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被她的親爸爸賣掉的那天,天空紅彤彤的越來越高,把玉米的天花須也映亮了,使莊稼變得像西紅柿那樣通紅,包括龍溪谷的水,從煙囪里冒出來的彎彎曲曲升起的炊煙也都通紅一片。
清葉死皮賴臉的留下來吃飯,等薛蓮要去鋪子里工作時他也不走。他一直好言好語的討好薛蓮,抱著寶兒跟在薛蓮屁股后面死活不撒手。薛蓮怕嚇到孩子也就任憑他跟著,只是萬萬想不到傍晚六點左右薛蓮找不到清葉了。
寶兒一直被他帶著玩,薛蓮招呼客人的功夫他就把自己的孩子賣給人牙子。他渾身因為大煙帶來的快感哆嗦了幾下,像剛剛?cè)鐾昴蚰菢邮鏁场?p> 薛蓮一下子癱坐在鋪子外的石板地上,她來來回回里里外外找了七八遍都沒有寶兒的影子。
她木納的呆坐著,右眼皮一直突突突的跳個不停,她眼睛里沒有焦點仿佛是孫悟空靈魂出竅。
“哎呀,寶兒她娘,你這是咋地啦?”
對面包子鋪的胖婦女拉不動薛蓮,她趕緊叫女工出來幫忙把她給扶到鋪子里的長凳上。
“哇……”薛蓮像是被鬼上身一樣,撕心裂肺的哭起來,她抽抽搭搭的叫著寶兒……寶兒……周圍的四個女人明白了。
“薛蓮姐,寶兒也許被清葉大哥帶回家去了,你回去看看吧。”薛蓮騰的跳起來撞到那個女工的下巴,疼的她雙眼緊閉眉頭皺在一起,齜牙咧嘴的嗷嗷嗷亂叫。
薛蓮這時候早就已經(jīng)跑出去了,她的小腳絲毫不影響她奔跑的速度。街上的人都以為她是瘋了,平時文文靜靜的女人,像一頭瘋牛一樣在大街上橫沖直撞。
清晨在俄羅斯學習的第三年,薛蓮就失去了孩子。
派出所的人在胖女人的床上抓到清葉,他依舊抽著大煙醉生夢死。據(jù)他交代,寶兒已近賣給大涼山的人牙子去了。
薛蓮哭天搶地的要他去把孩子找回來,清葉搖搖頭:“找不回來了,找不回來了?!彼逍训臅r候就使勁敲打自己的頭,比和尚的木魚還要響。
人牙子說清葉的孩子生的好,出了三倍價錢。等他后悔要去買回孩子的時候,被人牙子拳大腳踢的揍了幾次。
“你他媽的別再來了,我告訴你,你的短命女兒早就不知道被賣到什么鬼地方去了。你他媽的要是再來,老子一定打斷你的腿?!睅讉€人關上門,大搖大擺的又喝酒劃拳。
清葉蜷縮著身體在門外痛哭,過了許久他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因為他的煙癮犯了,他先是抽搐了一會兒,嘴里咿呀咿呀的叫著。
清葉在一次午夜偷偷潛入薛蓮的家,用迷藥捂住薛蓮,偷拿了鋪子的地契。這個時候,薛蓮的精神支柱垮掉了,她一生最愛的人和事業(yè)都被毀了。
在苗寨的大街小巷里,人們總能看到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像幽靈一樣到處飄蕩。她身上的衣服越來越破也越來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一件單薄的里衣還若有若無的遮住她的身體。褲子被摩擦的破破爛爛的,像幾條長破布掛在腰間。
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她干脆赤身裸體的繼續(xù)游蕩,這個時候賣包子的胖婦女看不過去給她套了自己的舊衣服和舊褲子。因為寬大,薛蓮經(jīng)常踩到褲腳摔在苗寨的大街小巷的角落里。
人們一聽到“咚——”的一聲就知道是那個曾經(jīng)迷人的薛蓮又摔到了。他們習慣的對視笑笑,繼續(xù)咬著自己的油條用力的嚼起來,他們的嘴型不像嚼油條,到像是在嚼車輪胎的內(nèi)膽。
薛蓮瘋掉以后,清葉被放了。清葉在牢里蹲一年把大煙戒掉,看管的人每天夜里都能聽到他殺豬叫一樣的嚎叫。
“給我煙……給我煙……啊——求求你們,放我出去,放去出去……”
在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痛苦后,清葉早戒掉了大煙。他被放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薛蓮,他在破廟里忍不住所以他又再一次把瘋子薛蓮給睡了。
夜晚的風依舊悶熱,清晨躺在蘇鐵的懷里抽泣著,蘇鐵緊緊抱著她無聲的安慰著她。
苗寨依舊熱熱鬧鬧的人來人往,賣菜的、賣魚的、賣衣服的、賣糖葫蘆的、拔牙的、磨剪刀的、補衣服的……他們就只當薛蓮的遭遇像一場電影的高潮部分,讓他們血脈噴張的議論紛紛一場就劇終了。
清晨買了紙錢和香火悼念薛蓮,悼念這個苦命的女人,她特意買了菊花的種子種在薛蓮的墳前。
來年秋天的時,清晨想薛蓮一定會看到滿地的菊花遍地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