝走得近，一是因為父輩，二是因為愛好，三是清宇了解靜姝，比靜姝的父親更甚。靜姝與清宇如兄弟一般，同吃同住石府十天半月不回自己家。起初，雙方父母都說他們還是孩子，不必在意世俗眼光，也沒太多管束他們。

　　作為伯父，石景天溺愛靜姝得緊，她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會攪動五湖四海的朋友給她尋來。到了七、八歲年紀忽然興起，要學(xué)怎么制造弓弩，成天尾隨伯父讓他去請師傅。石景天放下手里的事，廣發(fā)江湖信息，果然請來幾個制弓弩的好手。這下不得了，從那時起這丫頭就迷上了制兵器。不管什么武器，一到了她的手里，就會變出相同的另一個，故而少年時代她就盛名遠播。江湖上提起的少女魯班，就是趙靜姝。

　　北宋時期的單兵武器主要分三大類：穿刺類（槍）、砍斬類（刀、劍、斧等）。因為對于武器的創(chuàng)制、改進、生產(chǎn)等各個環(huán)節(jié)格外關(guān)注。因此北宋時期的冷兵器取得了極大的發(fā)展，以弩、砲等遠射武器的發(fā)展尤為突出。不但在以前基礎(chǔ)上進行許多改良，而且發(fā)明了許多威力巨大的新型弩、砲。據(jù)《武經(jīng)總要》記載北宋初年制造和使用的鋼鐵兵器，有長桿刀槍各七種，短柄刀劍三種，專用槍九種，兵器和工具合一的五種，斧和叉各一種，鞭锏等特種兵器十二種，防護裝具四種，護體甲胄五種，馬甲一種，弓四種，箭七種，弓箭裝具五種，弩六種，復(fù)合式床子弩八種。它們實際上是集宋代以前發(fā)展的各種冷兵器的大成，北宋時期得到了更大的改進和發(fā)展。

　　靜姝用宋槍與唐槍反復(fù)相比，在細節(jié)上做了更準確的改良，使得種類更加豐富、制造更加精湛。將基本的木桿槍改為三種：騎兵用、步兵用、特戰(zhàn)用。騎兵用槍是在唐代漆槍基礎(chǔ)上加以大膽改革，在槍頭側(cè)面加以倒鉤，柄在槍桿上加裝套環(huán)，以防止戰(zhàn)時武器脫手，步兵使用素木槍和鴉項槍。素木槍就是普通的木桿槍，而鴉項槍是以金屬錫作為槍頸裝飾?！耙藻a飾鐵嘴，如鳥頸之白”以上兩類，屬于宋軍制式武器，并廣泛使用，稱之為標準器。那么第三種的特種作戰(zhàn)用槍就是靜姝的一大創(chuàng)新型武器。此槍進攻實用短錐槍、短刃槍、抓槍、蒺藜槍、拐子槍。這些槍因為是在攻城緒棚、頭車中向外刺殺守城敵人，所以槍桿比較短，大概170公分左右全長。守城一方使用拐突槍、抓槍、拐刃槍。因為是距險守衛(wèi)，故槍桿較長，大概可達到4至6米之巨。守城兵士可利用巨長的槍，遠距離殺傷正在進攻的敵方士兵，并且為了防止在爭奪中武器脫手，還可以在槍桿子后面加裝拐子……。

　　就整體而言，北宋的武器裝備較之遼、西夏、金先進許多，但為何在戰(zhàn)場上收效甚微?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朝廷政權(quán)變更，徽宗即位后，一心想超越“父兄之治”，制定“豐亨豫大”等政治口號，但實踐上卻很難實現(xiàn)，只能借助應(yīng)奉、道教、祥瑞、禮樂營造所謂的圣治，最終異化為勞民傷財?shù)男蜗蠊こ獭６髲纳褡谧兎ㄩ_始，司馬光、神宗、王安石、哲宗、徽宗等執(zhí)政者都在用自己變革方式追求理想的政治秩序，但理想?yún)s與現(xiàn)實背道而馳，異化就發(fā)生了，而且逐步深入，最終導(dǎo)致禮崩樂壞，王朝崩殂，一切都化為泡影，這些是后話按下不表。

　　再說靜姝沉迷于武器改造，早就忘記自己是女兒身。眼看快到及笄之年成天還和一幫男子待在武器鋪子，趙夫人著急上火的找到在書房看書寫字的夫君。

　　“夫君，妾有事找您聊聊。”趙夫人謝春慢今兒身穿藕色紗衫，身形苗條，長發(fā)用一根銀色絲帶輕輕挽住，臉若銀盤，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

