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幾人一番狼吞虎咽,便找了個地方休息,填滿的肚子不再叫囂,林陽與白奎木很快進入夢鄉(xiāng),只有樊相柳輕淺的呼吸示意她依然清醒。
臨近子時,樊相柳突然翻身坐起,確認過身邊的兩個男孩還在與周公下棋,便朝著不遠處的小土路走去。
路上此時正聚集著一批穿著藍色麻布衣服的家丁,帶頭的則是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年。
那少年長著個鷹鉤鼻,不大的眼睛帶著股兇相,歪著嘴,一臉桀驁,身上的衣服五顏六色的,怎么看都像村口的花公雞。
“給我散開了找,那些賤農(nóng)說在這附近見過他,敢潛入我張家殺人,還偷了我張家的錢,找到了往死里打”少年似乎很生氣,對著周圍的家丁吼道。
那些家丁唯唯諾諾的稱是,而后散開,向四周探去。
“終于來了”樊相柳松了口氣,大咧咧的走了出去。
那少年見樊相柳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臉上的桀驁瞬間消失,歪著的嘴角也回歸了正常,有些呆愣的樣子,像是面對狼群的小羊羔,臉色有些白。
“找我嗎?”樊相柳嘴角帶笑,聲音輕淺,帶著些蠱惑的味道。
“你...你...你先別過來,來人!快來人!”少年向后退著,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慌亂,竟把自己絆倒了,癱倒在地。
但少年還在呼喊著自己的家丁,聲音嘶啞,看上去有些癲狂。
“呵,不是在找我嘛,我來了,你怕什么?我殺了你爹,你不敢報官嗎?”樊相柳嘴角依然在笑,但眼睛里卻滿是冷意。
她摸了摸袖口里藏著的從白奎木那里順來的匕首,沒有掏出來。
散開的家丁已經(jīng)重新聚集,將樊相柳團團圍住。
那少年見家丁回來,臉上的恐慌迅速消失,嘴角又歪了,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再次占了上風。
“你這個強盜,你殺我父親,偷我家財,我要殺了你為民除害”少年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坐在地上,面上卻一副大義凜然,指著樊相柳吼著。
仿佛只要這樣,不論他現(xiàn)在的姿勢多么不堪,他依然是站在道德制高點,代替正義行使權(quán)力的圣人。
“為民?這位少爺,你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怕暴斃在你家的冤魂找你索命嗎?”樊相柳問道。
“你!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還看什么呢,還不快殺了他!”少年似乎是惱羞成怒了,對著那些家丁吼道。
見主子說話,家丁們也不敢耽誤,一股腦的撲上前來,樊相柳勾唇一笑,只覺得諷刺極了。
家丁們瞬間便已經(jīng)撲到樊相柳身前。
樊相柳神色冷靜,橫跨出一步,躲過了家丁揮來的木棍,而后不變位置,一個手刀劈到家丁的后頸,第一個家丁倒下了。
緊接著又一個家丁舉著木棍攔腰襲來,樊相柳直接向后一倒,來了個標準的“平板橋”,躲過了襲擊,還順手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棍子。
接著她雙手用力撐地,又站了起來,拿著手里的木棍砸向沖來的家丁們。
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很快在場站著的只剩樊相柳,以及剛站起來沒多久的少年。
那少年想要跑路,樊相柳也不急,瞄準了少年的腦袋,將手里的木棍拋出,準確命中,少年再次癱坐在地。
他看著一地的“尸體”,更加恐懼,只想快點逃離,可雙腿卻根本不聽使喚
“你別過來,別過來!救命??!”少年的聲音十分凄切。
這時樊相柳才掏出匕首來,在少年的臉上輕輕拍了拍“我說過,冤魂會來找你索命的”
說著匕首便直接沖著少年的脖子劃去。
“你住手!”
