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給周銘留下來巨大的心理陰影,雖然白天并沒有感到異樣,但剁人的手感和實驗體的咆哮卻像烙印般,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當夜他就做了一個噩夢,夢見自己變成了那個被實驗體囚禁起來的人。
深夜他幾次驚醒,再次入睡時,終于不是噩夢,反而進入了一條陌生的走廊。
這條走廊仿佛是旅館的走廊,墻壁兩側(cè),一扇扇門嵌在墻里。
他頭頂是發(fā)光的白熾燈,用一根軟電線懸著掛下來,掛在頭頂,一路往前延伸。
燈光只能照亮走廊中央的一小塊區(qū)域,站在周銘的位置往前看,就是一團一團投射在地面上的圓形光斑,圓形的光斑相隔固定的距離。
在走廊里行走,人的影子隨著角度方向的變化不斷在墻上移動,多個光源制造了多個陰影,有濃有淡。
隨著周銘的移動,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在墻上消失出現(xiàn),只有一人的走廊里,像是忽然多出了好多人。
而走廊的盡頭,是一扇顏色血紅的門,鮮艷的紅色在頭頂白熾燈的照耀下透著血液的流動感。
門背后的墻壁不再是光禿禿的水泥墻面,而是上了一層深綠色的油漆,紅門安在上面,就像往一片詭異的深綠上點綴了一朵流血的花。
周銘盯著這扇門,鬼使神差的緩緩把頭靠了過去。
在他耳朵幾乎要貼到門上時,忽然門上傳來一個聲音:“你來了!”
凌晨三點鐘,周銘驟然驚醒,腦海中還回蕩著夢中的那個聲音——“你來了!”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呼——”
“呼——”
周銘大口大口地喘氣
“我的媽呀,這什么陰間夢啊?!?p> 周銘扶額,緩了好久才平復(fù)下來。
回過神來,他發(fā)覺自己渾身冰涼地躺在床上,周遭的空氣溫度仿佛降至零下。
周銘很快便意識到那種低溫不是錯覺,他轉(zhuǎn)過頭,窗外映入的月光照亮了天花板上的白霜,松軟的冰晶像慘白的霉斑吸附在四片墻角;薄薄的冰層覆蓋了整張床,結(jié)在床沿上的冰柱一直垂落到地上,和地板上的冰毯黏連在一起。
而他自己,就像一具被冷處理的尸體躺在結(jié)冰的床上,雙手手掌嵌在冰塊里,身上的冷汗被凍成了冰珠。
周銘奮力掙碎冰塊,將雙手解放出來。
冰塊雖冷,但長期接觸冰塊并沒有讓他產(chǎn)生任何刺痛或不適,仿佛他早已熟悉了這樣的低溫。
周銘的視線緩緩從這些冰霜上掃過,表情逐漸從吃驚變得冷靜。
這結(jié)冰的能力,應(yīng)該是咒術(shù)。
咒術(shù),是人體內(nèi)咒力沉積誕生的產(chǎn)物,也是目前唯一一種可以被人類掌握的,最接近怪異的超自然力量,類似于異能和法術(shù)。
這種力量無法通過學(xué)習掌握,也不是小說中那種與生俱來的天賦,它與其說是一種特殊能力,更像一種象征和警示。
一旦掌握了咒術(shù),就代表著當事人已經(jīng)跨過了正常人的界限,身體已經(jīng)無法消解侵染到肉體內(nèi)部的咒力,體內(nèi)開始產(chǎn)生咒力沉積。
自此之后,當事人的精神狀態(tài)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變差,再也無法恢復(fù)正常。
“果然?!敝茔憞@了口氣,并不覺得驚訝,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他從床上爬起,先是把結(jié)冰的床單從床上摘下來搬進廁所,打碎冰塊后泡進水里,自己洗了個熱水澡。
浴室霧氣氤氳,周銘低頭感受著熱水的沖刷,他忽然察覺自己一直都想錯了,他對自己的現(xiàn)狀過于樂觀,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面臨的處境有多糟糕。
原主給他留下的爛攤子不僅僅是犯罪嫌疑人的身份,還有這具已經(jīng)嚴重異化的身體。
他早該察覺到肉體和精神會互相影響,在防空洞里時就應(yīng)該察覺到了,就算他前世心理素質(zhì)超過普通人,也絕不是那種可以毫不猶豫直接將一個女人的腳砍下來的人。
他能毫不猶豫地實施那種殘忍行徑,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具身體影響了他的心智,肉體的異化導(dǎo)致了精神的異化。
雖然周銘現(xiàn)在還算清醒,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也會逐漸變得和原主一樣,至于什么時候會徹底瘋掉,他心里完全沒底。
“你還真是個瘋子啊?!敝茔懛鲱~苦笑。
洗完澡回到臥室,地上的冰塊已經(jīng)開始融化,周銘看著滿墻壁的紅線和照片陷入了沉思。
他剛穿越過來時,就注意到了這面奇怪的墻壁。
墻上的照片用圖釘釘在世界地圖上,每顆圖釘?shù)尼斆鄙隙紥熘粡堊謼l,上面寫著——【百慕大三角:幽靈群島】、【櫻之國,京都:百鬼夜行】、【炎國,昆侖:???】……
字條上寫有地名,地名之后緊跟著怪異現(xiàn)象的名稱,角落還標有序號和日期。
