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申訴
江朝北在化工三廠一晃已經(jīng)半年多了，對化工三廠的情況有了更多的了解，春節(jié)他留在了荊東，因為化工三廠在春節(jié)期間并沒有完全停產(chǎn)，只是停掉了幾個效益不好的生產(chǎn)線，保證幾條效益好的生產(chǎn)線，大約有三分之一的職工在春節(jié)加班。春節(jié)的時候大哥江朝東來過荊東，明地是給二伯二嬸娘拜年，實際是打探消息。當大哥聽說他沒有去當兵而是進了化工廠，非常高興，說這個安排就無形中讓他吃了顆定心丸，從二伯家出來后，朝東大哥把江朝北叫到一邊聊了很久，主要是了解對投資江家垸的項目，當他聽說有可能把化工三廠的生產(chǎn)線搬遷到江家垸后，興奮異常，“朝北，當我聽說你被安排進了化工廠，就曉得十有八九有戲了?，F(xiàn)在聽你這么一講，我心里更有底了。”江朝東說道，“我回去就跟鎮(zhèn)里匯報。”
“大哥，我們江家垸引進的項目跟鎮(zhèn)里有什么關(guān)系嘛！”
“你不懂，我這次來荊東就是鎮(zhèn)里安排來的，回去要報出差費的?，F(xiàn)在鎮(zhèn)里招商引資壓力山大呀，鎮(zhèn)里的領(lǐng)導(dǎo)都希望我能通過二爺?shù)年P(guān)系引進一個大項目落戶荊南鎮(zhèn)呢！”
“大哥，不是說在江家垸建廠嗎？怎么又到了荊南鎮(zhèn)了?。俊苯辈唤獾貑柕?。
“我說你這個傻瓜，江家垸不是歸荊南管嗎？”
“哦，我明白啦！”江朝北笑著說道：“大哥，現(xiàn)在關(guān)于化工廠搬遷的事情還沒有定下來，你回去向鎮(zhèn)里匯報工作的時候，千萬不要夸?？诎。∫亲罱K搬遷不成那就鬧大笑話啦！”
“這個不用你提醒，大哥曉得怎么講的。我們不急，倒是他們急，曉得吧！”江朝東說道：“朝北，我先回去啦，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時打電話告訴我，我們村部的電話號碼你曉得吧！”
“我曉得，大哥，有消息我會告訴你的?！?p> 春節(jié)過去好幾個月了，化工三廠一點動靜都沒有，大姐江朝芳那邊也沒有任何消息。江朝北不免有些著急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江朝北意外地卷入了一場巨大的危機之中，差點壞了大事。
記得那是四月初的一天晚上六點多鐘，因為食堂晚餐六點開餐，江朝北打飯到宿舍的時候，就見到一個穿化工三廠廠服的女青工，堵在619宿舍門口，這名女工江朝北不認識，當然啦，江朝北在化工三廠認識的人本來就沒有幾個，這個女工看上去也就二十歲的年紀，長相一般姿色平平。
江朝北一直負責宿舍三個人的打飯任務(wù)，宿舍衛(wèi)生及臟衣服的清洗，在宿舍跟室友侯勇、馬軍平時沒有多少交流，相處的倒還和諧，盡管他們經(jīng)常帶一些女青工到宿舍里來鬼混，影響到了他的看書學習，他干脆背了書包到江堤上去看，有時沒有辦法躲了就躺在上鋪用被子捂著頭，不讓那些不堪入耳的聲音鉆進耳朵里去。江朝北沒有跟女性打交道的經(jīng)歷，始終明白不了為什么城里的女伢這么開放，光天化日之下竟能當著外人干這些見不得人的事。
這個女工正在宿舍門口破口大罵，罵的內(nèi)容很難聽，門是關(guān)著的，里面有女人的聲音，好像在跟外面的女工對罵。
外面的女工罵宿舍里的那個女工不要臉，因為侯勇是她的男朋友，在化工三廠女工比男工多，所以男青工只要是長得不比江朝北身材矮小難看，都會同時有幾個女青工搶著追的，江朝北一看這架勢就是在爭風吃醋，他發(fā)現(xiàn)門已經(jīng)被反鎖了，他打了飯進不去，聽到里面的那個女的罵道：“劉慧，侯勇現(xiàn)在是我的男朋友，他根本就不喜歡你，你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你配的上侯勇嗎？識趣的話你就別再鬧了，趕緊走人！免得丟人現(xiàn)眼。”
