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什么。”
王氏騰地一下坐起來,披頭散發(fā)的拿著搟面杖在手里,大力揮舞了兩下,人群登時被打散,她罵罵咧咧的將門口的人都趕了出去。用腳將門砰的一下關(guān)的嚴(yán)實。
被趕出來的眾人十有八九在平日里沒少被這對夫婦盤剝壓榨。這天寒地凍的更是誰也不愿大冷天待在外面,于是派了兩個人去稟報主家。其余人便搖著頭回屋睡覺了。
王氏呆呆的癱坐在地上,眼前的死人已經(jīng)面目發(fā)青,嘴唇鉗紫,再也無法爬起來跟她動嘴吵架了。她那準(zhǔn)備好的新拖板也沒人去跪了。
狠狠抹了把淚,她站起來拽住男人的手搭在肩上,把地上的死人拖到床上,開始給他穿衣服。
“我早就說傷天理的事少干,可你就是不聽,看到年輕的小賤人就走不動步,還把人家活活逼死了,這輩子只給你生了個傻兒子,我覺得對不住你劉家,你在外面找小的我也權(quán)當(dāng)看不見。沒想到最后還是死在這小賤人的手里。我不該替你瞞著的,如今既然你走了,我在這個地方待著也沒意思,你就在奈何橋上等等我?!?p> 她絮絮叨叨的說著,膀大腰圓的身軀手上的氣力也不小,三下五除二就給死去的劉管事?lián)Q好了衣服,又把自己新做的夾襖拿出來穿上,這本是過年的時候才置辦的。她拿著床上的床單拋過了橫梁。系成死結(jié)套在頭上,看了眼自己的傻兒子,傻子坐在火盆旁邊,還在嘿嘿笑。
心一橫,腳下使了力。
聽著屋內(nèi)板凳翻倒的聲響。青歌心下默了默。知道事已成了。這對夫婦欺壓村民,殘害花季少女,終究是付出代價了。
此地已不可久留,她順著來路匆匆趕回李二家。剛到門口恰巧看到堂屋的窗戶里突然有人點燃了燭火。
心內(nèi)一驚,她左右看看,抓著屋旁的掃帚進(jìn)了柴房,將門虛掩著,而她則躲在了黑暗中,只一雙眼睛盯著外面,亮如星辰。
來人帶著氈帽,披著寬大的的棉袍,將一張臉擋的嚴(yán)實,只見他躡手躡腳的走過來,左右瞅瞅豎著耳朵聽了會兒。
這深冬寒夜,一片靜謐無聲。
而他心滿意足的抬手,準(zhǔn)備取下插著的門栓,手里卻摸了個空。
他一驚之下,反應(yīng)也很快,掉頭就想走。
兜頭一個袋子將他半個身子兜住,天旋地轉(zhuǎn)的便被拽進(jìn)了柴房。青歌雙手交叉將他抵在墻上,后腳一蹬,柴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
對方想要掙扎,被她牢牢鉗著。就著窗外的月光青歌認(rèn)出了來人,果然是李祖德這個小人。她將布袋拿開,迅速用氈帽蓋在他的臉上,右腳狠狠踹向膝蓋,李祖德咚的一下軟倒在地。他哎吆兩聲想爬起來,青歌補(bǔ)上一腳,沒想到李祖德發(fā)了狠,用了蠻力,拿頭去撞她,青歌身后便是木桌,退無可退,與他隔得太近,一時無法及時躲開。
眼看青歌就要受制,突然窗外一聲破空聲響,石子準(zhǔn)確打在李祖德的穴位上,他便摔在地上無法動彈。青歌拿之前放在地上的繩子迅速將他捆了,見他還要掙扎便拿柴房里的破衣服塞滿他的嘴。
剛才是怎么回事?青歌狐疑的往外面瞧去。應(yīng)該不是她的錯覺,剛剛的確有人幫了她。可是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什么人會有這么厲害的功夫,而且這人出手的如此及時,怕是一直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了。
青歌低頭撿起地上的石子,極普通的路邊石。顛了顛,她有些羨慕,若是她有這么厲害的武功,也就不用在這兒吃這么多苦了。
月光穿透窗棱,瀉落一地光輝。
青歌白皙如玉般的面龐,發(fā)出誘人的色澤,掉落的幾縷發(fā)絲垂落兩頰,竟有一分驚心動魄的美。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李祖德哪兒見識過這樣的架勢,當(dāng)他認(rèn)出青歌的時候,不由睜大了眼睛。嘴里不斷發(fā)出嗚嗚的聲音。不用想準(zhǔn)沒什么好話。
到了這個地步還在恐嚇?biāo)?p> 青歌惡作劇的拿過砍柴的刀,在他脖頸上比劃了下。
“你見過殺豬嗎,村上的張屠戶殺豬的時候,便是這樣,一刀下去,那血就一下子噴的到處都是,就像春天村頭小河里的水,嘩啦啦的流出來,不大功夫,就能接上滿滿一盆。不知道你的血和豬的血哪個更多些?”