一道因為著急而有些破音的呼喊蓋過了少年的呼救聲,是白奎木的聲音。
可惜聲音響起的瞬間,少年的脖子已經(jīng)噴出了鮮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不好意思,你來晚一步啊白兄弟”樊相柳臉上沾著些血跡,平淡的對白奎木說了句。
“你殺人!樊相柳,你在干什么!”白奎木看著地上暈開的血跡,面色慘白。
樊相柳卻只是聳聳肩“他們來尋仇的”
“尋仇?我們今天才到這里,你從哪結(jié)的仇!”白奎木怒吼出來。
隨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聲音顫抖“你...你今天下午沒有去打獵,是去殺人了是嗎?還是搶劫?那些東西是你從他家搶來的是嗎!”
樊相柳吊兒郎當?shù)狞c了點頭,要開口解釋,就被白奎木堵了回來。
“你是人嗎?這些不過是普通百姓,你怎么能殺人,我說不能當?shù)糌笆?,你就拿它來殺人是嗎!?..你無恥!”白奎木的臉已經(jīng)因為憤怒變了型。
樊相柳聽著白奎木的指責,心里生出一股怒火。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說著便將手里的匕首擲了出去。
“錚”的一聲,匕首釘進了白奎木身旁的樹上。
白奎木被嚇了一跳,卻還是努力保持著憤怒的狀態(tài),緊緊盯著樊相柳,不想讓樊相柳察覺出他的恐懼。
“我為什么殺他,等這群人醒了自己問,小爺我就不該瞎起善心,惹得一身騷”
樊相柳氣的不行,又覺得白奎木還是個小屁孩,只能嘟囔著罵了幾句,之后轉(zhuǎn)身離開,省的自己忍不住動手。
“你殺人還敢說起善心”白奎木像個抓住小辮子要告老師的孩子,沖著樊相柳的背影不依不饒的說著。
樊相柳卻根本不理他,順著小路離開了那片小林子。
“無語,太無語了,這些古人腦子里都是漿糊吧!
算了,反正留的東西也夠他們吃了。
切,以為爺愿意跟你們這些拖油瓶一路呢”樊相柳一邊走一邊罵著,腳下也不停,一下下的踢著地上的石子,卻沒注意到自己郁悶的點有些偏移了。
這一走就是一夜,樊相柳才不會承認自己這么連夜趕路是為了避開林陽兩人呢。
一夜的調(diào)整并沒有讓自己平靜,反而越想越氣,悶頭順著小路瞎走。
可暴走狀態(tài)下的樊相柳忽略了一件事,自己是路癡!
一通亂竄,如今已經(jīng)不知道到了個什么地方。
就這樣,原本五天就能到達振華城,樊相柳走了整整九天,好在自己從那少年家順走了不少銀子,沒有全部給林陽,如今又是獨自一人,那日子簡直不要太快活。
找到正確道路后的樊相柳不但吃得好住的好,還添置了不少物什,為自己的軍營生活做準備。
“呼,終于到了,累死小爺了”樊相柳嘆出口氣,背著個包裹站在振華城城門外的招兵處。
“這位軍爺,我是來投軍的”樊相柳對著城門外的征兵官說道。
“不招了不招了,下次來吧”那人揮了揮手示意樊相柳不要擋到自己收拾東西。
“可是軍爺,我...”
