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平爸爸一走,曾世勛就喟然長嘆道:
“冉平,看來你的大限將至了,只要你爸爸找來了,接著就是你老婆,你岳父,岳母,你哥哥姐姐妹妹,都會找來跟你要說法的?”
冉平有些弄不明白曾世勛的意思,禁不住問:
“曾爺爺,你這話什么意思呀?我的人生需要別人來說三道四嗎?我愛怎么折騰,那是我的人生,不是他們的人生,憑什么他們對我的人生,可以指手劃腳的?”
曾世勛嘿嘿一笑,回:
“這還不簡單嗎?因為你們?nèi)郊揖统隽四氵@么一位教授,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說出來十里八鄉(xiāng)的都會伸出大拇指夸贊你,可是你把這么光宗耀祖的事情搞沒了!那他們能同意嗎?換做我,我也不同意,對不對?”
冉平不以為然的回:
“不就是一個破教授嗎?有什么稀奇的?這也太小題大作了吧?”
曾青蓮笑笑,拉著爺爺走了,邊走邊問:
“爺爺,要是冉老師真的走了,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這群娃離開冉老師,會怎么樣?”
曾世勛想了想,就說:
“要是他走了,他就不會來了,也不會把教授辭了,放心吧,他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不會走的!”
曾青蓮苦笑著回:
“爺爺,我是擔心冉老師的老婆來了,要跟他提出離婚,其他的人來了,也沒有什么好擔心的,只不過說他幾句不懂事而已,構(gòu)不成什么威脅!”
曾世勛就說:
“今天下午冉老師的老婆就會來,到時你看著!這時候下結(jié)論有點過早?!?p> 正如曾爺爺說的那樣,下午兩點,冉平的老婆出現(xiàn)在冉平面前,看著冉平不解的問:“冉平,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陪你去旅游一趟,你覺得怎么樣?”
這女人三十五六歲的樣子,扎著一根長長的馬尾辮,一雙烏黑水靈的大眼睛,瓜子臉,俏鼻、蛾眉大眼,白里透紅的臉蛋,窈窕的身材,看上去活脫脫是個大美女。
冉平看著波浪不驚的女人,就知道接下來她要說什么,馬上就回:
“袁詠梅,你不是袁校長派來的說客吧?我能有什么壓力?我好好的,能唱能跳,活力十足,哪來的壓力?”
原來冉平老婆叫袁詠梅,她見冉平軟的不吃,就來硬的,就知道這家伙鬼迷心竅,一時糊涂做了傻事,只好婉轉(zhuǎn)的說:
“冉平,你也老大不小了,現(xiàn)在你四十一歲了,你看看人過了不惑之年,就是五十了,你還有幾年就要退休了,頂多五十五就退休了,你還有幾年可以蹦跶得了!
都說人到了五十知天命,實際算來你只有九年的時間可以蹦跶了!你仔細想想,你從三十歲當講師算起,好不容易從副教授熬成教授,十年辛苦和煎熬,從小媳婦熬成了黃臉婆,你容易嗎?
大學畢業(yè)后,你就二十五歲了,被學校留任后,打了五年的長工,才有機會正式走上三尺講臺,你不覺得,你這一生,就是從平凡中走過來的嗎?你本來是個平凡的人。
聽我姑媽說,你要做個偉人?偉人有那么好做嗎?就憑你一人能撬動古典音樂界那個神圣的使命?你太異想天開了,太幼稚了,太不切實際了?親愛的,你聽我一句勸,咱們好好教十四年的書,就能頤享天年了!你何苦要費勁心思,管什么古典音樂后繼無人呢?”
冉平見老婆輕言細語的跟自己講話,也不好跟她發(fā)作,也只能以文明的方式跟她談話:
“親愛的,我們這一輩子是很快就過去了,可是我們的孩子才七歲,她需要我們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和精心的培養(yǎng),我們怎么可以放任不管呢?俗話說,從娃娃軍抓起,這樣才能筑牢根基。
你也知道,古典音樂已經(jīng)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了,如果你也不去發(fā)揚,他也不去圖強,將來華夏這顆璀璨的明珠就要隕落了!我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隕落嗎?
