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知府啪的一聲,拍了下驚堂木,問道:“堂下所站何人?”
程銘彎腰施禮,答話說:“在下程銘,前來過堂?!?p> “既然是戴罪過堂,見到本官為何不跪下答話?這是找打嗎?”知府顯然想好好為難一下程銘,竟然想讓程銘跪下答話。
“敢問知府大人,我所犯何罪?”程銘問道。
“打人行兇,這就是你的罪行,你敢不承認這馮家公子是你打傷的?”知府咄咄逼人到。
“是,是我打的?!背蹄懞敛贿t疑的承認了,這讓都以為他會詭辯兩句的眾人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就好比一個人用盡全力出拳,卻一拳打在棉花上,那還不給閃了腰嘛。
還是知府大人經(jīng)歷的多,他又拍了下驚堂木,大聲呵斥道:“好你個程銘,無故毆打別人致重傷,犯下此等罪行,還不趕緊跪下!”
程銘笑呵呵地看著這位知府:“我說知府大人,您別動不動就拍那木頭,我怕您把桌子給拍壞了,到時候,您還怎么過堂、怎么耀武揚威啊?!?p> 程銘這話說完,逗得大家都樂了起來,唯獨把知府氣的夠嗆。
看著吹胡子瞪眼的知府,程銘笑吟吟的問道:“知府大人,您當官幾年了?”
知府不疑程銘要搞什么鬼把戲,他回答說:“當今圣上即位次年,老夫就考中進士,并出任翰林,至今日,已有十一載了?!?p> “哎呀,您都是十一年工齡的老干部了!那您怎么連《大秦律》都沒記住呢?”程銘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知府。
這位一心拉偏仗知府老爺雖然聽不懂“老干部”這個跨時空詞匯,但還是聽出程銘嘲諷他不懂大秦律,他氣鼓鼓的怒斥道:“好你個無知小兒,無故打人已是犯下惡罪不說,還膽敢蔑視公堂、羞辱本官,真真是氣煞我也!來人吶,給我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眼見程銘自己作死得罪知府大人,要被拉下去打屁股,馮公子興奮地扭動肥碩的身軀,堆滿脂肪的胖臉笑起來像快凋謝的菊花一樣,他幸災樂禍地拍著巴掌說:“知府大人真是公正嚴明,此等宵小,打死才算好呢。”
雖然情況對自己不利,但程銘絲毫不緊張,因為他臥病在床這幾年,閑著無聊,看了很多書籍,尤其是《大秦律》,他基本上背的滾瓜爛熟,《大秦律》里明確規(guī)定:“世襲勛貴見官不必下跪;救駕功臣除叛國、謀反、不孝、不義、通奸五大逆罪外,均可豁免?!耙舱侨绱?,程銘才敢放心大膽的來過堂。至于這知府,肯定是知道大秦律的,但明知律法有規(guī)定,還讓程銘下跪,無非是想通過恐嚇、咋呼,來欺負年紀輕輕的程銘,但這知府沒想到,程銘壓根兒就沒鳥他,畢竟程銘已經(jīng)是秦國的法律專家了。
可不管程銘怎么把大秦律的法條背得滾瓜爛熟,但畢竟在人的地盤上,強龍不壓地頭蛇,知府這面一下令,旁邊就上來兩位官差,拎著水火無情棍,這是要痛打程銘的節(jié)奏啊。眼見他二人近身后要伸手架起程銘,程銘抬手一推搡,將這兩位官差推的跌跌撞撞退后了好幾步,程銘大聲怒斥道:“我程家三代忠良,我本人既有救駕之功、又有襲爵在身,哪個不長眼的敢上來?”
程銘這扯虎皮的一嗓子,嚇得大堂內(nèi)的官差們面面相覷,沒有一個敢向前來,這些官差一個個粘上毛比猴兒都精,他們知道程銘的身份后,就知道這是神仙打架,哪敢來摻和,他們這些小家小戶的,惹怒了這些大官人,輕則丟掉飯碗,重則就是全家滅門啊。
看到自己手下官差這等慫樣,再看看程銘囂張的氣焰,這安邑知府氣的三尸神暴跳、七竅內(nèi)生煙,他又用力地拍了下驚堂木,惡狠狠的問道:“好你小子,是誰給你撐腰壯膽,膽敢如此咆哮公堂!”
