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我的四肢被牢牢的綁在病床上,這一次就連我的胸口位置也被攔上了一條繩子。這些束縛住我的繩子,護(hù)士們稱之為保護(hù)帶,但它究竟保護(hù)了誰?反正不是我。
我的腦海里反復(fù)思考著張加林給我講的“故事”,我無法去求證它的真實性,這是最令我苦惱的地方。雖然我心存懷疑,但是那99.99994758%的概率卻牢牢的印在了我的腦袋里、心里、身體里、骨髓里甚至身體的每一個細(xì)胞。
這串?dāng)?shù)字像是一個詛咒,吞噬著我、腐蝕著我、折磨著我,讓我生不如死,讓我痛不欲生。它的存在證明了張加林“故事”的真實性,這種真實是我最不想接受的。
也許每個人都曾幻想過自己是一個富二代,不用努力不用工作就什么都有了。但是,我卻從來沒有幻想過這種事情,一個在農(nóng)村長大的土孩子,連幻想都不敢幻想。
可是現(xiàn)在,幻想都不敢的事情居然擺在了我的面前,隨之而來的并不是美好的生活,而是黑暗的末路。即使知道了真相又怎么樣?我還不是要待在這間精神病院里,永遠(yuǎn)都出不去。
我心如死灰般的躺在束縛了我余生的病床上,找不到任何支撐我活下去的理由。如果我的余生真的只能住在精神病院里,那我還不如自己了斷了生命。
可是,現(xiàn)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就連自殺都做不到。我不知道這一次自己會被綁到什么時候,但我猜時間一定不會短。什么都做不了的我,能用的只剩下大腦,于是混亂的思想侵占了我……
陳曉娜的臉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我的意識脫離了身體,跟隨著陳曉娜的腳步走到了很遠(yuǎn)的地方。這個地方是我們的家,雖然狹小卻充滿著溫馨。
我躺在自己家的床上,柔軟而舒適,安逸而美好。陳曉娜躺在我的身邊,就像往常那樣,玩累了手機(jī)就會過來跟我撒嬌:“老公~你在干什么?”“老公,抱抱……”“老公,你愛不愛我?”“老公……老公……”“老公,下輩子我們還在一起……”“好不好?”
我捧著她嬌滴滴的臉龐溫柔的問她:“陳曉娜,這輩子就約定好了下輩子的事,可是這輩子你就食言了啊……”陳曉娜難以置信的看著我,她的臉龐也在我的面前逐漸扭曲起來。
我猛然睜開了雙眼,眼前的白熾燈照的我眼睛生疼,疼得不知不覺流出了渾濁的液體。我被現(xiàn)實拉回了現(xiàn)實。雖然我的眼角流出了淚水,但我的心卻已經(jīng)麻木。
夢里的我,心會感覺到疼,可是回到現(xiàn)實的我,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我心里清楚,自己最恨的人不是張加林,而是陳曉娜。我那么多那么多的愛都給了她,可到頭來,換來的只有這許多許多的恨。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我已經(jīng)不知道具體的時間。肌肉針一針針的刺入、拔出,讓我知道我所在的地點一直沒變。
病房里總是充斥著各種吵鬧的聲音——護(hù)士的喊聲,大門的關(guān)閉聲,服藥車的車輪聲,排風(fēng)扇的轉(zhuǎn)動聲,戲子的口號聲,病人們的議論聲,還有蘇大壯那伙人的打牌聲,陌生患者的嘲笑聲,不知道是誰的抽泣聲,電療時的求饒聲,醫(yī)生們的訓(xùn)斥聲,巴掌打在臉上的聲音,東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以及一切我熟悉的和不熟悉人叫我名字的聲音……
“王思宇”
“王思宇!”
“王思宇?”
“王思宇……”
“王思宇~”
“王思宇。”
“王思宇!王思宇!醒醒!哎,醒醒!吃飯了?!?p> 我睜開朦朧的雙眼,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輪廓,“誰?是誰?你是誰?誰在叫我……”
“王思宇,快點吃飯了,起來吃飯!”護(hù)士用力的拍了拍我的臉,我終于被他拍醒,看清了他是誰。
“卡子哥……”
“王思宇,你醒了?吃飯吧,別餓死了。尺子,給他喂飯!”卡子哥離開我的視線,尺子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思宇哥,吃飯了……”尺子的聲音依舊很小,生怕我能聽清似的。
他一手捧著飯盆,一手用不銹鋼勺連飯帶菜挖起了一大塊送到我的嘴邊。我沒有拒絕,木訥的張開嘴巴完成了吞咽的動作。一口接著一口,咀嚼、吞咽,咀嚼、吞咽。
一盆飯很快被我吃完,我卻沒吃出究竟是什么味道。尺子給我喂完飯拿著空盆走出了“重點病房”。
我重新躺回床上,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不知道還要持續(x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