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就去買。”崔暉哄著,張美麗還是不信,還是一個勁兒的抽泣。
最后,崔暉掏出兩百的票子,張美麗愣了下,柔柔了眼睛:“哪兒來的這么多錢?”
“賣雞換的錢??!”崔暉說,“這回信了吧!”
“我怎么感覺,有點不真實呢?”張美麗掐了自己一把,疼。又拿著崔暉的手,摸在自己的額頭:“你看看,我是不是發(fā)燒了,把紙看成了票子了?!?p> 都說一孕傻三年,看來還真不是虛傳。崔暉握著張美麗的手:“俏媳婦放心,等明天我把盆換成雞,后天就去城里換一塊機(jī)械鐘回來?!?p> 張美麗甩開他粗曠的大手,氣嘟嘟道:“你不是說明天嗎?怎么又后天了?!?p> “嘶……家里有一板車盆子茶缸,我怕牛老三,換不好。
再說,去趟城里也不容易,我空跑一趟,也不劃算?!贝迺熡治兆埫利惖氖纸忉尩?。
想想也是,張美麗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讀書通理,高中也不是白上的,安撫好張美麗后,崔暉沖了個涼水澡,把換洗衣服也一同洗了。
想著三百的票子,崔暉的疲倦感一掃而空,只是一家館子,不能滿足他的野心了,況且,這是劉正明小姨子,可能是看人情上才收的雞,不然,誰會傻到高價收雞?
明天換了雞,去臨縣試試,看看到底是人情,還是他運作后,就值這個價!
算了算這幾天帳,有賺頭,只是,大家都吃過幾次后,難免感覺油膩,必須換著花樣來,適當(dāng)?shù)臄嘭浺彩呛檬聝?,崔暉想出新對策?p> 看著篦子上的半個菜饅頭,崔暉知道這是老娘送給張美麗吃的,張美麗吃了一半,這一半留給自己的。天天體力活,不是吃點硬東西,身體也吃不消,好在菜園地的菜多,吃菜也能充饑,營養(yǎng)也夠。
吃完飯,機(jī)械鐘表和二八杠,又涌上心頭,一個張美麗想要的,一個是自己想要的,二百的票子,買自行車是不夠了,他打聽了,至少在二百五十塊,先買機(jī)械鐘吧!滿足這位下嫁老婆的最大心愿,好讓老婆給自己生一個大胖子小子。
農(nóng)村的夜晚很安靜,又是黑黝黝的一片,晚上很少有人走動。
鈴……聽到自行車鈴的響聲,崔暉知道這是干年回來了。這一條街住著十一戶人,除了牛老三家,也只有干年家有自行車了。
“美麗,我去干年家看看。”崔暉和正在看書的張美麗說。
“去吧,早點回來?!睆埫利惢貞?yīng)了一句,又接著看書。
來到干年家,他家柵欄門是打開的。崔暉走進(jìn)院子,看著屋里透出的昏暗的燈光,喊道:“干年?!?p> “來了。”
干年應(yīng)了一聲就出來了,外面太黑,干年只看到一個人影,但憑著聲音,知道是崔暉來了。
“聽說你成了村里的養(yǎng)雞大王,我剛走幾天啊,就折騰的滿城風(fēng)雨。”
干年把崔暉讓進(jìn)屋,又笑著說道:“看來,你看對有成見,不然,我一離開,你就風(fēng)生水起了?!?p> 崔暉笑道:“你志向宏大,又是商業(yè)局的干部,可能是看不上魚塘的蠅頭小利吧!我都懷疑當(dāng)初不會是偷懶沒出全力!”說著,兩人都笑了。
“虧你是四眼,看到世界比別人大,否則,這商業(yè)局,哪有我的份兒?!?p> 干年說完,看著崔暉問道:“現(xiàn)在做的不錯,聽說牛老三都是你的高徒了,我要是沒有考上大學(xué),恐怕也要步入后塵了?!?p> “少來!說,這幾天跑哪兒去了,也不打聲招呼,害得我一陣好找?”
崔暉看著干年收拾好的一個包裹,驚訝道:“你不會也要搬到城里住吧!”
“上面來通知了,我要提前上崗,前幾天去參加了一個培訓(xùn)班,這不,抽空回來拿點東西?!闭f著,干年又收拾好一個包裹。
看著一個,又一個熟悉的人離開村子,崔暉真有幾分不舍,他提醒道:“無論走白路黑路,不定會被那個墳圈子冒出的寡婦抓走,要看好路,防止被人惦記上啊!”
畢竟從小長大的地方,真要走干年也舍不得,聽到崔暉另有所指,干年卻毫不在意,他笑道:“晚上留下喝酒,我明天趕早?!?p> “好。我去買酒?!?p> 崔暉起身欲走。干年叫住崔暉,從一個箱子里拿出一瓶酒,還有一袋椒鹽花生米,笑著說道:“知道你會來,我早就準(zhǔn)備好了?!?p> 兩人圍著小方桌而坐,一瓶白酒,一袋花生米,一個小時把全國政,商給統(tǒng)治了。
又一會兒天,一會兒地的胡侃。
干年把他珍藏的好酒也拿了出來,兩人倒?jié)M酒杯,輕輕一碰,昂頭下肚,白酒入喉,嗓子火辣辣的,崔暉喝也沒有喝出,好酒怎么個好來。
崔暉借著酒勁說道:“好酒!什么是好酒,我舍不得買的是好酒,有些東西在手里是沒有價值的,只有分享的時候,才能體現(xiàn)出它的價值!”