程銘正想懟這位被自己氣的不行的知府時,背后響起了一個中年男子渾厚的聲音:“又是誰給王知府你的膽子,敢隨意對功勛之臣施以大刑的?”
聞聲,程銘扭頭一看,楊管家跟著一位紫袍玉帶的高官大踏步而來,這位高官走進大堂之后,只是看了程銘一眼,就抬步走到知府跟前,跟在其身后的楊管家給了程銘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后,就老老實實站在大堂外等候。王知府和另外兩位刑部員外郎還有馮明杰都紛紛起身向他行禮。
那位王知府讓衙役給這位文士搬來座椅,放在自己的官位左側(cè),待他坐下后,其他人才落座,王知府滿臉堆笑說道:“不知是哪陣風,把周大人吹來了,下官這安定府衙登時蓬蓽生輝呀。”
這位周大人面色不虞,他哼了一聲,說道:“王大人,您好大的官威啊?!?p> 這位知府大人見上官如此針鋒相對的伸手打笑臉人,不由得緊張的說不出話來,這時候他找來的兩位陪審官更是做起了縮頭烏龜,低著頭,一聲不吭,真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豬隊友。
別人不認識楊管家,馮公子可是認識楊管家的,馮遠趕緊在他老子馮明杰耳邊低語兩聲,馮明杰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原來這大理寺卿周行道是程家的救兵啊,這下,馮明杰感覺到麻煩了,盡管大理寺卿是九卿之一,位高權(quán)重,可畢竟不是直接管著他們豹韜衛(wèi),他給不給周行道面子都無所謂,但這周行道是彭原郡公周恒的親弟弟,他背后的周家可是秦國舉足輕重的豪門望族,秦國七郡中最富庶的彭原郡為周家掌控,他們雖然臣服于秦君,但和新平郡、順化郡一樣,都已是國中之國,割據(jù)為一方諸侯,是足以影響政局的超然勢力,馮家怎么能跟周家這種龐然大物爭斗呢?而且,當今皇后還是周行道的親姐姐,九卿之一加之國舅的皇親國戚身份,想要收拾馮家,簡直易如反掌。
就在馮明杰打定主意,準備撤訴溜走的時候,安定縣衙門又來了一位紫袍高官,這位是刑部尚書、新平郡公的侄兒李心哲,看到他進來,馮明杰本來打定的退堂鼓,不準備敲響了,他要跟周行道和程銘死磕到底。不為別的,就為他的主子來了,他有依靠了!
李心哲是新平郡公的侄兒,也是秦國文壇上赫赫有名的文豪,新平郡李家和彭原郡周家一樣,都是秦國的諸侯,周家只是有錢,而李家由于把持兩座邊關(guān),兵多將廣,勢力其實更強,并且李心哲的姑母就是當朝太后,人家也是貴不可言的皇親國戚,一點兒都不用怵他們周家。
李心哲到了之后,安邑知府和陪審的兩位刑部員外郎更加戰(zhàn)戰(zhàn)兢兢,本來以為是個小案子,沒想到,還惹來了兩位高官。在大家互相見過禮后,李心哲也讓人搬了把椅子,坐在知府桌案的一邊,和周行道一右一左夾著王知府。這李周二人,背后的兩大家族之間不對付不說,兩人都是少年得志、且都是秦國文壇領(lǐng)袖,這文人相輕,兩人也是明爭暗斗好些年。他們倆今天同時到場,可算是把王知府他們夾在火上烤了。
果不其然,這時候王知府已經(jīng)渾身戰(zhàn)栗,滿臉冒汗,遲遲不敢坐下,他現(xiàn)在無比后悔收了馮明杰的一千兩銀子,早知道,壓根兒就不該參與到這事情中來,現(xiàn)在好了,朝堂上兩位神仙打架,他一個小小的五品知府,無論怎么做,都是要得罪人的,自己不僅可能官位不保,只怕還要得罪這倆能決定他命運的神仙中的某一位。
應該是看穿了王知府的心理活動,李心哲輕輕拍拍了桌案,對王知府說道:“王知府,怎么還不坐下,在這安邑知府衙門里,你才是老大,誰人敢干涉你斷案?你只要秉公持正就行了,不要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讓安善良民寒心,想來,我這個說法周大人也是認可的吧!”