此時，619宿舍門口圍了不少人在看熱鬧，男女都有，有的還端著飯盒一邊吃飯一邊議論。江朝北聽到其中一個女青工說：“你們看見沒有，劉慧已經(jīng)懷孕了，肯定是狗日的侯勇搞的?！?p> 江朝北這才仔細觀看，發(fā)現(xiàn)那個叫劉慧的女青工的小腹果然有些微微的隆起，大概有三四個月的身孕了。
“吳霞，你以為侯勇真的喜歡你嗎？他玩過的女伢數(shù)都數(shù)不清了，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把你玩膩了跟我一樣當抹布給扔嘍！你得意什么?！?p> “劉慧，你趕緊走??！別在這兒丟人顯眼?！焙钣略谒奚崂锪R道?！昂钣履阃醢说埃悴皇侨?，你今天要是不出來，我也不想活了，干脆撞死在這里算啦！”說著劉慧真的開始用肩膀拼命的撞門，幸好是鐵皮門不那么容易撞壞，倒是撞擊時發(fā)出的哐鐺哐鐺的聲響，整個宿舍樓都能聽到，宿舍門口聚集的看熱鬧的人更多了。
不知是怕劉慧真的出事還是擔心她把宿舍門撞壞，侯勇終于把門打開了，江朝北看了里面一眼，發(fā)現(xiàn)里面有兩個女的，肯定有一個是馬軍那小子的女朋友，兩個女青工江朝北一個也不認識，看來劉慧說的侯勇?lián)Q女人比換衣服還勤不假。誰知侯勇開門后，看見門外站著這么多圍觀的工友，就來火了，一把將劉慧拉進了宿舍然后砰的一聲把門給關(guān)上了，江朝北聽到宿舍內(nèi)劉慧像殺豬一般的嚎叫起來，還傳出打人的聲音，“我讓你在外面叫春。”聽到侯勇在罵罵咧咧。一陣想動之后侯勇打開門，摟著那個叫吳霞的女工出來了，后面緊跟著馬軍，他也同樣樓著一個打扮妖艷的女工走出宿舍。江朝北發(fā)現(xiàn)吳霞確實比劉慧長得好看，水靈水靈的，她走過江朝北身邊的時候，還回頭看了一眼捧著三個飯盒的江朝北，那回眸的一瞥，有如電影《點秋香》里的秋香百媚生的勾魂味道。馬軍則在他的瘦肩膀上拍了拍說道：“小江，宿舍里就拜托你幫忙收拾收拾啰！”說完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搖大擺的揚長而去。依江朝北以前的脾氣，看到侯勇馬軍的囂張跋扈，他絕不會袖手旁觀，早就大打出手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他們兩個狗雜種了，以江朝北的本事打這兩個敗類，就跟拔路邊的荒草一樣容易?？墒嵌€有芳姐一再告誡他在化工三廠不要多管閑事，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好了。
侯勇馬軍走后圍觀的人也散了，江朝北趕忙跑進宿舍，看見劉慧坐在地上正“呃，呃，呃——”傷心地大哭著，江朝北放下飯盒把披頭散發(fā)衣衫不整的劉慧扶起來，讓她坐到宿舍里唯一的一把木靠背椅子上，手足無措不曉得該如何來安慰這個跟他一樣苦命的女青工。
劉慧還在哭泣，音量明顯減弱了。江朝北把自己的洗臉毛巾遞給劉慧小聲說道：“劉慧，別哭了。”
劉慧接過江朝北遞過來的毛巾，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在她的眼里這張臉確實沒有侯勇的好看，可是她卻從他的臉上，看到了那種難能可貴的友善信任和安全感。而這些對這個心靈受到傷害的女工來說是多么的需要，此時的劉慧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一樣，她用毛巾擦干凈了臉上的淚水，喝了江朝北從一個綠色塑料殼的熱水瓶里倒的一杯白開水，內(nèi)心也慢慢的平復(fù)下來。
這時江朝北試著想跟她交談，便小心翼翼問道：“你是哪個部門的？”
“我在七車間上班，是個操作工?！?p> 江朝北明白了她說的七車間，也就是化工三廠的第七條生產(chǎn)線，化工三廠把每一條生產(chǎn)線叫一個獨立的車間，而據(jù)他的了解，七車間是化工三廠效益最差的，很有可能會在這次化工三廠的改制試點中被裁撤掉，整體搬遷到江家垸村去的。當然這些重要的內(nèi)部消息，江朝北不會告訴她一個普通的女工。
