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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曉邊緣

第八章 算卦

拂曉邊緣 離弦走板 3807 2021-06-16 09:14:59

  上午十點三十二分……

  菊花苑,王團長家樓下……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亂亂哄哄地聚了一大幫人。安遠湊近一看,大都是熟悉的老街坊。有賦閑在家的老頭老太太,家庭主婦,無業(yè)游民……里面還擠著,街口賣早點的老韓夫婦……也不知道這兩口子不說趕緊炸果子去,跟一幫閑人在一塊起什么哄?

  被圍在人群之中的是一個老道士。

  老道士年紀(jì)不小,臉上皺紋堆壘,頭發(fā)花白而稀疏,在頭頂挽了個小小的發(fā)髻,大約是謝了頂?shù)木壒?,那發(fā)髻軟踏踏的堆在他的腦瓜頂上,上面還插著一個黑乎乎的木簪子,一雙不大的眼睛里,帶著活潑潑頑童一般的光潤。

  正是王幼澤的小表叔,姜不垢姜道長。老道士人挺好,愛開玩笑,還是個熱心腸,沒事愛給人測個字算個卦,還能看個星座啥的,現(xiàn)在的小姑娘可愛這東西了。

  老道算卦不要錢,純就是個愛好,別說人家算的還挺準(zhǔn),能把事情測個八、九不離十。是以每逢老道開卦,都能圍上一大幫子閑人,算不算放一邊,能看個熱鬧也是好的啊。

  老道眼尖,一眼就瞧到了人堆后面的安遠,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打招呼道:“小子,來啦!你先找幼澤去,等大爺算完這幾卦,再找你玩兒啊?!?p>  還沒等安遠回話,周圍就有人急著問姜老道。

  “道長,你給我看看,今年我的公司生意怎么樣啊?能不能發(fā)財……”

  “道長,道長,我們家老大今年高考,麻煩您算算,能考上好大學(xué)嗎?”

  “還有我呢,道長,我那股票今年能解套了吧?”

  “我,我,道長,我們當(dāng)家的,開春就去南方打工了,也不知道順不順利?”

  ……

  看來免費的東西就是好,這男女老少,七嘴八舌,爭先恐后,生怕把自己落下,也真難為姜不垢偌大年紀(jì),還真能分清、記住誰問的什么。

  問的人快,老道回答的也快,只見他拿著幾枚銅錢,別人問一句,就撒上一把,待周圍動靜小了,這才不慌不忙地挨個解答。

  “你,你那公司不用出今年,下半年就得破產(chǎn)……”

  “你,你們家老大……唉,算了,你們還是建個小號吧……”

  “你,聽我的,趁早割了吧……”

  “哦,還有你,回去聽聽孫燕姿的歌,她有一首什么什么光唱得挺好……”

  ……

  安遠準(zhǔn)備動手救人了。

  …………

  水藍星東八區(qū)時間,上午十點三十三分……

  大洋彼岸,酒店,走廊內(nèi)……

  “還有一個問題……我們要不要通知華夏方面?”格里斯曼跟在癡肥局長的屁股后面,遲疑了一下,小心地問道。

  “通知什么?格里斯曼先生,你已經(jīng)浪費了我很長的時間了,你知道嗎?

  上帝啊!我正在參加一個重要的慈善晚宴,你卻告訴我,一個大火球就要落在華夏人的腦袋上,我管那些黃皮猴子去死,那是上帝對異教徒的懲罰……聽著,小子,我是個美國人,你也是個美國人,維羅妮卡同樣也是,我們只需要對自己的國家負(fù)責(zé)。你看,事情就是這么簡單?!蓖栠d努力仰著頭,讓金發(fā)助理幫他整理好領(lǐng)結(jié)。

  可憐的維羅妮卡艱難地尋找著局長大人的脖子。這真的是一件困難的工作,憑胸而論,金發(fā)助理對得起財政部支付給她的薪水。

  格里斯曼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小心地措辭:“可是,先生……那里足有一千多萬人,而且……”

  “夠了,我說,夠了!格里斯曼.內(nèi)維爾先生,……從現(xiàn)在開始,我不想再聽到關(guān)于那個大石頭的任何一個字,如果你不想被解職的話?!蓖栠d不耐煩地打斷了格里斯曼。