　　“噢，夫人坐下來說話，今日到此所為何事？”十八放下手里晏殊的《飛白書賦》，微笑的看著她。

　　“夫君，您還是過問一下姝兒，眼看就到及笄之年，可不能再與石大哥那幫江湖朋友混在一起了。”夫人提了提群擺坐下，皺著眉頭說。

　　”姝兒怎么了，沒出什么亂子吧。石大哥那邊都是他的叔伯輩，她一個小孩，有什么好忌諱的，我看夫人多慮了?！弊詮内w十八死里逃生到了這里，聽從長歡告誡再不管朝堂之事后，自嘲自己是閑人。至于這閨女，除了常聽石大哥贊她又改良了什么新式武器之外，究竟幾歲還不太清楚。

　　“小孩？哎呀夫君，妾當年嫁過來時也是碧玉年華，就比姝兒大一歲?？扇缃衲€說她還是孩子，叫臣妾如何面對?！敝x娘子拿出蔥綠素娟手帕抹淚。

　　“喲喲，夫人，夫君不是那意思。我家姝兒與別家女子不同，她的胸襟與男子無異。要不這樣，改日約個時間，不，明日就明日，請石大哥帶宇兒過府談?wù)勊麄兊幕槭氯绾?？”十八知道，夫人一直放不下心的就是這事。男女授受不親，她之所以沒有阻止靜姝長時間泡在石家，是因為趙石兩家早就定下指腹為婚的娃娃親。如今，女兒大了，當娘的當然不能再聽之任之，招來他人閑言碎語。

　　“好啊，那妾這就準備去，記得石老夫人喜歡我制的梨膏糖膏子，我再做些送過去。”還未說完，人已經(jīng)沒影了。趙十八呵呵笑著搖頭，心里默默念叨，這孩子隨的誰啊!

　　第二日，石景天帶著兒子和伴禮到了趙府，心下也有些準備。

　　“宇兒給叔叔嬸嬸行禮了?！闭f完咚咚咚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呵呵，起來吧，不必拘禮。大哥，瞧瞧才多久不見這孩子長成參天大樹了?！壁w十八老懷安慰，當年奄奄一息的幼子如今已長大成人了。

　　“是啊，說來該比姝兒大兩歲，已過舞象之年咯?！笔疤炝糁淮樯窖蚝?，俊美而滄桑的臉，倒有男人的成熟味道。

　　“哦，是嘛！看來你我是時候以親家翁相稱啦?！壁w十八與石景天直話直說，引得夫人捂著嘴笑，而石清宇噗通一聲又跪在二人跟前。

　　“哎呀，瞧這孩子，嚇到了嗎？是不是覺得姝兒不好啊。”趙十八扶起石清宇。

　　“不，叔，姝兒很好，我，我很喜歡?！边@小子平日里一副少年英雄的樣子，這會兒一句話竟大紅了臉。

　　“哦，喜歡，喜歡就好，哈哈……?！眱晌桓赣H異口同聲的說。堂上幾位歡聲笑語，竟忘了女主角。

　　原來，之前趙夫人親自去了一趟武器鋪，軟硬兼施的強拉靜姝回府，說無論如何今天必須陪父母伯伯吃一頓飯，否則以后再不允許去鋪子。

　　大家閑著聊一些趣聞，只覺眼前一花，屋外進來一人。秀美中透著英氣，光采照人，當真是麗若春梅綻雪，神如秋蕙披霜，兩頰融融，霞映澄塘，雙目晶晶，月射寒江。腰插匕首，長辨垂肩，一身鵝黃衫子，微暈紅潮一線，笑渦霞光蕩漾。

　　她是何許人也，不就是只愛武裝的趙靜姝嗎。這是她平生第一次穿女裝，諾大的腳穿著小鞋，走路擠得腳疼。感覺自己拼盡全力才掙扎到客廳，進了屋子原來全是自家人。之前母親千叮萬囑的說很重要的事，要見很重要的人，她才勉強答應(yīng)穿上不合身的衣裝。早知如此，何苦忍著被丫鬟畫了半天，弄得像唱戲的臉。還有這身衣服，什么衣服，簡直就是披著紗籠，難受死了。