干年喝的滿臉通紅,他哼了聲,說道:“我自己留著喝,它不香嗎?非要在你面前顯擺……”
崔暉罷手笑著對干年說道:“我的意思是,你還有什么好東西,趕緊拿出來顯擺,不然,你就沒有機(jī)會了?!?p> 干年笑著指了指崔暉:“你小子,不用惦記了,就這瓶好酒了。”
又了喝幾杯后,干年話都說不利索了。他指著門說道:“我喝多了,去睡覺,你走的時候給我們關(guān)上門。”說完,他倒在土炕上呼呼大睡。
崔暉站起來,感覺頭重腳輕,他晃晃悠悠的離開了干年家,至于關(guān)門什么的他忘的一干二凈。
一起長大玩伴兒,同學(xué)都進(jìn)了城里,遠(yuǎn)離了頭朝黃土背朝天的田地生活。
崔暉有些羨慕,再想起張美麗手中的書,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熱愛學(xué)習(xí),要通過知識改變命運的一群人,男人都出去了,女人卻因家庭,停止了命運的掙扎。
崔暉的酒一下醒了,他劃著火柴,點燃了煤油燈,借些昏暗的燈光,走到里間,看著,鐵鍬,鋤頭,耙子,這些他最親愛的戰(zhàn)友。舍棄,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底氣,他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張美麗喊他,才回過神來。
張美麗蓬松著短發(fā),直勾勾的盯著崔暉:“怎么了?”
崔暉立刻擠出一絲笑容:“沒事兒,我就是看看家里缺什么工具,改天進(jìn)城一起買回來!”
“噢?!?p> 張美麗應(yīng)了一聲,聞著崔暉身上的酒氣:“你喝酒了?!?p> “嗯。干年提前去縣里上班了,今天回來拿東西,我們喝了一會兒,算是給他送行吧!”
崔暉說著,情緒突然低落起來,他看著張美麗問:“你的理想是什么?”
張美麗笑了笑說:“我的理想呢?很簡單,就是做一個教師?!?p> 她笑的有些苦澀,崔暉看的出來。
張美麗接著說:“可是啊,被你和兩個孩子徹底攪黃了。”
“現(xiàn)在呢?我的理想就是看著孩子快點長大,等他們上了學(xué),我再去實現(xiàn)夢想。”
母性的光輝讓她作出最無奈的妥協(xié),崔暉感覺自己拖累了張美麗。
他看著張美麗說道:“你不用想著工作,要不了多久,我讓過上無憂的生活,我們還要搬到城里住,買一個大房子。”
“好,好。我等著?!睆埫利愡@次笑的很開心。又看著家徒四壁的家,暗暗的嘆一口氣。
崔暉洗了把臉,吹滅煤油燈,兩人躺在炕上,牽著手,默默的感受著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天剛亮他就起床,崔暉想給干年送行,穿好衣服走干年家門前,發(fā)現(xiàn)干年家的柵欄頂?shù)乃浪赖?,人早就走了?p> 混蛋小子!連送行的機(jī)會都不給?
崔暉氣憤的回到家中,給張美麗蒸了雞蛋羹,又熬了一鍋小米粥,一面攪動,一面想著不種地的后果。
煮完粥后,他來到暉淳園,這片屬于他的王國,他又爬上房沿,俯視著一切,只是除了鴨,雞仿佛不愿叫他,依舊不見蹤影。
直到天色漸亮,崔暉回到做飯棚子,他邊吃邊等。
吃過飯后,崔暉掀開板車上的塑料布,輕點了一下數(shù)量,又做了一塊紙牌,沒多久,就出現(xiàn)了牛老三的身影。
“暉叔,早?!?p> 牛老三打了個招呼,看著崔暉再搗鼓的紙牌,他說:“做這個牌子有啥用。”
崔暉停下手中動作:“當(dāng)然有用,到時時候你就知道了?!?p> “你吃飯沒,我家熬了小米粥?!?p> 牛老三拉過一條板凳一屁股坐下:“吃了。”
然后,嘿嘿笑道:“昨天我拿著點心回去,花珍可高興了,下次我再給她買點!”
崔暉點頭,釘好最后一釘子:“她高興的,不是你買的點心,而是自力更生能力,難道你沒有成就感?!?p> “無論做什么都要認(rèn)真些,現(xiàn)在改還來的及,以后就不好說了?!?p> 牛老三點頭,表示同意。
收拾好東西,崔暉看著若有所思的牛老三。他說:“走吧!今天大然村。”
崔暉打開柵欄,牛老三把車?yán)隽巳ァ?p> 清晨,透著一股子冷意。
崔暉說:“我回去拿件衣服穿?!闭f完,他就跑進(jìn)屋里,很快身上披著件衣服出來。
牛老三笑著說:“暉叔,你來車吧!我保證不冷?!?p> 崔暉撇了他一眼,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