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界限
江嫻今天心情很好。
在嘉云郡主那兒蹭了一頓美味的早餐,回來還有秦衍風(fēng)這個小可愛讓她逗樂兒。
經(jīng)過她孜孜不倦的努力交流,秦衍風(fēng)從最開始的沉默自閉,到現(xiàn)在她講十句他回一句,算取得了階段性突破。
要不是看出秦衍風(fēng)神色不耐,江嫻還想拽著他圍著石缸討論紅蝦的三種吃法。
秦衍風(fēng)沒想到私下里的葉荷萱這么多話。
這一上午還沒過完,他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看得出來,葉荷萱和松竹院的下人關(guān)系處得很好。除開她陪嫁過來的翠濃徐嬤嬤等人,以前伺候的他的丫鬟婆子都樂意與她瞎聊。這時候,葉荷萱上街買的干果就派上了用場,丫鬟婆子主子或坐或站在廊下,一邊嗑瓜子兒一邊兒講些有的沒的,大都是府里下人的閑聞。例如刷馬丫頭努力爬床,終于成了二房庶子秦信德的通房;梅柏院的小廝李良想贖身,參加今年科考;新廚子想討少夫人歡心,又研究出了幾個新菜色……
秦衍風(fēng)坐在桃樹下的石凳上。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浪費時間,聽這些沒營養(yǎng)的東西。
秦衍風(fēng)內(nèi)心煩躁,正準(zhǔn)備去書房,這時負(fù)責(zé)灑掃的一個丫鬟突然道:“前些日子,二公子給那侍郎府上的庶女送了一只孔雀呢!”
“孔雀?活的?”
“可不是,那羽毛可漂亮了!送去的時候吱吱叫,幾條街的人都瞧見了!”
孔雀是不是吱吱叫江嫻不記得,但她記得這段劇情。
在大元朝,孔雀十分難得,寓意不僅僅是吉祥富貴,也象征著美好姻緣。秦隨星此舉招搖,京城里傳得沸沸揚揚。
秦隨星給段問春送了孔雀,意思不言而喻,但段問春在侍郎府正和嫡姐嫡母斗智斗勇。
他送來的孔雀,沒活過三天,被段問春的嫡姐嫡母給用鐵鍋燉土豆了,段問春連條腿兒都沒吃上!反倒被嫡母抓到把柄,安了頂“私會外男”的罪名。而嘉云郡主對此很不滿,在迎夏宴上,處處挑剔段問春,段問春脾氣上來,對秦隨星的好感一落千丈,將他踢出了男主候選人行列。
秦衍風(fēng)抬眼,不動聲色打量葉荷萱的表情。
他突然想看看,葉荷萱知道弟弟對另一個女子窮追不舍,會不會嫉妒到面目扭曲。
可他左等右等,卻等來一句“不要妄議主子”。
江嫻抓了把瓜子兒,塞到挑起話題的那個丫鬟手心,嗔怪道:“說其他人趣事兒也就罷了,秦隨星好歹是府上的二公子,他做什么輪不到你們編排。也幸好松竹院里只有我和大公子,要是這話被別的主子聽見,指不定要賞你們一頓板子!”
那丫鬟吐了吐舌頭,俏皮的說:“少夫人,青月知錯啦?!?p> “乖了。”
江嫻臉上又浮現(xiàn)那抹云淡風(fēng)輕的溫軟笑意。
一群人換了話題,轉(zhuǎn)而去聊豐和居的十六大拿手菜式。
秦衍風(fēng)這下確定,葉荷萱的口頭禪就是“乖了”。不論是對他,還是對丫鬟婆子,抑或是那只叫做“小毛團(tuán)子”的狗。
便在此時,說曹操曹操到。外面的丫鬟進(jìn)來通傳,二公子來訪。江嫻轉(zhuǎn)身,去看秦衍風(fēng),下意識覺得秦隨星是來找他大哥的。
“快請進(jìn)來?!苯瓔拐f完,便想回屋避避嫌。哪知剛轉(zhuǎn)身沒走兩步,就聽身后腳步聲紛踏發(fā)沉。
旁邊的翠濃往后瞧了一眼,驚喜道:“哎呀!是搖椅做好了!”