“可是軍爺,我們兄弟三人是一起的,他路上有些事情耽擱了,這才晚了些,煩請您通融通融”樊相柳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另一個聲音打斷。
樊相柳看向聲音來處,居然是白奎木。
“軍爺,您辛苦,這些天看您在這忙著,也沒個幫忙的,這些是我們的一點心意,您喝喝茶”白奎木從懷里取出半吊錢,塞進了征兵人的手里。
那人看著那串銅錢,滿意的挑了挑眉,說道“早說是你們兄弟便是,看你們兩個在這里這么些天都不報名,先還不明白,原來是在等人,難怪難怪,那這位小兄弟來填信息吧,填完你們一起去城里面的新兵營就是了”
說完也不管樊相柳那詫異又驚恐的表情,將征兵名冊推到樊相柳面前。
白奎木看樊相柳不動,以為她不認字,剛要伸手幫忙,樊相柳先一步取筆,在冊子上寫下一行蒼勁有力的字“樊相柳,暮城人士,年十四”。
這下輪到白奎木詫異了,這幾個字不論力度還是筆鋒筆勢都恰到好處,是他不能比的。
樊相柳也在看自己的字,心中有些感慨,當初學毛筆字還是為了完成唐嘯布置的任務。
當初為了幫唐嘯盜取一幅古代大書法家的真跡,十幾歲的樊相柳苦學毛筆字,以天才書法家的身份與收藏家接觸,實施刺殺盜竊。
當時樊相柳對很多事情一無所知,只想做好每一件事讓唐嘯這個“父親”高興,讓他夸獎自己,是以這毛筆字也算是下了苦功夫的。
“看不出來小兄弟還有這么一手好字,打打殺殺倒是可惜了,不如與我一起入了文職吧”征兵官說道。
樊相柳卻搖搖頭“多謝您,不過不用了,我覺得文職并不適合我”
那征兵官只能嘆著可惜,放幾人進了城。
振華城是夏國北地的最后一城,再向北不過五十里便是與狄國的揚勝城,不過幾十年前,哪里也曾是夏國的領(lǐng)土。
振華城內(nèi)并不像其他城市一樣繁華,放眼望去幾乎都是同樣的石頭小屋,那是將士們的住處,同時這些石頭房子也是守城戰(zhàn)中最重要的武器儲備。
遠處飄著一塊幌子,那是過去城里最大的酒樓,現(xiàn)在是全城將士的“食堂”,酒樓對面則是城里唯一一家布莊,供給著所有將士的日常服裝。
城里走動的人并不多,因為這座城住著的絕大多數(shù)是士兵,只有極少數(shù)的將士家屬,這個時間,士兵們都會聚集到城南的校場練兵。
樊相柳正仔細觀察著四周環(huán)境。
林陽突然開口道“樊大哥,你這些天去哪了呀,白大哥不讓我問,就說來這里等你,你們吵架了嗎,你們現(xiàn)在和好了嗎?”
林陽還是不改他的話癆體質(zhì),一個個問題連珠炮一般轟向樊相柳。
“我可不敢跟他吵架,至于我為什么晚到,呵,問你白大哥”樊相柳雙手抱胸,戲謔的說道。
再看白奎木,一張小臉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竟然紅了個通透。
“你...”白奎木開口。
樊相柳可不給他機會“你什么你”
“我...”
“我什么我”樊相柳繼續(xù)嘲諷,斜著眼看白奎木。
白奎木臉色更不好了,停了一會,深吸了口氣,又道“對不起”
說著還鞠了個躬。
樊相柳頓時愣住了,但又快速恢復了神色,盯著白奎木,等著他開口。
白奎木接著道“對不起樊兄,那日我只看你殺人,沒問緣由就斷定你濫殺無辜,是我不該”
“哦?那我濫殺了嗎?”
“沒有”白奎木回道“醒來的家丁說,那男人他爹是附近最大的地主,但他每年都收重稅,災年是,豐年更是。
他手下的普通人不知道餓死多少,很多人只能賣兒賣女,你不是殺人,你是救人”白奎木說著,又向樊相柳作揖。
“別文鄒鄒的,聽得我渾身難受,學學林陽,多可愛”樊相柳有些嫌棄的說道。
林陽害羞的笑了笑,樊相柳見他這副樣子,沒忍住捏了捏他的臉。
林陽的臉更紅了。
捏完,樊相柳又看向白奎木“不過你說的不全對,我可沒那么閑,沒事就去為民除害,只是聽說有這么個大地主,想去偷點東西而已?!?p> “那你為什么殺人?”白奎木有些不解。
“為什么殺人?因為他們該殺,該死上幾百遍,為他家井里,后院里的那些孩子死上幾百遍。”樊相柳的聲音十分的冷。