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冰一去世,閻三妹就失去了主心骨,自己年紀(jì)大了,還要帶個孫子,最要命的是這些年的農(nóng)忙都是王若冰干過來的,她從來都沒有干過農(nóng)活!對水稻的種植一點(diǎn)也不懂,什么時候浸種催芽,什么時候插秧,什么時候施肥,什么時候殺蟲,什么時候控水,等等一系列的問題,她都毫無知情。
一想到這就嚎啕大哭,別人以為,她死了老公傷心難過才這么痛不欲生的!看著她哭得一泡鼻涕,一把眼淚的,都讓鄰居們替她難過。
個個都來安慰安慰她一番,自從王若冰去世那刻起,閻三妹就已經(jīng)六神無主,一回到家什么事也不干,就事先給吳美美發(fā)了加急電報。
吳美美收到電報后,帶著三女兒王欣欣連忙趕往老王家奔喪,走的時候,家里沒人,就留了一張字條走了。
經(jīng)過一番旅途顛簸后,第二天的中午終于趕到了老王家,看著王若冰冰冷的躺在靈柩里,安詳?shù)拈]著雙眼,走的時候沒有一絲痛苦,就知道他不是得病死的,他的死另有隱情!但考慮到婆婆老了,也不好多問什么,人已經(jīng)不在了,再說什么也是枉然。
看到吳美美來送老王頭,閻三妹非常的驚喜,因?yàn)閰敲烂滥芗皶r趕來,那說明她很在乎老王家的,縱使王根發(fā)不在了,她還是把老王家看做親人,還是很在乎她的!
吳美美的善良,閻三妹最清楚,等她給王若冰祭拜完,她就急不可待的對吳美美說:
“美美呀!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姑娘,你把老王家當(dāng)做親人了,這份情我老王家這輩子也還不了了,下輩子就算做牛做馬也還給你!”話說到這她便戛然而止,不再說下去了,她實(shí)在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吳美美看著她欲言又止,心里裝著事情的樣子,就說:
“媽,你別藏著掖著了,有什么話就說吧!別吞吞吐吐的,你不像是這樣的人!以前說話從來不藏著掖著的,這回怎么啦?”
閻三妹見吳美美這樣說,只好照實(shí)說了:
“美美,你也知道,媽,實(shí)際是個沒用的人,動口不動手,一直來都沒有忙過農(nóng)活,自從嫁到王家后,一直都沒做過事情,現(xiàn)在老頭子走了,我成了家里的頂梁柱,我又不知道種田種地,還要帶著個孫子,實(shí)在有些為難呀?如果我還那么頑固,這孫子就活遭罪呀?王家沒有撫養(yǎng)的能力了!”
吳美美搞不懂她話里的意思,你不是將孫子爭過去了嗎?還花了十萬塊錢,聽她這番話的意思,要把孫子讓出來,于是就問:
“媽,你什么意思?當(dāng)初你為了爭取到孫子,費(fèi)盡了心思,如今孫子是你家的人了,你卻,卻說孫子跟著你遭罪!你覺得這話,是不是有點(diǎn)過分。又互相矛盾嗎?我不是將你買孫子的錢退還給你了!十萬塊,省省也湊合著過得下去???這樣一來,你就不怕老王家沒能力延續(xù)香火了???”
閻三妹支支吾吾的回:
“美美,你是不知道?。磕阃嘶貋淼氖f塊,我,我,我們老王頭,他,他,他,他······”她老臉憋得通紅,說不下去了。
幸好旁邊的李嬸給她接話道:
“美美,李嬸跟你直說了吧,你媽她不好說!那十萬塊錢,你爸給根發(fā)辦喪事用掉了!現(xiàn)在老頭子自己走了,都沒有錢辦喪事,是我們左鄰右舍紛紛解囊,湊錢給他辦的喪事!買棺材和醫(yī)院花的錢,是他生前的伙計,盧二狗、盧小五、盧狗蛋、盧三四個人湊的錢,老王家確實(shí)是沒有錢了!接連出現(xiàn)這樣的事,真是家門不幸呀?”
接著劉大媽也搭腔了:
“美美呀,你媽種田種地都不會,現(xiàn)在又身無分文,留著孫子在身邊,萬一一個小感冒,一個頭痛腦熱的,這如何,如何是好呀?”
吳美美總算聽出來了,原來閻三妹不具備養(yǎng)孫子的資格了,她叫她來,主要是想叫自己把她的孫子領(lǐng)走,自己花了十萬買回來的,又要拱手讓給別人,這實(shí)在讓她開不了這個口,所以支支吾吾得說不出話來。
吳美美笑了笑,就說:
“原來是這樣呀?那行,王超民我可以帶走,可是帶走后,就跟王家無關(guān)了,以后我就把他改姓了,那些孩子全都改姓吳了,叫吳超民了!媽,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閻三妹聽了吳美美這番話,心哇涼哇涼的,老不舒服了。但現(xiàn)實(shí)就是這么殘酷,擺在面前,她總不能為了老王家的香火而苦了孩子吧!為了孩子好,她只能咬牙回道:
“行,我,我沒有話要說的,超民姓什么都是你的兒子,我老了,沒有能力撫養(yǎng)他成人了!只能靠你了!不過,如果我真的想孫子了,我能去你那看看嗎?這是我唯一的要求!希望你能滿足我?”
吳美美很爽快的點(diǎn)頭應(yīng)允:
“行,你可以去看你的孫子,孫子永遠(yuǎn)都是你的!”
辦完喪事,王超民跟著媽媽回了吳家塔村,吳美美也沒有給孩子們改姓,她是想測試測試閻三妹,并沒有什么壞心思。
王若冰的墳?zāi)垢鷥鹤拥脑嵩谝黄?,他們父子兩在一起,再也不離開了,免得生前一直想兒子想得魂不守舍,六神無主,整天抱著一壺老酒來到兒子墓前,哭天喊地,跟他訴說著思念之苦。
閻三妹等到送走孫子,她再也頂不住了,大病一場,還好在李嬸和劉大媽的細(xì)心照料下,慢慢好轉(zhuǎn)起來。
盧松山上全都是松樹,然而王若冰卻把兒子葬在了另一片山脈,那里沒有松樹,只有一眼望不到邊的青竹。青竹山上沒有一座墳?zāi)?,盧家人的墳?zāi)苟荚诒R松山上的松林里。王若冰死后也被葬在了青竹嶺,他認(rèn)為青竹就是萬年常青,空氣清新,比起松樹山林來氣味好聞得多。
尤其是松香的那種味道,和松針與泥土混合后,漚出來的氣味,格外難聞,那種發(fā)酵后的氣味,熏得人有些發(fā)暈,守了一輩子的松山,他累了,他再也不想跟松樹為伴。雖然松樹全身是寶,松油可以做松香,松樹可以做枕木,松樹的果實(shí)可以取松子,但他似乎厭倦了這種生活。
他想在清新的空氣下好好躺著,哪怕一躺就起不來,哪怕一直躺著,至少他是聞著清新的空氣躺在那里的。
盡管沒有松山的松濤聲,沒有松鼠的尖叫聲,沒有松油的香熏味,他也希望埋葬他的,是一片青竹,恬靜而又舒適的躺在那個山坡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問,什么也不管,好好的聞著清新,就這樣安逸的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