這些照片分散在地圖上,用紅線連接,有些照片間的紅線是筆直的,有些照片間的紅線出現(xiàn)了曲折。
紅線在世界地圖上勾勒出蜿蜒的軌跡,像一條曲折的航線在海洋中心兜了個圈,每隔一截長度都會用圖釘固定,掛上一張寫著日期的字條,仔細看有點像旅行者的行程記錄。
周銘重新坐到電腦前,開機啟動。
他沒有開燈,電腦屏幕散發(fā)出的藍白光是房間里唯一的光源。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屏幕,臉龐被照得一片青白,像一尊被固定在電腦桌前的蠟像。
剛打開電腦,一封郵件彈出來,發(fā)件人是王思言,郵件里問他什么時候回學(xué)校,說是有關(guān)部門的人很快就要來學(xué)校招人了,讓他趕緊回去。
王思言是周銘在這個世界少數(shù)幾個非常熟悉的人,也是周銘的青梅竹馬。
除了王思言之外,周銘還有一個死黨叫張偉,他們?nèi)藦男∫黄痖L大,在原來的世界,幼兒園開始到高中都同一個班,直到大學(xué)才分開。
但不知為何,在這個世界,他們卻上了同一所大學(xué)。
周銘的手指在鍵盤上跳動,打下一行字:【過幾天很快就回去?!?p> 按下回車鍵,發(fā)送郵件,周銘打開原主遺留的文檔,繼續(xù)瀏覽。
打開文檔,一個有趣的標題突然跳入周銘的視線,那篇文檔的名字是《假面舞會》,旁邊還有代表重要的星號標志。
周銘打開文檔:
【另一個我,我接下來要對你說的話很重要,但抱歉我不能詳細說明,因為我不確定你是否真的會來到這個世界,如果你沒有來,這篇文章被別人看到就不是一件好事。
現(xiàn)在我要你做的事,非常重要,這關(guān)乎你能否在這個世界保持自我。
這件事你每天都要去做,具體的做法是讓自己在入睡的過程中努力保持清醒,維持一種將睡未睡的感覺,同時想象自己身處一個熱鬧非凡的奢華大廳里,大廳里正在開展一場假面舞會。
你要不斷這樣想象,雖然這種想象無法給你帶來什么,但只要成功一次,你就知道我現(xiàn)在說的這些意味著什么,然后你就會知道更加重要的事。
記住,要不斷想象,不斷嘗試!絕對不能放棄!這一點很重要。
你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你不能盡快成功,就會和我一樣。
另外,你要注意僧人,一個打扮得像僧侶一樣的人,他應(yīng)該在找我……這家伙非常危險,如果遇到了,千萬別接近他?!?p> 至此文章便結(jié)束了,總共就三段,是原主留下來的文檔中最簡短的。
周銘盯著這幾行字反復(fù)看了幾遍,視線落在最后一句話上——“如果你不能盡快成功,那就會和我一樣……”
就會和他一樣……
周銘的心跳開始加快,他忽然意識到,其實原主早就知道他穿越過來也會發(fā)瘋。
對方留下來的視頻和輔導(dǎo)資料,除了最開始第一個視頻出現(xiàn)了精神異常之外,在剩下所有的視頻資料中,對方的表現(xiàn)都非常正常。
那些視頻經(jīng)過專業(yè)的剪輯,沒必要的片段全都刪減掉了。
所以第一個視頻,其實是對方刻意給他做的瘋狂展示,目的是告訴他,如果他無法做到原主說的那些,就會像原主那樣瘋掉!
此外,還有對方提到的僧人,這讓周銘想到了之前在沙河村的高僧,這兩者會有關(guān)系嗎?
周銘思索了半晌,關(guān)掉了電腦,重新爬到床上,打算進行第一次的嘗試。
這個世界的瘋狂是全球政府都無法解決的最大難題,但周銘從原主留下的信息里感覺到對方似乎有辦法扼制這種瘋狂,而扼制的前提是做一個清醒的夢。
周銘閉上眼,回憶原主寫下的入睡方式。
那種睡眠方式和周銘所知的清醒夢非常相似,這種夢境是大腦潛意識的強念力再現(xiàn),當大腦對某些事物擁有執(zhí)念時,將把夢境由無意識混沌狀態(tài)接管為半意識狀態(tài)。
這種狀態(tài)下,人在夢境中擁有清醒時候的思考和記憶能力,部分人甚至可以使自己的夢境中的感覺變得和現(xiàn)實世界一樣。
周銘曾經(jīng)因為好奇所以嘗試過,偶然成功過幾次,所以這種嘗試,他也算是有經(jīng)驗的。
希望能盡快成功吧。
……
清晨的陽光爬行到窗簾的邊緣,無情地刺著周銘的臉龐,像一雙無形的手扒拉著他的眼皮,但強烈的光線卻沒能叫醒他。
最后,吵醒他的是一通電話。
“嗡嗡嗡——嗡嗡嗡——”
震動的手機在即將從床頭柜掉落的前一刻,被周銘抓在手里,心里第一個念頭是做夢失敗了,他安穩(wěn)的一覺到天亮。
他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是一個沒有標注名字的陌生號碼。
“喂,你好?!?p> 周銘下床朝廁所走去,并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清醒一些。
“嗯,是,對……什么?她發(fā)瘋了?”
“好的,我馬上過去!”
一通簡短的電話結(jié)束,周銘望著鏡子呆住了。
有關(guān)部門告訴他,昨天被他救出來送過去的女人,昨天一晚上沒睡,今天一大早發(fā)了瘋,攻擊了給她送早餐的工作人員,把人家半個手掌撕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