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真不愧是早稻田啊...有這么好的設備...”推開琴房的門,女孩第一眼就看到了正正中央位置擺放的那臺棕黑色博蘭斯勒。
具象化的人聲從打開的門縫里流了進來,在實木的鋼琴凳上敲擊出了無聲的詼諧曲——使得四周寂靜的空氣,也因憋著看熱鬧的笑聲,而產生了些許震動。
“是的吧,但是我平常也不怎么來這里。畢竟環(huán)球那邊有更專業(yè)的地方?!背磉厹蕚潆x開的管理員點頭致了致意,利用了教師特權的男人,便帶著兩位姑娘光明正大地進了房間。
“那你會彈鋼琴嗎?”背著手,蹦蹦跳跳地走到了鋼琴前,齋藤飛鳥興奮地圍著昂貴的樂器左看右看,讓柔順的黑色長發(fā)垂在身前——不過這興致,當然也不是單單因價格的昂貴而產生的。
“我嗎?”
“當然是你啊...阿山的話,我知道她不會的?!毙崃诵崆龠叺目諝?,女孩轉過頭來,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一樣,趕緊伸出手,招呼落在林朝歌身后的山下美月過來到自己的身邊,同可疑的男人保持著距離。短發(fā)的偶像告罪了一聲,看著鋼琴,眨了眨眼睛,接著便從林朝歌的身側擦了過去。
“我當然不怎么會。”他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弱點。琴房內沒有開燈,而唯一的一扇窗,也只開在走廊的一側,讓略帶著些許紅色的燈光傾瀉在女孩們和男人之間,劃出了物理上的距離。
當時開始音樂的創(chuàng)作的林朝歌,也不過是半路出家。對于鋼琴這類需要很強童子功的樂器,自己也一直是保持著敬而遠之的態(tài)度。
“那你把我們引到這里來干嘛?”挪動了身子,將山下探尋的視線刻意地藏在背后,齋藤飛鳥挑眉問道。
用完了甜品,剛才正準備返回索尼的兩人,又被林朝歌突如其來的邀請給留了下來。但是不知為何賣起了關子的男人,只說是和乃木坂工作相關的事情要她們在場,而且已經得到了今野桑的允許。
“當然是工作相關的事情。琴房的隔音效果,應該是學校里最好的。山下桑,可以過來幫我點小忙嗎?”
“不...”
“嗯!”短發(fā)女孩異于常理的開心,讓齋藤飛鳥的拒絕聲,轉化成了淤在喉嚨處的尷尬。
踩過明暗的分界線,美月走到林朝歌的身邊。她側身聽著男人輕聲的指示,然后看著他,點著頭,充滿精神地比出了OK的手勢。
...阿山,你要我怎么樣才好呢...齋藤飛鳥已經放棄從林朝歌的身上動手了——他已經沒救了。
但是阿山不能再陷進去了。
兩人忙活了一陣,便從隔音墻的背后,不知道從哪里收拾出了一把吉他,一套架子鼓,和兩張椅子。
“琴房也會藏著其他樂器的——這很合理,不是嗎?”也許是昂貴的鋼琴和非古典的樂器實在太過不搭配,男人又轉頭,向抱著手臂的齋藤飛鳥解釋道。
“...我倒不是奇怪這個。只是你拿出這些干嘛?讓我們演奏給你聽嗎?”嘖了嘖嘴,女孩有些不耐煩地質問道。當然,導致她壞心情的罪魁禍首,想必還是太過積極的山下美月。
“當然不是。山下桑,謝謝你啦。接下來,就請兩位,坐在那邊吧?!彼噶酥竸偛虐l(fā)掘出的那兩張椅子。
“...阿山,你別直接就坐啊...”有些沒好氣地對著山下發(fā)著牢騷,卻收獲了女孩抬著頭,比著的也許是故作迷茫的眼神。
然后她也只能坐在了山下的旁邊。
調了調音,對著兩位女士比了比手勢,清了清嗓子,林朝歌接著就撥動了琴弦。
“...又回到最初的起點,
記憶中你青澀的臉...”
...
