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王鐲坐在門檻上，上身前傾，手臂彎曲擱著頭撐在膝蓋上。吳真站在他身前一步遠(yuǎn)，又是一月朝會，他已經(jīng)來了很久了。

　　“事情既然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那就現(xiàn)在開始動手吧。最好能岳州邊關(guān)同時起事，吳鋒和這京畿邊郡的十多萬兵總是要派出去才心安，最好能都打光了才好?！蓖蹊C說話時動作也沒有絲毫變化，長久保持這并不舒服的姿勢。

　　“這樣自然最好?！眳钦纥c點頭，然后接著說：“如今岳州五萬水賊全在我們的控制下，再加上當(dāng)年事變之后太子一黨隱去的一萬精兵，想抓住一個小小岳州，不成問題?，F(xiàn)在只擔(dān)心蠻人善變，他們要是得了便宜不做事。那可就不好辦了。”

　　王鐲輕笑，“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給他們五洲之地，他們就沖著這個，打掉一半人也在所不惜?！蓖蹊C抬頭看著吳真疑惑的目光，接著說：“我父當(dāng)年說過一句話，蠻人再強，只要入不了關(guān)，過個幾十年，他們也就消失了。我現(xiàn)在給他們土地，就是給了他們延續(xù)的機會，抓不抓得住，就看他們自己了。說這些無益，世間之事，成敗而論。你去做吧?！?p>　　吳真走了，王鐲坐在門檻上揉了許久發(fā)麻的腿，一手扶著門檻，一手扶著膝蓋緩緩起身，一瘸一拐的進(jìn)了房。

　　不知今天朝會說了什么，吳鋒傍晚方歸。隔著房門，輕敲幾下，問道：“吃過了嗎？”

　　“再不吃，等你回來，我就得餓死了?！甭曇粲蛇h(yuǎn)及近，很快就到了房門前，拉開房門，王鐲笑臉燦爛。

　　吳鋒也笑著說：“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嗎？看你高興得很?！闭f著往房內(nèi)作勢望了望，然后帶著一股子戲謔回望王鐲。

　　“即使是有情郎，我也不會留他到這么晚，萬一吳大將軍發(fā)起瘋來，有幾個人受得了?！蓖蹊C笑得更開心了，道：“沒別的什么事，就是我之前閑來無事的時候想著給你做件長衫，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好了，你試試吧?！闭f完轉(zhuǎn)身入房，吳鋒也跟著進(jìn)來了。

　　桌上平鋪著一件青色的長衫，王鐲拿起長衫遞給吳鋒，說道：“就在這里換吧，我也好看看合不合身。”

　　吳鋒一邊換衣服一邊說：“不知道你還會做衣服。以為你只對書畫感興趣呢?！?p>　　“我總不能一直埋在故紙堆里吧，我們分開這么久了，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王鐲面無表情地回答。

　　“肩是不是窄了點，袖子也好像短了些?！蓖蹊C看著他穿好衣服，拿手比了比，“脫下來吧，我找時間再改改?！?p>　　吳鋒點點頭脫下長衫，又接著說：“我先去書房了，你自己休息吧。”說著走出房間，順手帶上門。

　　出了邊關(guān)繼續(xù)向北，越過漫漫黃沙之后就是萬里草原。一輪彎月懸在天邊，月亮之下，是大大小小幾十張帳篷，正中一頂，顯得格外的大，透過篷布看去，人影綽綽，載歌載舞。再往里，正中七八名穿著暴露的舞姬正在起舞，一揮一踢間，強而有力，不似中原的柔美。再外一圈，上首坐著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約莫三十來歲，帶著氈帽，一身皮裘，胡茬占了半邊臉，看不清相貌。自他之下，左右兩邊分別坐了七八人，一方裝束和他一樣，一方則是很明顯的漢地裝束。

　　“按你家殿下的意思，只給我們五洲之地是不是太少了，我們可是面對著至少三十萬精銳邊軍?！备叽竽凶映笫诌厼槭椎娜苏f道。

　　此人一身漢地商人打扮，一身長衫，外裹貂裘，渾身掛著珠玉瑪瑙輕笑一聲舉起一杯馬奶酒，一飲而盡?！翱珊鼓皇窃谡f笑，我家殿下承諾給你們五洲之地，可沒規(guī)定你們要不要勝，換言之，只要你們拖住邊軍兩個月，就給你們五個洲。”出口是清脆的女聲，冷漠又沉靜?！岸?，不管你們?nèi)绾螠?zhǔn)備，二十天后必須扣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