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音樂與虛無（4）
程曉羽被夏紗沫問的愣住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成年人的思維太過功利了，對于他來說搞一支樂隊是為了向蘇虞兮，向崔媛媛還有其他的并不看好他的老師以及同學證明自己，順帶很居高臨下的展示一下他的音樂理解。
他對待音樂確實虔誠，但是，他對自己想要組建的樂隊認真嗎？
一點也不認真說不上，但絕對不夠認真。
本來玩樂隊就是玩?zhèn)€志同道合，大家有一定的感情才會聚攏在一起玩音樂，而不是找?guī)讉€工具人，表演個節(jié)目，完了就解散。
雖然他并沒有抱著表演完節(jié)目就解散這樣的想法，但玩票的性質(zhì)居多，這點毋庸置疑。
他是過來人，知道人與人之間要維系感情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原來的程曉羽高中畢業(yè)后最初還和同學有點聯(lián)系，后來漸漸的，一個有聯(lián)系的都沒有了。如今的程曉羽也是，舊金山的同學一個有聯(lián)系的也沒有。
一個是看得通透，一個是比較淡漠。
總而言之，他組樂隊的初衷是有問題的。他并沒有和其他人組成一個共同體的想法，甚至不是大家合則聚，不合則散那種態(tài)度，而是一開始就認定了，我們肯定不可能一起走到最后。
從一個成年人的角度出發(fā)這理所當然的正確，就像愛情這種事情不可能天荒地老一樣正確。可他忘記了他的同學都是些單純的高中生。
他們是相信“永遠”這種事情的。
程曉羽醍醐灌頂，他這才明白為什么自己說了那番話之后，陳浩然更加不愿意和他組樂隊了。
大概在對方看來自己就是樂隊界的海王渣男，那支隊伍水平高或者出錢多就會跳槽的那種現(xiàn)實主義者。程曉羽見慣了這些事情覺得無可厚非，然而血仍未冷的少年怎么可能接受這種形同“背叛”的事情？
“喂！程曉羽你發(fā)什么呆？”王歐把叉子伸到了飯盒里，準備偷偷把另外一塊炸豬排給夾走，“你要不吃我就幫你吃了啊~~~”
夏紗沫小心翼翼的問：“是不是.....我說的有什么不對！”
“不~~不~~你說的很對！”程曉羽抬起自己手中的叉子，將王歐的叉子給敲走，隨后才對夏紗沫微笑著說，“謝謝你，summer，讓我意識到自己確實忽略了一些問題。”
王歐嘆了口氣說道：“你怎么不忽略我的叉子呢？”
程曉羽沒好氣的說：“這能忽略嗎？我今天中午就指著這塊炸豬排填肚子了.....”
夏紗沫將自己的餐盤推了推說：“程曉羽，你要是吃不飽，可以吃我的飯和菜，我一個人吃不完.....”
程曉羽扭頭看向夏紗沫，笑嘻嘻的說：“summer，你可真是我的小天使.....”
王歐從自己餐盤里舀了幾塊糖醋排骨到程曉羽的餐盒里，眨了眨眼睛說：“那我呢？”
程曉羽長長的“呃”了一聲，鄙視的瞥了王歐一眼說道：“王歐，你玩尬的是吧？”
王歐翹起蘭花指，模仿女聲說道：“人家也想要當小天使啦！”
夏紗沫刷的一下紅了臉，把餐盤默默的又拖到了自己面前，低著頭開始扒飯。
“別...別....”程曉羽做出“惡寒”的表情，“你就是個大豬蹄子！”
“大豬蹄子什么鬼??？”
程曉羽心想“大豬蹄子?！焙孟襁€沒有出來，便解釋道：“女聲罵男生‘豬頭’之類的意思差不多.....”
“哦~~”王歐又不解的問，“那女生罵男生‘豬頭’什么意思？”
“笨蛋！笨蛋！”程曉羽翻了個白眼，“難怪......”
王歐連忙揮手說道：“欸！欸！欸！程曉羽同學，請你謹言慎行！”
程曉羽話鋒一轉(zhuǎn)，一語雙關(guān)的說：“難怪......你語文成績不好！”
王歐松了口氣，“沒辦法天賦有限，全點在運動上了?！?p> ...........
夏紗沫聽一邊吃飯一邊豎著耳朵聽程曉羽和王歐聊天，三個人也算是其樂融融。等吃了飯，程曉羽覺得中午的時間也可以利用起來，便叫王歐先回教室，自己和夏紗沫去了音樂教室練唱歌練了一個小時的時間。
見距離上課沒多久時間了，程曉羽合上鋼琴蓋，扭頭對夏紗沫說道：“歌今天就練到這里，晚上放學我們練吉他?！?p> 夏紗沫點頭。
程曉羽起身拿起放在鋼琴上的可樂，直接灌進嘴里。中午的音樂教室悶熱極了，有點發(fā)熱的可樂已經(jīng)只剩下了一股糖水的味道，一點也沒有酣暢淋漓的滋味，他嘆息了一聲說道：“可樂沒有冰，真是沒有靈魂??！走summer，我們?nèi)バ≠u部，我請你喝可樂.....”