　　進得門來，徑直坐下脫下鞋揉著自己的腳。

　　“嘟，這孩子成何體統(tǒng)!還不快快穿好鞋，給伯父兄長行禮?！壁w十八晃眼見到女兒被這樣打扮，美則美矣，但不適合她，忍著笑責備。

　　“罷了，罷了，咱家姝兒何時被捯飭成這樣？看慣她穿男裝，倒是另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概?！笔疤旖o靜姝臺階下，他太可解這孩子了。成天泡在武器鋪里，邋里邋遢的樣子慣了。這會非讓她做淑女打扮，豈不是為難她。

　　“是啊，是啊。今兒可委屈姝兒啦。”石景天也幫靜姝說話。

　　“就是嘛，爹，娘，姝兒這樣好難受，還是先回去換一身男裝吧?！壁w靜姝覺得自己像一只被繩子綁著的鴨子，站起來就要走。

　　“坐下，今天為娘就要你這樣打扮，氣死為娘了?！壁w夫人厲聲喝住靜姝。靜姝停下腳步，吃驚的回頭。十幾年來，從未見母親這樣過，這一次，母親真的生氣了。

　　“娘，您別生氣嘛，姝兒，姝兒不去就是了?！膘o姝退回來，跪在娘面前。

　　“好了，夫人，姝兒知道錯了，看在為夫份上，你就別和她一般見識了?！壁w十八勸娘子息氣，自己孩子就這樣，石家也知道，不見怪也就罷了。

　　“還不是你慣的，看她那不情愿的樣子，我就頭疼。眼看就要嫁人了還這樣沒規(guī)矩，叫人知道，還不笑話咱趙家教出的女子。”趙夫人不當石家人是外人，她這么一說也是為了女兒嫁過去不被夫家嫌棄。

　　“不會，不會，弟妹多慮了。姝兒和宇兒從小一起長大，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以后，只要他們夫唱婦隨，我們就安心了?！笔疤鞆膩砜v容靜姝，早就把她當做自己的女兒看。

　　“是啊，是啊，夫人喝口茶。姝兒，快給你娘端茶。”趙十八對著靜姝使勁使眼色。

　　”哦，哦，娘請喝茶，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女兒吧?？墒恰??！膘o姝端著茶還跪在母親前面。

　　“可是什么？”大家都愣住。

　　“可是，我還不想出嫁，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改良的熱兵器正準備……?！彼徽f還好，這一說又激出夫母親的眼淚。

　　“你，你這逆子，好好一個姑娘家，非要去研究什么兵器，你，哎喲!”趙夫人摔了手里的茶杯，癱坐在太師椅上數(shù)落趙十八寵壞女兒。

　　“哎呀，夫人，別為這孩子氣壞自己，順順氣?！壁w十八打著圓場，兩孩子手腳無措的呆站著。

　　“這，這，快，宇兒你說說。”石景天招呼兒子也哄哄未來丈母娘。

　　“我，父親，我說什么呀?！睕]經(jīng)歷過這陣勢的石清宇杵在那兒，滿腦門的汗水。

　　“哎，娘，姝兒就是喜歡研究兵器嘛，您又不是不知道。”靜姝還要為自己辯解，被父親大人眼神制止。

　　“夫君，您看我們造了什么孽嘛，就這么一個孩子，還那么不孝，這以后我們該怎么辦啰?！边@夫人越說越傷心，哭到后來竟暈過去。好好一場婚事，弄得人仰馬翻的，還急忙命人去請大夫。

　　除了趙十八和靜姝，大伙兒都在夫人房外等候，管家?guī)е蠓蜻M去。一盞茶時間看完診，照例管家領(lǐng)出來，外面小廝送大夫回去順道抓藥。父女二人出來，關(guān)上門揮揮手說客廳去說，命老媽子和丫鬟伺候著。

　　趙十八告訴石景天夫人沒事，大夫說就是急火攻心所致，吃兩副藥休息兩天就好。送走石景天父子，他第一次嚴肅的問靜姝今日為何不同意這門婚事，難道不喜歡清宇。靜姝告訴爹爹，她與清宇相處這么多年，情同兄妹，自己絕不可能和兄長成為夫妻。“哎!怪我，怪我太縱容你，成天和他們這一群男人呆在一起。哎！”趙十八埋怨自己沒及時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不但害得夫人病一場，連女兒也沒有女孩子應(yīng)有的淑女形象。這要放在宮里，皇上賜婚，女兒豈有拒絕的權(quán)利？看來，是該好好管教管教靜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