“我剛才聽你說侯勇在化工三廠玩弄過多名女工，你有沒有這方面的確鑿證據(jù)?！?p> “證據(jù)我是沒有，可全廠職工都曉得侯勇就是個流氓，在化工三廠無人不知。我們七車間就有幾個女工被他騙的?！?p> “我有點不明白了，既然你曉得他是個玩弄女工的壞東西，那你還跟他來往，還把身子交給了他？”
“我進廠時間不長，去年才從化工學院畢業(yè)分配到化工三廠，不曉得他是這樣的一個人，被侯勇這個王八蛋的花言巧語給騙了。”
“你這么鬧也沒有用啊，只能害自己的名聲，曉得吧！”
“我曉得——！那又能怎么樣??！我只是想讓他出錢替我把肚子里的孽障給打了，可是你剛才也聽到了，他不承認我肚子里的孽障是他的。我只跟他做過那種事，王八蛋卻不承認，你說我該不該來找他，他居然，居然還在跟那個妖精吳霞在一起，你說我該不該生氣??！”說到傷心處劉慧又開始哭泣起來。
“我建議你去廠辦告他。我就不信廠里不管?！?p> “咦喲，你告他，告得了嗎？我聽說這些年不知有多少跟我一樣受害女工到廠辦甚至派出所告過他，都是不了了之的結(jié)局！”
“這還有沒有王法了。”江朝北聽到劉慧說的這些已經(jīng)義憤填膺，重重的拍了一下墻壁說道：“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廠里居然不管?！苯币呀?jīng)隱隱地感覺到化工三廠內(nèi)隱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問題。
“侯勇的舅舅魯智是廠里的安?？崎L，廠里人人都叫他魯智深，在化工三廠沒有人不怕他的，就連曹書記都讓他三分。侯勇正是仗著他舅舅魯智才敢在化工三廠橫行霸道，目空一切的?！?p> 江朝北直到這時才漸漸感覺到化工三廠水有多深了，也懂得了二伯和芳芳姐為什么一再的告誡自己，在化工三廠不要多管閑事了。魯智這個人江朝北在那次轉(zhuǎn)正現(xiàn)場考核會上，跟他打過照面，魯智也是當時四個投了反對票的一個，江朝北印象特別深刻，魯智給江朝北留下的難忘印象是他龐大的體型，一個將軍肚，以及滿臉的濃濃的盤腮胡子。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主。
這么說的話，他跟廠長張漢生應(yīng)該是一個陣營的人，也可以說是曹書記對立面的，以江朝北不長的人生經(jīng)歷理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門派，按照江湖規(guī)矩，江朝北如果要入江湖的話，肯定要加入到曹書記的一派，那張廠長這一派就是反派，就是要想盡辦法打下去的。想到這里，此時的江朝北已經(jīng)把二伯和大姐的話拋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突然決定打算幫劉慧，幫她討回公道，幫她伸張正義，好好治一治在化工三廠玩弄女工的侯勇和馬軍，至于具體怎么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第一步就是要收集侯勇及其幫兇馬軍玩弄女工的證據(jù)。
劉慧可能確實恨死了侯勇，聽說江朝北肯幫她出頭，也沒有想過江朝北到底有沒有跟侯勇扳手腕的本事，年少氣盛的江朝北也沒有想到他這一頭腦發(fā)熱，竟把自己推入到萬劫不復(fù)的境地。
在劉慧的積極配合下，江朝北針對侯勇的秘密調(diào)查取證工作進展順利，不得不說劉慧活動能力確實驚人，我們真的不能輕視任何人，包括像劉慧這樣的弱女子，僅僅幾天的時間劉慧就動員了多達十幾個被侯勇或馬軍欺負過的女工，這其中有的還是外廠的女伢，有些是她們自己寫的揭發(fā)材料，有一部分由她們口述，江朝北記錄整理，再讓當事人簽字按手印。
江朝北自認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很秘密，也告誡這些提供舉報材料的受害者千萬要保密，江朝北還以防萬一將這些材料分別用原先給他寫信的女工的信封封好混在那些信件里面，交給了他的師傅羅致遠代為保管，只是沒有講里面有關(guān)于侯勇的舉報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