搖椅?
江嫻來了精神,只見兩個身強力壯的小廝抬著搖椅吭哧吭哧走進(jìn)院子,秦隨星尾隨其后。他今天穿了件玄色錦袍,依舊綁了箭袖,扎著馬尾蹬著長靴,一派精神奕奕英姿颯爽的少年郎。
秦隨星也不見外,揚聲便問:“嫂子,搖椅給你放哪兒?”
江嫻愣了愣,才抬手指了個方向,“就擱桃樹下吧,離石桌不遠(yuǎn)的地方。”
這樣她躺在搖椅上看書吃零嘴兒,翠濃可以在桌邊沏茶,徐嬤嬤能做做針線活。
江嫻走上前,仔細(xì)的摸了摸搖椅,這椅子上刷了一層紅漆,味道卻不刺鼻,兩步用金漆描繪了牡丹花紋,鮮亮精致。手邊是托盤,還有裝書的匣子,江嫻試著坐了坐,非常滿意。
“嫂子,你覺得這搖椅怎樣?哪里不合適,我再讓那工匠改改?!?p> “很好,和我想象中一樣?!彼唤仉S星露出微笑,由衷道:“這次多謝小叔了?!?p> “都是一家人,嫂子不必客氣?!鼻仉S星嘿嘿一笑,印象中,他這個嫂子對他冷淡疏離的很,今日倒是頭次朝他這般溫柔和善。他目光亂瞟,這才看見立在廊下的大哥,忙快步走去,“大哥!你怎么在這兒?”
秦衍風(fēng)被秦隨星這話蠢到了。
這是松竹院,他不在自己院子,還能去哪兒?
他面無表情,很想扳著秦隨星肩膀狠狠搖晃,問他葉荷萱給他下了什么迷魂藥,怎么和她關(guān)系這么親近了?
秦隨星再聰明也猜不到秦衍風(fēng)心中所想。
江嫻讓翠濃取來她的棺材本兒,問秦隨星花了幾多錢,她把銀錢結(jié)了。
哪知秦隨星還不樂意,皺眉道:“嫂子,我哪會要你的錢!你的事就是我大哥的事,我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雖然我現(xiàn)在無營生,但這點兒銀子還給得起。嫂子若執(zhí)意給,豈不是瞧不起我?”
江嫻:“……”
歪理一套一套的,她也說不過。
再者,她本來就拮據(jù)。
嫁來裕國公府月余,嘉云郡主送來的月例她都攢著。至于嫁妝就更不敢動了,誰知道以后會不會因為某些事和葉溱決裂,屆時葉溱讓她還嫁妝,她也得掏的出來啊。這么久,江嫻一直在啃典當(dāng)衣物的錢,好在花銷不大,還應(yīng)付得過去。
秦隨星愿意墊付,她高興還來不及,懶得與他爭。
秦隨星又賴在院子里跟江嫻討論了一會兒素描畫技,眼看和朋友相約的時辰快到了,跟秦衍風(fēng)打了招呼,匆匆扭頭離去。
徐嬤嬤看著他風(fēng)風(fēng)火火離開的背影,還嘀咕道:“飯點將至,老奴還說留二公子一同用膳呢?!?p> “不必。以后都不必留他?!?p> 徐嬤嬤疑惑。
旁邊的秦衍風(fēng)也很疑惑。
按理說,葉荷萱應(yīng)該很喜歡和秦隨星接觸,怎么如今避之若浼。
江嫻對徐嬤嬤笑了笑,隨口道:“夫君腦子慢,不醒事,我應(yīng)該主動和小叔子劃清界限。府里人多,誰知道誰嘴里會吐出什么象牙來。將謠言扼制于搖籃,誰也落不到口舌啊?!?p> 徐嬤嬤一想也是。
秦隨星不是五六歲的小孩子,人家也到快及冠了,叔嫂之間是該避嫌。
她點點頭道:“是老奴考慮不周,少夫人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