嗚嗚,李祖德害怕的睜大眼睛。
一陣若有似無的尿騷味瞬間傳了出來。竟是他嚇得尿了褲子。
真惡心。
青歌掃興的把刀扔下,這家伙深夜前來,必定是想占她便宜,在古代,女子的名節(jié)大過天。甚至有未出閣的女子因為出門趕集時人流擁擠不小心露出了小臂,竟把胳膊斬斷以保名節(jié)的事情。
青歌雖然不是李家親生,卻實是在這兒長大,跟這個李祖德也算是青梅竹馬的情分。這人算是李家的希望,自小便被李二送去了鎮(zhèn)上書塾,也是這里唯一一個請了私塾先生教導(dǎo)的。只是滿肚子的圣賢書都讀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其心可誅。
想到這她抬腳對著李祖德某個重要部位狠狠一踢。他立即疼的在地下翻滾。身子蜷縮成蝦米。
這一腳也是為心蘭。李祖德背著李家在外結(jié)交村頭惡霸張有,偷偷在莊子里賭博。賭輸了被跟著張有的幾個地痞打了一頓。他懼怕張有,逃無可逃,更加沒有錢還賬。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這個小妹妹身上。竟趁著心蘭去山上撿柴,偷偷給張有幾個報信。心蘭當(dāng)時就被堵在了山上,對方人多,她無路可去,為保清白才會被逼的跳下了山崖,撿回來一條命。
“省的你日日抱怨讀書的苦,倒是可以去大內(nèi)皇宮里謀個差事了?!彼皖^在對方耳邊輕輕說。
李祖德的面容因為疼痛皺作一團(tuán),聽了此話更加扭曲,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仇恨。他看著青歌,眼里的光恨不得將她殺死。
青歌并不理會,這里這么冷,待上一夜也夠他受的。一腳把他踢到墻根,取了些一旁捆著的木柴圍在外面,不仔細(xì)看,看不出里面藏了人。
事已至此,她怕是要提早走了。原本打算假裝被困,來洗脫自己的嫌疑。順便可以多做些準(zhǔn)備帶著心蘭母女一起逃出去。如今,她重傷李祖德,李家肯定不能跟她善罷甘休。
來到門外的院墻邊,她將墻上一塊紅色的磚頭輕輕推開,里面便是她事先準(zhǔn)備好的迷香,她根據(jù)從前的記憶配了些放在香包里。
此香香氣不濃,聞著若有似無,在空氣中的揮發(fā)性卻很強(qiáng),只要中了,睡他個兩天不成問題。兩天足夠她離開這里,到時候,天南地北,對方便再也無法找到她。
心蘭本就懸著一顆心,一晚上哪里能睡得踏實。剛剛的動靜也聽到了一些。便不放心出門來尋她。恰好看到這一幕。
青歌見她出來知道她是不放心,示意她噤聲,努了努嘴,又拉著她悄悄走過去,貓著腰蹲在西屋墻根下,里面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打雷似的不停。她將香點燃了對著窗紙輕輕一戳,煙氣飄到屋里,不一會兒只聽里面的鼾聲漸漸小了,只剩粗重的喘息聲。
“有了這個,睡幾天不成問題。”
心蘭還惦記著剛剛發(fā)生的事,急切的詢問道:“你受傷沒,他沒把你怎么樣吧?”
來到柴房,見到李祖德的慘樣,她不由心下暢快。上前狠狠踢了他一腳?!斑@個天殺的潑財東西,你也有今天?!?p> 青歌抓著她的手,示意她心安:“只是此事只怕會鬧大,這里留不得了,我們今晚就走?!?p> 心蘭神情復(fù)雜,欲言又止。
良久才道:“我母親還不知我們這件事,若是我就這樣走了,只怕王翠花不會放過她。青歌,你趕快走吧,一時半會她們也不會把我怎么樣,倒是你?!?p> 話雖這樣說,可是論起李家這幾人的秉性,命根子被折騰成這樣,自然要人來背鍋,到時候青歌不在,很難說不會拿李氏母女來撒氣。
青歌擔(dān)憂的不肯放手,正想說要不把李氏喊起來,趁夜說明緣由一起走了干凈。
此時院外的圍墻根不知道誰吆喝了一聲,附近的狗極為警醒,跟著叫了起來,有人家聽到動靜便有披了棉衣出來查看的。
兩人心下一驚,心蘭朝外看了一眼推她一把:“快走,不用管我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聽著外面的動靜,青歌知道不能再耽擱了,若是有人見這院里黑漆漆的沒有動靜前來詢問便要撞在當(dāng)場。只得最后囑咐道:“你只要多挨些時日,萬事不要跟他們對上,一切都推在我身上,等我在外面站穩(wěn)腳跟便回來接你?!?p> 二人眼含熱淚分了別。
夜色朦朧,月光幽幽照向山林,一團(tuán)小小的的身子漸漸隱沒在皚皚白雪中。
身影到了山頭便停下不動,回轉(zhuǎn)身看著山下的小山村,佇立了一會,便轉(zhuǎn)身鉆進(jìn)了更大的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