滿臉是汗水的夏紗沫搖了搖頭說道：“我自己.....也帶了蜂蜜檸檬水?！?p> 程曉羽笑著說道：“那我們?nèi)スぞ叻磕沁呄窗涯??！?p> 夏紗沫“嗯”了一聲，跟著程曉羽出了音樂教室。等程曉羽把音樂教室的門鎖好，兩個人并肩走向了走廊盡頭放著水桶、拖把的洗漱池。走廊外是猛烈的陽光，綠色的草地都泛著白光，貼著白瓷磚的教學樓明晃晃的，偶爾能看見穿著校服的學生從步道上經(jīng)過。整個學校里都彌漫著一股熱乎乎的青春味道。
“還差人的話，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夏紗沫小聲說，“其實也不用在意我的想法?！?p> 程曉羽撓了撓頭發(fā)說：“那怎么行，我們樂隊是一個整體，加入下一個人，可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你也得同意才可以?！?p> 夏紗沫立刻說道：“我沒關(guān)系的！”她垂下頭，“你覺得可以就可以......”
程曉羽搖頭，“雖然說我們樂隊現(xiàn)在只有兩個人，但我希望它是一個以音樂為紐帶，能把我們長期聯(lián)系起來的組織。”他笑了下說，“所以一定得大家都覺得對才行?！?p> “可問題是現(xiàn)在人都沒有?！毕募喣÷曊f。
“我下午再在班級里喊兩聲?！背虝杂鹱孕艥M滿的說，“班級上找不到合適的人，我就不信學校里還找不到！”
“??！”夏紗沫驚訝的說，“你.....你打算向全校招募樂隊成員？”
程曉羽點頭。
“會不會搞的太大了？”
“不是提倡‘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嘛！學校里全是群書呆子多無趣啊！我覺得我們也許能夠給學校帶來一點改變?！边@時兩個人已經(jīng)走到了水槽邊，程曉羽停下了腳步，取下眼鏡放在水泥水槽的邊沿，擰開水龍頭說，“音樂也是我們學習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調(diào)劑對不對.....”
夏紗沫也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站在了水槽前面，摘了眼鏡，“我學習累的時候，就喜歡唱唱歌，彈彈琴，感覺這樣更放松一些?！?p> 程曉羽已經(jīng)用冷水洗了把臉，感覺神清氣爽，他戴上眼鏡向夏紗沫望去，“你是不是騎自行車的時候特別喜歡唱歌....”
掬了捧水的夏紗沫扭頭驚訝的問道：“你怎么知道？”
程曉羽卻看得有些呆了，夏紗沫素凈的面龐上掛著點點水珠，清澈的瞳孔像是汨汨流淌的泉水，額頭耳際的絨毛也打濕了如同清泉邊的水草。這一刻的夏紗沫顯得安靜又沁涼，像是繁華塵世中簡單質(zhì)樸又生機盎然的存在，在炎熱的天氣叫人渾身涼爽。尤其是那張櫻桃小口，如溪中之花，讓人忍不住想要采擷。
“怎么了？”夏紗沫摸了一下臉頰，很奇怪的說，“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程曉羽回過神來，認真的說道：“summer，你不戴眼鏡的樣子好漂亮！真的，比顧漫婷和韓子瑜好看多了！”
夏紗沫慌亂了起來，匆忙關(guān)上了水龍頭，慌亂的摸到水槽邊沿的眼鏡，三兩下才將眼鏡戴好，小聲說道：“程曉羽你不要亂說，會被人笑話的.....”
“我沒有開玩笑，我的欣賞水平絕對沒得說?！?p> “我.....”夏紗沫推了下還糊著霧氣的眼鏡，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我....我...先....先....回....回教室了.....”
說完夏紗沫就像是一只受驚的小鹿，跑下了臺階，飛快的走過了草坪邊的步道。熱風吹起了她的藍色裙角，如同陽光下海水的波瀾，讓人瞧著便覺得幸福。
程曉羽微笑了一下，他跟在夏紗沫的身后向教學樓走去，看到她在快到教學樓時，踉蹌了一下，他忍不住大聲喊道：“summer，小心！”
結(jié)果夏紗沫卻邁著小碎步跑了起來，本來她的腿就長，三步兩步就穿過了教學樓影影綽綽的回廊，轉(zhuǎn)上了樓梯，消失在程曉羽的視野中。
程曉羽又是好笑又是疑惑，“說她漂亮也會這么不好意思嗎？也太奇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