做人得有責任,做家長就要對家里負責,做老師就要對學生負責,作為音樂人,我們得為將來的音樂負責!世界什么都可以缺,就不能缺少光和音樂,光可以讓萬物生長,音樂可以讓人類快樂!
身為一個音樂人,我怎么可以把這么偉大的事業(yè)放棄呢?放棄了,我就會成了音樂界的罪人!這絕對不能放棄!”
袁詠梅呵呵一笑,問:
“假如我讓你選擇放棄一樣東西,而選擇跟我在一起,你能做到嗎?對了,你口口聲聲說很愛我,不知道到底有多愛我?”
冉平知道她想說什么,就急忙回道:
“親愛的,除了音樂外,我什么都可以放棄,維圖古典音樂這條路不能放棄!”
袁詠梅嘆息一聲,回:
“我知道你很倔強,但我們需要面對現(xiàn)實,你工資四千塊,這四千有兩千給女兒上音樂課,還有兩千有八百是我們的生活費,剩下一千二,你還要給你媽和我爸媽養(yǎng)老,老人家經(jīng)常生病,花銷很大,一個月下來所剩無幾了!
再說我一個小學老師,工資才六百多,能干什么事呀?咱們家就指望你過日子了呀?假如你不好了,我們一家怎么過呀?你就看著年邁的父母生病無錢醫(yī)治,讓他們病死在家中,你狠心做得出來嗎?
你滿腦子的書卷氣,你不是個學生了,你是一個背負責任的父親,一人養(yǎng)三個老人的兒子,你是我們家的頂梁柱,而不是古典音樂界的奇葩,就算奇葩,你也得吃飯養(yǎng)家糊口吧?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冉平笑笑回:
“老婆,你說的也很現(xiàn)實,可是我在這里當老師有五千塊一個月,四千塊是工資,還有一千是跟曾爺爺做古典樂器賺來的外快。
女兒在這里也有兩千一個月,是她調(diào)節(jié)樂器的工資,曾爺爺?shù)妮x煌樂器廠,已經(jīng)組織人手做起來了!我們工資這么多,你還擔心什么呀?”
袁詠梅嘆息一聲,語重深長的說:
“老公,人家這是私人工廠,這學校也是私人開的,都沒有經(jīng)過國家審批的!算不定哪天倒閉了,倒閉以后,你跟著喝西北風去呀?你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呢?”
冉平見老婆還活在舊時代觀念里頭,兩人思想上有了明顯的分歧,怎么說也不會說到一起去了,只好說:
“這事我爸爸媽媽是全力支持我的,不信你問我爸爸,他就在輝煌樂器廠上班呢?工資有二千三!可不少了呀?還有,這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可以拿老眼光看新事物。
你看看深圳的廠里,哪個不是私人企業(yè),哪家不搞得風聲水起,就拿根發(fā)電子來說,也是私人企業(yè),人家都上市了,產(chǎn)品走向全球!你還蒙在鼓里?”
袁詠梅嘿嘿一笑,說:
“我老眼光看新事物,你新眼光看新事物,怎么看也是人間正道是滄桑!你說的什么一千兩千的錢那么好賺,為什么人家做一個月,日夜加班也不超過一千二,你那都是虛的!遲早要倒閉!現(xiàn)在街上有幾個人賣古典音樂?東西都賣不出去,花那么高工資找死呀?”
說了一大堆,人家根本就不相信冉平,冉平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說下去了。
袁詠梅最后警告道:
“冉平,我也不想跟你廢話了,我警告你,你如果一意孤行,我會提出跟你離婚的!大道理小文章都跟你說過了,你是個教授,是個文化人,只要你愿意回廣州音樂學院,隨時都可以回去,我姑媽是校長,有這個權(quán)力!她說她還你留著位置的,但時間久了,她也做不了主!讓你好自為之!
還有你應(yīng)該明白,什么是活路,什么是死胡同?你自己看著辦吧!走了,想清楚了給我打電話,我等你半個月的時間,讓你考慮!”她撂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