  接著他露出微笑,輕輕抬起胳膊,維羅妮卡甜笑著挎了上去。

  格里斯曼望著兩人的背影,頹然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嘴里喃喃道:“愿上帝保佑……”

  他沒辦法,他放棄了……

  …………

  上午十點三十四分……

  沒等安遠動手,救場的人已經(jīng)到了。

  居委會張主任閃現(xiàn)進場。

  “散嘍,都散嘍!姜老頭,不是我說你啊,咱們這小區(qū)今年要評文明模范獎,你怎么還聚眾搞這一套呢?你這叫封建迷信,懂嗎?甭讓我廢話,趕緊收嘍,不然我叫人全給你扔垃圾堆里?!?p>  張彬張主任一身灰格夾克衫,白襯衣,搭上一條露腳脖子的黑西褲,小皮鞋擦得锃亮,襯衫下擺塞到褲腰里面,一身國家干部的標(biāo)準(zhǔn)裝束,威嚴(yán)滿滿,三言兩語間就把人群驅(qū)散了開來。

  其實,張彬這話就是胡扯,明顯就是沒事找事。

  “四大頭牌苑”建設(shè)年代早,房型老舊,設(shè)備老化嚴(yán)重,更兼之遠離市中心繁華地段,周邊除了幾所野雞??拼髮W(xué),連一個像點樣子的小學(xué)都沒有,所以,這房價始終沖不起來。這破地方,三教九流混雜,合法的,不合法的,擦著法律邊兒的,甭管什么癮君子,半掩門,連個梳子都沒有的小發(fā)廊,還是實在沒地兒住的窮光蛋,占便宜沒夠的破落戶,都能在這找到一個容身之處。

  一直以來,這地方都是藏污納垢,治理困難的代名詞。就這鬼地方,還有臉評文明模范吶!您先把外面那“平康坊”牌子摘了再說吧。

  這位張彬張主任,為人深得“奸懶油滑”四字精髓,遇到事情,能躲就躲,不能躲就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在他這個位置上,雖是做不出大惡,但卻足夠讓人惡心。

  他這種人怎么可能放著茶水不喝,報紙不看,跑這么老遠,親自視察文明示范建設(shè)情況?這分明就是趁著安遠走了,過來找老道的麻煩,公報私仇來了。

  不過,張彬這次找的理由倒是不錯,打擊封建迷信活動,這借口合理合法,任誰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所以,安遠縮到一邊,打算先看看再說。

  姜老道掃了一眼張主任,隨手又撒了一把銅錢。這才不慌不忙站起身來,打了個稽首,但見微風(fēng)習(xí)習(xí),白須浮動,老頭子這仙風(fēng)道骨的賣相,活脫脫一副老神仙的架勢。

  “福生無量天尊,張大官人請了……”

  張主任被唬得一愣。

  “老道剛剛起了一卦,卦象大過,乃枯木生花之象,依卦象所示,官爺應(yīng)時時自省,退思補過,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

  張主任眨巴眨巴眼,一時沒聽明白。他沒明白,安遠可明白,這老道是真能作啊,也不知他今天是受了刺激,還是小姑娘們沒找到推算星座?

  這哪是算卦???純是過懟人的癮來了。懟起來也不挑人,下至民上至官,有一個算一個,在他嘴里,全沒好結(jié)果。雖說你懟的這幾位里面,不是罵閑街能罵一天不重樣的潑婦,就是占便宜沒夠的無賴,一個好人都沒有。但您老這么大的歲數(shù),這又是何苦呢?

  主任反應(yīng)過來了,主任怒了,不拿豆包當(dāng)干糧是吧?他哆嗦著嘴唇,掏手機就要報警,侮辱國家工作人員,這妥妥的擾亂社會秩序啊。

  一只大手突然伸出,從旁邊把他的手按了下去,扭頭一看,一大個子,正笑嘻嘻地看著他。

  這祖宗不是搬走了嗎?張彬心里一哆嗦,老老實實地把手機裝進了兜里。

  安遠手里可捏著他的短呢。

  “張主任,先別忙著報警,”安遠攬住張彬的肩膀,滿臉堆笑地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我覺著吧,姜道長算的挺準(zhǔn)。你說是吧?