李心哲此言既是在暗示王知府--不用慌,有老子呢,之前說好的該怎么判你就怎么判,不用害怕周行道,我給你撐腰;又是在警告周行道—你小子不要多管閑事,小心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周行道微微一笑,點點頭,說道:“李尚書此言,我當然認同?!?p> 說完,他轉(zhuǎn)過頭,對知府說:“王知府,你一定要秉公執(zhí)政啊,千萬不要因為誰在場,就受誰的影響,斷案子就是斷案子,受別人影響斷錯了,以后你還怎么好好當你的知府呢?”
周行道這話威脅的意味更明顯了,這時候弓著腰站立的王知府不住抬起衣袖擦臉上的汗,他正想著如何回答周行道時,他左邊的刑部尚書李心哲陰陽怪氣的說道:“周大人說的對,千萬別受人影響,做了錯誤判斷,這樣的話,你還怎么為君上效忠呢?“
看李心哲步步緊逼的態(tài)勢,周行道微微笑了笑,他拍拍了桌案,說道:“我說,李尚書,剛才是誰說的,這安邑府衙里王知府最大,王知府怎么斷案,就怎么斷案,要是再多說話,那可就是反客為主了?!?p> 李心哲,聽到后,心里很不爽快,但誰讓自己剛才說了這話,只見他輕輕地點點頭,對王知府說:“王大人,快坐下,斷案吧,還要讓大家等多久啊?!?p> 這王知府,從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汗,又深吸了一口氣,穩(wěn)了穩(wěn)心神,才戰(zhàn)戰(zhàn)栗栗的坐了下來,這時候他又喝了一口桌上的涼茶,才算是完全平復下來心情,他用手把剛才因緊張而歪斜的官帽扶正,又挪了挪屁股,找了個自己舒服的坐姿。搞這套動作時,他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既然兩面只能得罪一個,那他還是得罪周行道和程銘吧,畢竟他跟馮明杰有親戚關(guān)系,一直以來跟李尚書的關(guān)系也更近一些,給誰當狗不是當啊。
打定主意的王知府,將冰冷的目光投向程銘后,扭頭對兩位文書說道:“你們二人負責記錄今天大堂上原告與被告的口供,記住,不準遺漏一個字?!?p> 他這面吩咐過后,轉(zhuǎn)頭惡狠狠地盯著,問道:“被告程銘,昨日你是否毆打原告馮遠?”
程銘一看他這架勢,又讓文書記錄、又將剛才問過的問題問一遍,這是要通過合法程序,將程銘問成有罪啊,想到這里,程銘不由得心生一計,他要給這位王知府和那位馮家的靠山李尚書挖個坑。
程銘挺直身體,回答說:“打了,是我打的。”
程銘這話說完,李尚書剛才不痛快的心情登時好了很多,他這種城府高深的人竟然臉上露出明顯的笑意,而周行道和楊管家的臉色就不太好了,他們哪里想到,程銘這一開始就先承認打人的事情,這不是把自己作死嘛。
王知府壓住內(nèi)心的狂喜,繼續(xù)面沉似水的問道:“馮遠,我問你,昨日程銘為何毆打你???”
這胖子一刻鐘前還手舞足蹈,想看程銘大屁股出丑,一點兒沒傷重的模樣,這時候,卻拿這個手帕咳嗽起來,而且手帕上還有紅色的血跡,不過想來是什么豬血、狗血吧。
只見這馮胖子,拿著手帕放在嘴邊咳嗽著,被兩名虎背熊腰的侍衛(wèi)費勁的扶了起來,他虛弱的回答道:“回……咳咳咳,回大人的話,小人……咳咳咳,小人昨日……咳咳咳,小……”
“哎呀,馮公子快坐下回話,莫要逞強再站著了?!蓖踔苜N心的讓馮遠坐下答話。
“謝……謝過大人?!瘪T胖子被侍衛(wèi)扶回椅子上后,喝了口水,繼續(xù)說道:“小人昨日前往程家府上,商討收購程家商鋪之事,只因價格談不攏,這程銘就惡言相向,我忍不過,就回懟了他幾句,此子就對我拳打腳踢,一致重傷,現(xiàn)在只要站久了,就會咳血,我真是太冤枉了,王知府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边呎f,他邊抹鼻涕擦眼淚,委屈巴巴的樣子,可真是讓人心疼啊,要不是自己是事情的參與者,程銘就信了這胖子的話了,不得不說,這馮胖子還真是個會表演的天才,可惜沒有生對時代,要不然這在程銘前世的時空里,拿個影帝是絕對絕的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