“緊緊抱著你。”看著男人伸手按住還在兀自顫抖的鋼弦,山下美月小心翼翼地觀察了會兒,便瞇著眼睛笑了起來,輕輕為他鼓起了掌。
“很不錯的曲子呢...是林桑的新曲嗎?”自己沒有聽過。
“哈...是的。謝謝你啦,山下桑?!庇行┢谕乜粗S藤飛鳥,然后理所當然的看到女孩顯得有些冷淡的表情——終究還是不是她的曲子啊,當然也觸動不了她。
既然如此,那自己剛才交上去的譜子,怎么說也得撤回了。
“確實還不錯...是,是給我寫的畢業(yè)曲吧?”沉默了一下,齋藤飛鳥也終于聯(lián)想到了山下美月看到琴房時,就想到的事情。
所以你才這么積極是嗎...女孩感覺自己可能錯怪她了。
不對,應該只是錯怪了,那么一點點罷了——而且是今天的一點點。
“應該說是可能是給齋藤桑的畢業(yè)曲。雖然乃木坂那邊已經接受了...”在飛鳥略帶驚訝的目光中,男人收起了吉他。
“但是,齋藤桑,不喜歡吧?”他接著說道。
“...”垂著眼皮,看著不知道哪處的空氣,飛鳥沒有回應。
按照職業(yè)偶像的作風,此時的她應該裝作受寵若驚的模樣,在對著作曲家在道謝的同時,適時地表現(xiàn)出自己對對方作品的喜愛,說著“很早之前就是○○老師的粉絲了”,然后熟練地收獲著其熱融融的氛圍。
但是,現(xiàn)在是在林朝歌和山下美月的面前。
對阿山,自己當然沒有任何偽裝的必要;而對于林朝歌,齋藤飛鳥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卸去了外殼——就像是對待結識的很久的娜娜敏那樣,坦率地表達出了負面的感情。
“預料之中啊...”裝作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然后男人便看到了飛鳥身邊的女孩,那似乎明白了一切的眼神。和山下美月對視的一瞬間,男人感覺到一陣轉瞬即逝的恍惚。
“倒也不是不喜歡。”齋藤低聲的辯解,讓男人的注意力轉回到了原定的計劃之中。
“既然猶豫了,那就不是最適合你的歌曲了。但是既然我答應了娜娜要給齋藤桑譜曲,那就得是最好的才行?!彼忉尩馈?p> 接著男人便走到架子鼓旁邊,整理起來。
“所以這一次,我希望,能得到齋藤桑的幫助?!?p> “什么意思...”
“這一次的畢業(yè)曲,我想能夠輔助齋藤桑,做出屬于自己的東西?!?p> “可我并不懂作曲啊...”抬起臉,女孩輕輕搖著頭。
“這并不重要?!?p> “不就像是你之前說的嗎?在漫長的偶像生涯之中,齋藤桑,已經失去了為自己而活的能力了?!边@是不久前的夜談中,男人感受到的女孩無意間吐露的心聲。
“雖然是被人覺得是要畢業(yè)的時候了,所以才準備畢業(yè)——但是反過來想,為什么不從這首屬于你的畢業(yè)曲開始,活出新的齋藤飛鳥呢?!边@是林朝歌剛剛想通的事情。
偶像之外的齋藤飛鳥,已經被繁重的現(xiàn)實摩擦得黯淡起來,只能夠在寥寥無幾的時間不經意地展露。但是,真正的齋藤飛鳥——不管到底是不是一個懶惰,社恐,心里陰暗的齋藤飛鳥——都還是在華麗的外殼之下,努力而鮮活地生活著的。
她需要的,也許只是一首屬于自己的曲子。
“飛鳥桑。拿著吧?!北鶝龅膿翦N被山下美月塞進手掌心里,再看向她,五年的后輩,給自己遞出了鼓勵的眼神。
“...”
“...”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干嘛這么矯情...娜娜敏每天到底是,怎么受得了你的。”深深吸了口氣,齋藤飛鳥走到了架子鼓前。
有些熟悉地做著鼓著臉的模樣,女孩望向林朝歌。
“那我該怎么做?!?p> “隨便打就行了——把你心里最想打出的節(jié)奏,打出來?!绷殖椟c了點頭,接著,在山下美月的鼻尖,淡淡的,屬于春天草地的氣息便顯露了出來。
“就這樣嗎...”踩著腳踩,女孩雖然還是有些不信任,但是還是握著木錘,看著身前的架子鼓。
接著,有序的節(jié)奏,便敲響了琴房。
...
“呼呼...”擦掉額頭上微微滲出的汗液,齋藤飛鳥看著不知什么時候靠在鋼琴旁邊的林朝歌。男人用手撐著下巴,腳尖還在慢慢打著節(jié)奏。
“...”
“好了,可以了。”
“哈?”雖然應該仍然是日語,但是女孩覺得自己開始無法理解男人。
“我知道,齋藤桑的畢業(yè)曲了?!绷殖枵f著奇奇怪怪的話,接著便起身,坐到了不知什么時候被山下美月準備好了的鋼琴之前。
“那么,”不會彈鋼琴的男人抬起了手。
昂貴的鍍層反射著的陽光中,他看到了他要彈奏出的曲子。從under到center,顛顛簸簸之間,那個當初跟在娜娜敏身邊的小黑女孩,已經變成了現(xiàn)在正坐在自己和山下美月身邊的,這樣一位[齋藤飛鳥]。但是不管經歷了什么,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那就是這十二年,是真真切切,完完全全,屬于她的。
“那么請聽...”指尖懸停,停在了琴鍵的上方。
“屬于齋藤飛鳥的”
“渺小王國”
鋼琴開始流動,所講述的,是齋藤飛鳥的齋藤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