  你也知道,我雖然是搬走了,但老王就和我親哥一樣,這么一論,他叔叔就是我親大爺。我又是沒家沒業(yè)的光棍一條,以后肯定也短不了往來。主任你呢,一時半會也挪不了位置,這以后,咱們之間也少不了相互照應(yīng),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所以啊,要是沒什么大事,就這么算了吧。您考慮考慮?要不我晚上上您家給您賠罪……欸?這么一說,我還真想嫂子包的餃子了?!?p>  這話已經(jīng)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張彬壓低嗓子悻悻地答道:“行,今天就算了,不過,你跟老王說一聲,讓他以后看著點他叔叔,別沒事就出來胡搞,這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地搞封建迷信,是與市里‘建設(shè)文明模范小區(qū)’的活動精神相違背的,是……”

  “得得得,這話您得親自跟他說,”安遠懶得聽他打官腔,直接打斷他的胡話,“你們哥倆沒事也好好聊聊,您跟我打交道多,跟他還不熟,還不太清楚他脾氣秉性。接觸接觸,您就知道他跟我的性子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模一樣,都是老實得不能再老實的大好人?!?p>  張彬一驚,品出了安遠話里的意思,合著那個不聲不響的王胖子也不是善茬啊。他不說話了,瞇著眼,沖安遠點了點頭,陰著臉邁著方步走了。

  老道笑瞇瞇地,在旁邊看了半天,見張彬要走,在后邊不依不饒地喊道:“官爺,舉頭三尺有神明,要積陰……欸?你小子干嘛?”

  “德”字還沒出口,人已經(jīng)被安遠架了起來。

  安遠一邊架他上樓,一邊嘴里央道:“姜大爺,快收了神通吧!我這也總不能在您身邊,這眼前虧咱就別搶著吃了,行吧?”

  老道不理他,掙扎著要下地,嘴里還含糊地喊著:“欸,欸!銅錢,我的銅錢!”

  安遠夾著老道,轉(zhuǎn)身把破桌子上的銅錢抓起來,順手裝進了自己兜里。

  …………

  水藍星東八區(qū)時間,上午十點四十三分……

  大洋彼岸,酒店……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節(jié)奏,穩(wěn)定,從容,緊接著,衛(wèi)生間前室的鏡子中,映出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她金發(fā),碧眼,嘴唇豐滿,鼻梁高挺,身著寶藍色魚尾晚禮服,身材曲線夸張。這是一個西方世界標(biāo)準(zhǔn)的性感尤物。

  她在這里的名字叫做維羅妮卡.羅.貝克,美國航空航天局局長的私人助理。

  衛(wèi)生間內(nèi)傳出馬桶沖水的聲音,一個棕色頭發(fā)的老女人整理著衣服走了出來,與維羅妮卡擦肩而過,維羅妮卡禮貌地對她笑了一下,笑容優(yōu)雅矜持。

  老女人回以微笑,轉(zhuǎn)頭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單詞,“碧池?!?p>  她在嫉妒。

  維羅妮卡泛起一絲憐憫的微笑。

  人類的負(fù)面情緒真是可悲。

  她腳步不停,走進一個隔間,放下馬桶蓋,修長的雙腿并攏側(cè)坐,用兩根手指,從格里斯曼覬覦的大寶貝中間,拿出一個火柴盒大小,厚度只有一兩毫米的薄片。

  薄片仿若折疊起來塑料薄膜,展開足有一平米見方。薄膜表面似有張力,被維羅妮卡貼在了隔間的木門上,緊接著她又從中抽出一根半透明的細絲。

  維羅妮卡纖細白皙的手指輕巧地捻起細絲,將其中一端插進了自己的后腦之中。在她濃密的金發(fā)掩蓋下,那里有一塊芯片被植入在了皮膚之下,與她的大腦連接在了一起。

  薄膜在連接的瞬間亮了起來,泛著幽綠的光,維羅妮卡美艷動人的面容,倒映在光幕之上,由模糊慢慢變得清晰。

  光幕鏡子里,維羅妮卡露出清淺甜美的微笑,轉(zhuǎn)頭向深處走去,那身影漸行漸遠,在幽光中隱沒。

  鏡子外,她的身體依舊端莊地坐在那里,表情呆滯木然,恍若精致的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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